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谁？
不断有温热的液体飞溅到龙涟月的脸上，染出片片血红，触目惊心。
不……
她颤抖的伸出手，想要出触碰那个站在身前的人，却被那骇人的血红色刺激得大脑一片空白，精神恍惚，僵硬的站在那里。
那人竟是……竟是……
……翡·鱼烛。
方才的那一瞬间，鱼烛背后的六只羽翼已经张开，却还是没能阻挡剑尖刺进心脏的现实。她的脸色煞白一片，似乎是因为失血过多而造成的，羽翼上的毒蛇竟然也在这个时候萎缩了回去，不再狰狞，却更加沉重。
翡·鱼烛缓缓弯下腰。
她用最后一丝力气，擦去嘴角的血迹，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吓人。她转过头，动作僵硬地如同是木偶人一样，却还是对龙涟月努力地挤出一个微笑：“王……我早就说了……”
“无论王变成什么样……咳咳……咳……我们、我们……都不会背叛您的……您看，我……”
话还没有说完，她再也支持不住，缓缓地倒了下去。
“你何必这么做……我早就该死了……”
龙涟月不可置信的看着倒在地上的翡·鱼烛——她是因为我而受伤的……为什么……
难道我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死亡和不幸么……
戴薇儿也是一脸的震惊。
阿鲁娜勾了勾嘴角，却并未多说什么。
时间凝固在这一刻。
“不……这怎么可能……”龙涟月伸手去触碰少女的脸颊，却只触碰到了渐渐变凉的肌肤和粘稠的血液，“我是你们的王，我应该保护你们的啊……可是，可是……你们却……”
她摇着头，满脸的惊慌失措，眼中尽是不相信和恐惧。
——无论王变成什么样，我们都不会背叛您的，您看，我做到了。
——王永远都是我们的王，所有背叛者，格杀勿论。
龙涟月看见翡·鱼烛的身体里散出美丽的流萤，璀璨却短暂，像滴滴晶莹的泪光。只是，它们一直都围绕在龙涟月的身边，就像那逝去的少女一样——为了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可是，这般忠心，这般耀眼的少女，却离开了。
从她飞身挡住那一剑的开始。
如果自己死了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消失吧？
龙涟月怔怔地，精神恍惚，眼中却滚落出大颗大颗的泪水，像跳跃的音符一般，怎么也停不下来，落到少女的脸上，混合着已经凝固的血污，冲刷开来。
她伸手抚上翡·鱼烛的脸颊，顾不得少女脸上的血污，一点一点擦干她的面庞，露出那漂亮的面容。她仿佛在做最重要的事情，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甚至忽视掉了戴薇儿再次袭来的剑。
后背上传来一阵刺痛。
龙涟月依然在专心致志的做着自己的事情，仿佛对已经被刺穿的身体毫无知觉一般。
阿鲁娜放声大笑起来，眼中是诡异的快感。
“怎么可能……”
戴薇儿倒退几步，瞪大了双眼，拼命的摇着头：“我明明已经刺进了她的心脏，但是……但是……”她厉声尖叫起来，“你怎么可能毫无反应！你为什么还能动！”
“是啊，我为什么还能动……为什么没反应……”
擦干净了少女的面容，龙涟月缓缓站了起来，低垂着头，忽然抬眼，双眼中强烈的怨毒和仇恨让戴薇儿喉咙一紧，只听到她极力压抑着怒火的声音：“戴薇儿，强行抹除生命血契，背叛影神，杀死灵王……这些罪责，每一条都足够你下地狱。你想要你的妹妹复活，可以，当然没问题，而且你不是也说了吗，没有你的法术，戴琳悦根本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可是……”
龙涟月双眼中的恶魔之火仍在燃烧，愈发炽烈。可是，她的声音却颤抖起来，眼泪不断的滚落，泛出诡异的光芒，肩膀颤动着，虽然是在笑，可那种包含了一切绝望与凄楚的笑容却像是死神在招手一样：“你为什么非要选择相信这个女人……你想复活你的妹妹，你来找我啊，我一定会帮你的，但你为什么要选择这条路……你为什么要杀鱼烛……”
她又哭又笑，周身的流萤似乎也跟着悲伤起来，发出了刺眼的光芒，炽热无比，几乎要融化周围的一切。
“为了她的妹妹，她什么都做得出来。包括，得罪我。”
阿鲁娜一口饮下杯中所有的红茶，斜睨了一眼龙涟月，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龙涟月，不要认为你是影神的转世，就能够像她那样掌控整个六界……我说了，就你的这点实力，于我来说，不过是蝼蚁罢了。”
“是吗……”龙涟月幽幽的声音如怨灵，“但是蝼蚁似乎也有火气呢。”
说罢，她扬起手，长发狂乱飞舞，眉间的红梅越发妖邪，仿佛能够渗出鲜血来。
“吾以六幕帝皇落影之名，奉上吾之骨血，号令此处天空：禁！”
刹那间，空气停止流动，气温瞬间下降到极点，就连阿鲁娜的笑容也僵硬了——龙涟月叠加了水系魔法的最高阶层：绝对零度。
“吾以混沌的卡俄斯为名，奉上吾之骨血，号令此处大地：破！”
宴会大厅砰的一声爆炸开来，好像有人在地底下事先埋上了许多炸弹，此刻所有炸弹同时爆炸，威力如石破天惊。
“你竟然真的敢使用黑暗魔法！为了一个灵王，你，你……”
阿鲁娜摔碎酒杯，连忙筑起一道结界，阻挡着龙涟月的法术。
“戴薇儿，你的妹妹根本就不愿意复活，而且……”龙涟月的声音很低沉，“阿鲁娜会帮你复活。所以，你可以安心的接受我赐予你的惩罚了。”
“你以为我真的会帮她复活那个蠢货？”阿鲁娜嗤笑一声，面上写满了讥诮与嘲讽，“我是疯了还是傻了，会浪费那么大的人力物力去救一个毫无利用价值只会掉眼泪的弱女子？龙涟月，你真的当我脑袋秀逗了吗？怎么说我也是魔界的首任君主，若不是那个家伙从中作梗，我早就灭了影神，灭了其他五界了！”
“为什么……”戴薇儿倒退几步，歇斯底里的吼叫着，“你不是说好帮我复活小悦的么……为了小悦我都已经抹除了与影神的生命血契，可是……你为什么要骗我！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把小悦怎么样了！”
阿鲁娜冷冷而笑，挥手打开戴薇儿，看着她落到地上后才悠悠开口：“你以为你是谁，没有将你那蠢货妹妹直接扔去喂狗已经很不错了，你还以为我会复活她？你知道复活一个植物人需要多少成本么？就凭你付出的这些，还远远不够呢。我也说过，亏本的买卖，本宫从来都不做……还有，你的妹妹……”
她缓缓吐出那几个让戴薇儿精神崩溃的字符：“她已经自杀了。”
“不！一定是你……一定是你！是不是你杀了她？！”
戴薇儿已经精神失常了。
阿鲁娜厌恶的踢开扑上来的戴薇儿，虽然没有说话，却已经用眼神证明了“是我杀的能怎么样”。
“Σε`αυτ&942；ν`την`ανακο&943；νωση（于此宣告），
Ε&943；μαι`οκ。μετενσ&940；ρκωση`ο`αυτοκρ&940；τορα&962；（吾乃君皇之转世），
Λαμβ&940；νει`τον`κ。σ&940；ρκα`και`α&943；μα`του`αυτοκρ&940；τορα（承君皇之骨血），
Παρουσι&940；ζει`τονκ。επιθυμ&943；α`του`αυτοκρ&940；τορα（奉君皇之意愿），
Εν&940；ρξει&962；που`τοποθετο&973；ν`στη`δοκιμ&942；（开始审判）……”①
龙涟月口中不断吐出晦涩的文字，一串接着一串，像是音符般源源不断。伴随着她所吟唱的魔咒，宴会大厅掀起了猛烈的飓风，一波接着一波的袭来，仿佛要撕碎这片土地。而龙涟月站在巨型魔法阵中央，长发如在风中狂乱摇摆的紫罗兰，剧烈颤抖着，花香也变得不稳定起来，却有一种暗暗的诡异在空气里蔓延。
戴薇儿猛地跪在了地上。
巨大的压力如同一只大手，死死按住她的肩膀，逼得她不得不下跪。膝盖被地板震得生疼，戴薇儿痛得面部肌肉扭曲在一起，动作因为受人控制而无比僵硬，看起来有种莫名的滑稽，只是，现在，谁也笑不出来。
龙涟月连看都没看一眼，继续吟唱咒语，顾不得碎裂的面具，也顾不得疯狂流淌的鲜血。她只知道——她要用最残忍的办法折磨戴薇儿，要她生不如死。
说她狠毒也好，说她可恨也罢——我龙涟月，从来都不是温柔仁慈的影神！
阿鲁娜的目光渐渐深沉。
影神的转世啊……她的眼睛眯了起来，看来，强者还是不能小看的。
譬如这个龙涟月。
没想到只是死了一个灵王，就能让她爆发出这么强大的力量……眼底燃起了烈烈火焰，阿鲁娜的眼睛诡异的发亮：这么强大的力量，都是她的了……哈哈哈……
龙涟月似乎没有感受到阿鲁娜的野心勃勃，左手一挥，鲜血在半空中凝结，成为锐利的针刺，一遍又一遍，毫不留情的扎在戴薇儿的身体上。细细的小针扎人往往是最痛的，当下，戴薇儿痛苦的蜷缩起来，身体渗出了大量的鲜血，将衣衫染得鲜红，长发也是凌乱不堪的散着，混合着血水，使她看起来格外狼狈。
“即使杀了你，鱼烛也回不来了……”
龙涟月的表情似憎恨又似怜悯，眼底有着一丝惘然：“鱼烛，你看到了吗……你的王，终于学会了，什么叫对待敌人绝不手软。”
戴薇儿可没有时间悲天悯人，现在她被那些针刺折磨得痛不欲生。她颤巍巍的伸出手来，想要抓起长剑给自己一个痛快。但龙涟月却发现了，一挥手，风刃打过去，将长剑打落在地，也废掉了戴薇儿的两只手。
“这才刚刚开始，不要太脆弱啊，否则就没趣了呢……”
龙涟月的笑容血腥而残忍，如同受伤的野兽般，眼底充满疯狂的恨意。
“咳咳……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啊！你赶快杀了我，杀了我就解脱了！”
戴薇儿像一个疯子一般大叫着。
“不……那怎么对得起鱼烛逝去的生命呢……”龙涟月摇摇头，眼中的怜悯倒映在戴薇儿瞳孔里却是血淋淋的快感，“我决定了，我要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折磨你，就像你毫不留情的刺穿鱼烛一样，我也可以毫不留情的折磨你……”
说完，她挥了挥手，戴薇儿被一道白光卷起，收入到龙涟月的空间戒指里。戴薇儿在恐惧中只听到了龙涟月幽幽的声音：“你就在这里快活吧……哈哈哈哈……”
她疯狂的大笑着，笑着笑着，却笑出了眼泪，落到地板上，无比凄楚。
龙涟月跪坐在地上，看着地上已干涸的血迹，心脏剧烈收缩，颤抖，不同颜色的眼睛里渗出了绝望的眼泪：“哈哈……我是影神的转世……可是我只会给他人带来死亡……哈哈哈哈……这真是太可笑了……”
阿鲁娜挑了挑眉，转身离去。
现在这种不稳定的情况……贸然吸收似乎不太合适，算了……
有些不甘心的看了看自己空落落的手腕，阿鲁娜冷哼一声，向着寝宫走去。
宴会大厅一片狼藉。
整个大厅内，那个瘦弱的身影，跪在地上，低垂着头，背影看起来绝望而悲凉，让人的心也跟着抽痛。
她的手是颤抖的，沾染着温热的鲜血，却唤不回已逝的生灵。
她的力量再强大又如何，根本无法挽回这真实的悲剧。
她的眼泪不停的流啊流，好像没有尽头一般，掺杂着丝丝血迹，落在地上，不需调色，自成片片红梅。
不知跪了多久，龙涟月踉踉跄跄的站起来，一摇一晃，眼神空洞而茫然，像是找不到家的孩子一样，没有焦距的瞳孔让人心疼。
她的手中抱着早已僵硬的翡·鱼烛，冰凉冰凉，没有一丝温度，而且沾满了血，但她仍然抱着，生怕这具身体忽然消失。
那只是一具尸体，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
背后的六只黑翼已经散成了满地羽毛，就连毒蛇都萎缩了回去。
——这个少女，彻底的消失了。
那些流萤，是她的灵魂。灵魂在最后一刻，化成了点点流萤，依照主人的意愿，永远守护着它所敬爱的王。
龙涟月跌跌撞撞的向外走去。
外面的天空湛蓝如洗，龙涟月却如同失了灵魂一样，连摔倒在地都不知道，仿佛失去了一切知觉。
只是，在她摔倒的时候，她下意识的护住了手中的翡·鱼烛。
我死了该多好……那样就没有人为我而受伤了……
呀……我怎么又流眼泪了呢……这种东西……
龙涟月的眼皮越来越重，她似乎看见了寂寥的黑夜，黯淡的，没有一丝星光。
那颗无论如何都为她点亮的星星，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光辉，永远也不能闪耀了。
那就这样死了吧……
我死了，所有人都解脱了……
龙涟月惨淡的笑，终于是支持不住，倒在了地上。
－－－－－－题外话－－－－－－
①：文字来自希腊语翻译器，语法也许不太精准，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