“天弦,出什么事了?”早上的好心情因尹天弦的愁容而没了踪影,玄凝知道自己的心已无法从他身上移开了。
“凝儿,早朝时皇上宣旨让禁卫军封了冷府,捉拿冷幻枫。景坚毛遂自荐,想必这会已封了吧。”他为她担心,更因她的担心而心喜。
“别担心,有宇青在,没事的。柳烟儿的速度比预想的还要快,真是个恐怖的女人!”
“你这么相信宇青?你跟他很熟吗?”为她对宇青不知哪来的信任让他心口发酸。
“你又吃他的醋了?我相信他,是因为他是幻枫重要的家人。你,是我最重要的家人!不要吃醋了,嗯?”玄凝温柔地说道。
“不说这个了。你在写什么?”重要的家人,让人痛苦又无奈的情感。
“《雨中情》,‘十月怀秋,秋孕雨。雨中有情,情胜火。只是火易熄来情难灭,秋雨堪扰人愁思。每逢入梦皆遇君,醒时独剩思煎熬。梦里两相隔,看月似分明,醒来单相思,情怯忆梦遥。……’曲吗?”这曲写的不正是他的心吗?难道她也和他一样?那为什么她对自己却是若即若离?还是写的只有他?情,永远都让人无法捉摸。
“随手写的,没什么特别的意义。”玄凝望向窗外的天空,不知在想什么。“走,练剑去,陪我弹琴!”突然拿起珍爱的桐琴和尹天弦的佩剑,拉着他就朝房外走去。
“雨还没停呢。”一把将她拉回,“早上不是才淋过雨吗?”
“呵呵,我爱淋雨,陪我好吗?”她恳求道,“反正雨也不大嘛,没一会就会停的。”
“哎,好吧,不准太久哦!”他怜惜地抚着她的发。只要是她爱的,他都愿意满足她,她开心的笑就是他的最爱,他不要她流下一滴眼泪。
“尊命,王爷!”兴高采烈地拉着他来到前院。她知道自己的任性,她知道他的宠爱,她想对他笑,开心幸福地笑,只为他。
弦一动,述说万缕情意;唇一启,吟唱满怀心事。“十月怀秋,秋孕雨。雨中有情,情胜火。……”抱琴而舞,旋如画,诉相思;剑起随舞伴佳人,情深乃缘曾相识。
“雪夜逢君冬暖日,泪眼婆娑为惜人。仇渗骨,情入雪。山前落日血染红,难忘少年救心人。一点一滴梦里寻,君恩君情无以还。独离去,心难舍,怎奈夕儿空剩梦?默默无言悄无息君莫恨,梦里看剑泪泉浸,孤寒冷渗心难诉,心难诉。冬暖日,重相逢,愿君不弃夕儿坠,只盼为君好,为君好!”白衣飘飞若仙子,剑气回肠护心人。
同为玄家剑法,尹天弦之剑较之宇青的更沉更稳更狠,不似冷府人所习剑法以巧为妙、四两拨千斤,而是以快、狠、准为绝。
片片叶花风中转,丝丝雨线剑前舞,激起雾帘照。“夕儿?”好熟的名,记忆之门更开了,但仍隔了层纱,阻隔梦里梦外人。
一舞一剑,一琴一曲,情浓似水。宇青一进王府所见雨中景,心刹间落入了冰窖。过往如流水般涌现。
“夏日月圆夜,清香四溢荷满塘,笑语连连月儿妒。火魔入宅毁笑颜,剑鬼追逼泪眼蒙。镜中月啊水中花,笑颜笑语梦里寻,晴空万里变阴云,血染寒雪死寂沉,噩梦夜夜碎心人。画中人儿梦里月,诉不尽的浓浓想念和日日期盼。镜中花容水中月影,落一地碎片搅一潭池水,聚又散来散又聚只盼重相见……”那首首悲痛的曲子诉说灭家之仇和想念之情。姐弟心相通,似绝情来却多情。
每当月圆夜,幻枫总是会坐在荷塘边对着明月弹着琴吟着曲,那曲总是那样的凄楚、哀婉,平日里绝情的他那时却是那么的孤寂、幽冷。而他总是默默地守在一旁,听他的琴、他的曲,分担他的仇、他的恨、他的想念、他的痛苦、他的绝望。他就这样深深地陷落在他那不经意显露的温柔眼眸里,明知道不会有结果,可他就是甘愿沉醉在那个缥缈又遥远的梦里,不愿醒来。
曲终舞尽剑亦停,雨越下越大。“凝儿,雨变大了,回房吧!”尹天弦收好剑,才发现宇青不知在雨中站了多久,却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们,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回过神来。“宇青,你也进屋换身衣服,都湿透了。”
“啊?哦,谢谢。”回过神来的宇青木讷地跟着进去。
“刚才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尹天弦将衣服递给他,见他似乎还未完全从刚才的思绪中回来,便问道。
“你知道吗,凝儿和幻枫除了头发外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宇青似乎没听见他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说着。“我都不知道自己爱的究竟是哪一个。看到凝儿就像看到幻枫,可是我很少见过幻枫笑,但我发现凝儿跟你在一起的时候笑得很满足,那是我在梦里才能拥有的笑,她的笑总是剥夺我的呼吸和神志。可是她却那样轻易地为你展现,只为你!”
“刚开始我以为自己只是因为凝儿太像幻枫,那也是事实,才会把她当成是幻枫。可是后来慢慢的我发现自己对凝儿的感觉和幻枫的是一样的,没有把谁当作谁,而是他们就像是一个人,在我心里扎根,梦里相合。我真的越来越弄不懂,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尹天弦一直静静地听着他的倾诉,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为情所困呢?他的话里,凝儿只为他真心地笑,难道真是当局者迷吗?还是因为他是他的情敌而太敏感了呢?
凝儿,凝儿啊,为什么刚才听见‘夕儿’时,一种熟悉的心痛让他无法忍受,就像凝儿给他的撕裂心扉的痛楚一样,似是很久很久以前就深深尝过了。
凝儿,夕儿,有什么关系吗?为什么那梦里的人儿却总是只有那绝望而心碎的墨眸?凝儿在他的记忆里,更多的是温柔的笑,虽然时常任性,让人无法琢磨,给他的感觉却总是那么温暖,让他安心。偶露的悲伤却像极了梦里的那双眼眸,却多了些希望,像冬日暖阳下的白雪。
“有机会我也想见见冷幻枫,看看我对他会不会也有和对凝儿一样的感觉。”尹天弦打趣地说。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开玩笑了?”宇青回以一笑,感谢他的安慰。
“你来王府不是只为看凝儿和向我吐露心事的吧?”见宇青恢复正常了,直接就问其来意。
“嗯,景坚那老贼见不到人又想旧事重演,差点烧了我们冷府。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将他搞定?”
“快了,凝儿说玄雪的信一到就动手。雨停了,你没事了吧,那就请回吧!”话一说完就开始赶人。
“嫌我烦啊,有你这么对待客人的吗?亏我刚才还对你推心置腹,真伤人!”
“我可没把你当客人,刚才的话也不是我让你说的。”他一脸的不领情。
“我知道其实你早就想对付冷府了,谁叫他不仅是个奸臣还是灭了你恩师一家的人呢?现在正是你报仇的时候,好好努力吧!”
“我知道。不送,没事少来!”最后还不忘加一句。
“对了,我刚过来的时候,在你王府附近看见几十个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的大男人光着身子四脚朝天的可怜相呢。围观的人堵住了街道,害得我差点过不来,听他们说是凝王妃的丫鬟干的。你这王府还真是好事连连呢?”临走还不忘取笑他。
送走了情敌,尹天弦的心情却仍然很沉重。宇青临走的话让他担心不已,该不会凝儿又出什么事了吧?
“天弦,宇青走了?”玄凝从内室出来,一袭的天蓝色短裙让她整个人显得清新可爱。
“怎么现在才出来?早上又出什么事了吗?”可爱的她也这么让他心动。
“我看宇青今天有点心不在焉的,想你们也许要单独谈心,就没出来了。没想到宇青这么快就走了。”玄凝如实地说,“早上我和萱儿在西园散步,闯进一群煞风景的人,手下都被扔出府了,头目们留给萱儿去审问了。”
“那些人是要杀你的?”早该想到凝儿会有危险,都怪他太不小心了,险些害了凝儿。
“我讨人厌嘛!呵呵!别担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嘛?”玄凝安慰他,那语气和笑容更添一分可爱和娇俏。“很久没陪二娘了,我去二娘那儿,你好好照顾自己?”
“嗯。”目送玄凝出了门,尹天弦在房里坐下,想着自选妃那日起和玄凝的一幕幕。什么时候开始爱上这位魔女的呢?是在回门后她对他的态度大转弯开始还是从那夜她的恶梦开始?不,更早,早到第一眼见到她时,早到选妃那日,她站在人群中,而他第一眼看到她就再也离不开眼!也许更早,在梦里,在七年前的梦里,他,他一定会记起来的。既然她让他冰冷的心又有了感觉,又变得温暖,那么他,一定会记起来的。那时会怎样呢?
就在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时,门外传来刀剑声和呼喊声:“天弦!天弦!”
“是凝儿!”惊醒的尹天弦冲出房门,见到的正是玄凝被四五个蒙面刺客刀剑相逼的情景:玄凝在刺客间躲闪、身形流转,在他眼里就像天空中飘下片片雪花,寒冷刺骨,雪花落在刺客身上就像把把致人于死地的匕首从天而降插进身体里。记忆又泄出一缕光,让他有些恍惚,都忘了上去救她。
“你以为你舞跳得好就能躲过我们的剑?”一直伤不到人的刺客又气又急地讽道,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其实早已伤痕累累。
“小女子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只是你们太笨而已。”玄凝如雪花般翻飞,穿梭于刺客间像那雨后她最爱的蓝色小花。
尹天弦看着她的脚步略显凌乱却不慌张,身形灵巧柔软,和那些由于过度疲惫而有些身形不稳的刺客相比明显处于上风,没有他出手的必要。
“天弦,你愣在那干吗呀?快来帮忙啊?”看到尹天弦在一旁发呆,玄凝提醒道。刺客看有机可趁,不顾一切狠命刺来。因一时分神,慌忙躲避多人的攻击,一个脚滑撞上刺客的剑,划破了手臂。尹天弦及时护住才没大碍。
汹涌而来的剑势,尹天弦丝毫不放在眼里,双眸是骇人的杀意,敢伤凝儿的人只有死路一条。手中的剑像雨一样不给人喘息的时间,直直刺穿来人的心脏,四五个刺客瞬间轰然倒地。
没空理会已死的刺客,抱起玄凝就飞进房内,翻箱倒柜,寻找伤药。“凝儿,忍着点。”温柔的话语让她的心暖洋洋的。撕开刺破的衣袖,正欲上药,却发现伤口已经愈合,就像从未伤过一样!尹天弦不知如何是好。
玄凝忍不住笑出声来:“我不是说过这点小伤根本就不需要上药的吗?它自己很快就会好的。”
“我忘了。”看到她受伤,他哪还记得一个多月前的事?
“别担心,我大仇未报,没那么容易就死的。”她的安慰却让他更添心疼。动不动就死啊死的,她的生命就那么不值得好好珍惜吗?还是她一直以来都过着生死悬于一线间的生活?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对了,我刚才一气之下把人都杀了,怎么知道他们是谁派来的?”他这时才反应过来。
“这几个比早上的强多了,看来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应该是景坚派来的,反正这种事他又不是第一次了。”她不以为然。“你的大礼送出了吧?”
“嗯,景坚现在应该没空管别的事了。这些杀手看来是早有准备。”他答道。“你不是不会武功吗?我刚才怎么觉得那些刺客身受重伤而不知觉?”不然他也不会一手护着人一手还能那么轻而易举地杀死他们!
“啊,你也知道我天天不是练琴练舞就是练字,又经常偷偷溜出去,当然有点本事了。而且想杀景坚的人多得数不清,而且越战越勇。我虽然没内力也没什么武功招式,但这七年来,早就练就一身保命的功夫了。”既然他看出来了,还问她,她也只有说了。“我偷溜出去的次数多了,自然有被发现的一天,那时我和萱儿就会被软禁。”为了让他忘记重点,她开始滔滔不绝的讲她的丰功伟绩。
“那你要怎么办?”既然她愿意为他打开心房告诉他这些事,尹天弦也就不再往下追究。
“我啊,事先就准备了和我的房门一模一样的上了锁的便于安装的门。当我被软禁起来时,没人会看着我的,我就一脚将门踹掉,然后让萱儿留在房内把门装好。而我就偷偷溜出去,神不知鬼不觉。”
“还能溜出去吗?景府戒备森严,无论多少次的刺杀都没能杀了那老贼,你要怎样飞出景府?”那种没自由没安全的生活她是怎样过来的?她还能说得那么开心,就好像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一样。他的心要有多疼,她知道吗?
“哎呀,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不说它了。恩,现在也不早了,我们去吃饭吧。吃完饭,我要出去一趟。”刚出虎穴又跑进了狼窝。
“现在是软禁期间,这么危险就别出去了。”尹天弦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她都不知道他每天要为她操多少心。
“天弦,让我出去嘛。在家里都这样,外面又能怎样?你也看到了,我有自保能力的,我不会被人抓到的。”她恳求到。
“好吧,那你早点回来,小心点。”他无奈。
暗夜茫茫,多伏机。情最动荡心难安,夜夜等待心更伤。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