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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白衣文士三十上下,面容白皙,摇着一把精致的白玉扇,举手投足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说不出的风流潇洒。扇子上所绘山水被飘渺的云烟笼罩,但却如同真境一般,特别是那隐在云中的飞鸟,刻画得栩栩如生,如同立刻要冲出云霄,向龙潜歌等人冲来。

龙潜歌心下一惊,道,这扇子难道是一件法器?!玉扇中的丝丝灵力就在文士摇曳茧流出,整个酒楼的空气似乎变得清新了许多,那一脸愠色的说书先生愣了一下,脸色渐渐缓和下来。

清影猛然觉得心底一痛。再看那男子,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他是谁?

龙潜歌和清影同时打量白衣文士,却惊讶地发现他什么修为也没有,确实是一个凡人!

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说书先生犹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眼前这个人,他可不想和他产生任何牵扯,因为这个看起来无害的文士,根本就是一个恐怖的煞星!

白衣文士见他将椅子向后挪了寸许,一脸警惕加厌恶地看着自己,笑道:“张兄,数年不见,不在府上享福,却在此说书,这是何故?”

说书先生闻言,脸色羞赧,怒道:“你这个煞星,遇到你总没好事!当年若不是你……”似乎想着和他说话都沾染了晦气,说书先生立刻收拾包袱,狠狠瞪了白衣文士一眼,挤开众人,嚷嚷道:“今日不说了!不说了!让开!”

酒楼的一个伙计连忙跑过来,笑道:“先生今日怎么没说完就走了?这银子可拿不走的!”

说书的哪管他打什么主意,一边往外走,一边推开伙计,口中嚷嚷道:“晦气!真晦气!六子,你还不告诉你东家赶走这个人?他可是克父克母克全家的天煞孤星!当年我们那个村就因为这家伙被水淹了,活下来的没有两个!你还等着他克衰你们酒楼的气运么?!”说着,竟是头也不回,匆忙离开。

伙计大吃一惊,张先生是京都有名的说书先生,小有名气,为人老实稳重,绝对不会信口开河,他说这个人是天煞孤星,那就九成九是真的!

酒楼的人有相信的,有怀疑的,有笑着说这是毁谤的,也有完全没听进去的,看着伙计匆忙跑到楼上去请示掌柜的,已有一半人相信是真的了,大伙都自觉地闭上嘴巴,恐惧地盯着白衣文士,连连躲远一些,不一会,酒楼的人就少了一半。

龙潜歌和清影这一桌挨着那文士最近,却是云淡风轻,面不改色继续喝酒,让本打算走的几桌人又犹豫了起来。

看着白衣文士朝自己这一桌走来,龙潜歌警惕地端起酒杯,有时候,酒,也是一种杀器。

小竹却笑嘻嘻道:“这位怪叔叔,你方才说方家三公子为啥要娶亲哩?不知是哪一家的漂亮娘子?我们去凑热闹,有没有糖吃?”

一连三个问题,最后一个似乎才是重点,邻桌的人有几个哄笑起来。方家家大业大,去凑热闹绝对有酒喝,哪里还少得了糖果点心?果然是小孩子啊。

白衣文士笑道:“方家三少娶亲,自然少不了水酒。不如几位和我一同往方府一探究竟?”

小竹忙拍手道:“好呀。我们也去见见新娘子。”

说着拉着那黄衣女子,示意她问出心中迷惑。

白衣文士见黄衣女子低头不语,眼中已经泪光涔涔,叹一口气道:“不同种族,何苦痴恋?”

黄衣女子一震。龙潜歌、清影大吃一惊。见他摇着扇子,神情中闪过一丝悲天悯人的诚挚,知道他说的是真心之言,似乎早就看穿了自己一行人,就差说“人、妖岂可相恋?”这一句了。

因为黄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从柳家庄逃出的柳芳华!柳芳华被段凌飞抓住后,一直想着怎么逃跑,后来岚月回来寻那古琴,循着他留给芳华的狐玉上的特殊气息,很快就找到了芳华。将她救出后,岚月和媚娘因一种奇怪的感应而匆匆离开,并留给芳华一部速成的化形诀,芳华修炼七日后便收起了猫耳和尾巴,如今她灵力微弱,若不催动,混在人群之中,根本不会被发现,可眼前这个白衣文士,只一眼就看出了她是妖,还说出这意味深长的话来,令黄衣女子立刻惶恐地站了起来!

“芳华,莫要着急,且听他如何说。”龙潜歌安慰道。

“莫问其中缘由,缘生缘灭,皆在一念之间。到了方府,你心中所虑自然有解。”白衣文士依然淡淡笑着对黄衣女子说道。

龙潜歌道:“莫非这缘由不在方回身上?”

白衣文士看了清影一眼,笑着转身离开,黄衣女子却听见一个声音传到耳中:“在那所娶女子身上,一见便知。”

黄衣女子立刻奔了出去。’

“芳华!”龙潜歌和清影微微一惊,也紧跟着出来,芳华却已经不见踪影。

“好快的速度!”小竹赞叹一声。看来,这几天,芳华修炼大有长进啊。

那白衣文士迈出门槛后更是如空气一般消失,若是凡人,怎能如此快?神识探查下,竟然丝毫感觉不到那白衣文士的气息波动,更不知他往何处去了,龙潜歌和清影同时心惊,这神秘的人,究竟是谁?

……

方家大张旗鼓,张灯结彩,处处透着喜意。但,方回却始终不见。

芳华化作一只白猫溜了进去。

回廊处人很多,来来往往的家丁和丫鬟都在准备婚宴,芳华刚一落地,就听到一声惊呼,紧跟着一个身影直朝自己冲过来。

“看!好可爱!”声音刚落,芳华就感觉自己被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抱了起来。

“真的!好白好柔顺的毛发!这猫怎么进来的?”

“小红姐,你看好可爱,我们养着吧。”

“不行!这说不定是哪个大户人家养的,你看她的皮毛不寻常,肯定是名贵的品种。”

“可是她自己进来的,我们养几天没关系吧!嘻嘻。”

“你这丫头……”几个丫鬟被两人的谈话声吸引过来,纷纷围住芳华,七嘴八舌起来。

过了一会,丫鬟们的话题开始了转移。芳华听到她们在谈论方回,不觉浑身颤抖,那抱着她的丫鬟赶紧摸摸她的毛,试图让她安静下来。

“喂,你们听说这回娶的三少奶奶是个什么人物?”

“我听说是个大院里的……”

“切!谁不知道那秋月姑娘乃是翠华楼的红牌!”

“真的真的?长得什么模样?性情如何?”

“听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情好得不得了。”

“不可能吧!院里的姑娘谁不是无情刻薄的……”

“方三少爷一表人才,为何要娶个破鞋?我想着以后要伺候这种女人,打心底里就不舒服!”

“是呀是呀。我也不舒服。若是性情好还罢了,若是尖酸刻薄,我们怕是没什么好日子过!”

“还是别乱猜了!以后进来了,还得叫少奶奶!你们这般胡说,就不怕方二少爷撕了你们的嘴?”

“嘻嘻!方二少爷看上去虽然很凶,对我们下人却是极好的!”

……

“这几天三少爷怎么不在府里?明日便要大婚了,三少爷莫不是想悔婚?”

“悔婚好啊,咱们就不用伺候那女人了,十年前少爷不就逃过婚么!嘻嘻……”

“胡说什么,三少爷是身子弱,前两日去了柳家庄调养,听说那庄子风景怡人,特别适合养病。”

“才不是呢!我听大管事说,这要娶的秋月原来是柳家的小姐呢!”

“哦,原来是看未来的三少奶奶去了哦。”

“你不是胡说吧?怎么青楼的头牌眨眼就变成了大家小姐?这里肯定有猫腻!”

“恩,肯定是方家怕娶个院里的说起来不好听,就提前将那女人赎身,托给柳家,换了个身份!这种女人,呸!”

“少说几句,嘘,大管事来了。”那个叫小红的立刻率众而出,向那走来的中年男子施礼解释,众丫鬟敛气噤声,被呵斥几句后,匆匆离开回廊。

“小猫咪。你自己玩吧。我要去布置少奶奶的新房了。”抱着芳华的丫鬟叫小翠,她依依不舍地将芳华放在回廊外的草丛里,在小红的催促下赶紧离开。

芳华听出来这新娶的三少奶奶名叫秋月,居然也是出身青楼,不觉心中酸涩,心道,相公,你真的喜欢上了别人,要娶她为妻么?你已经忘了我么?想到方回可能病了,人又不在府里,而在柳家庄,芳华不禁担心踌躇起来。

柳家庄!那里就是龙潭虎穴!自己吃了一次亏,岂能不知深浅!若不是仙狐大人本事了得,自己还被困在地牢里挨饿受冻呢!还有那个段凌飞,那个曾经被自己称为“段小妹”的红衣男子,他居然一点也不念旧情,不但给自己下毒,还利用自己妄想围攻仙狐大人!可是他布置的阵法也好,各种机关陷阱也好,仙狐大人根本不放在眼里!只是那个和仙狐大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媚娘,就将各种机关陷阱一招摧毁,带着自己飞了出来!

真是好厉害!如果自己也有这么高的修为,自然定然毫不犹豫再去闯一闯!

可是……

柳芳华嗖的一声钻入草丛,想着怎么能与方回见上一面,难道,只能等大婚的当天!

大婚,就在明日!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为何还要怀疑?听丫鬟所言,方家二少爷是同意的!而据说书先生所言,方老爷子也是同意的!可以想到方回有多么在乎这个女子,才能不顾身份不顾俗见娶她进门!而且,他似乎已经说服了最关键的两个人!方老爷子!方二少!

这在十年前根本不可能!想到当初自己和方回苦苦哀求,方回甚至不惜一死来逼迫方老爷子答应,但最终还是落得父子反目,方回被逐出家门的下场。

眼下同样是青楼出身的女子,却是截然不同的结果。这种结果,芳华只能归结于方回的努力!

而正是这样的努力让芳华几乎悲痛得窒息,他若不爱那个人,怎能为她做到如此地步?他若深爱那个人,又将我这曾经的妻子置于何地!

芳华神色黯然,眼中不觉泪落连珠,许久,才清醒过来,自己还在方府!

哭声会引来很多人!芳华警惕地环视四周,擦干眼泪,伸直了猫身。她终于下定决心再去柳家庄一趟!

芳华从草丛窜出来,向柳家的院墙奔去。必须要见到方回,必须要亲自问一问他,如果他确实忘了自己,自己就离开!此后,再也不相见!不问,终究不甘心!只要能再见他一面,纵然柳家布下天罗地网,自己妖身会暴露,甚至灰飞烟灭,也值得!

“咦?”一声惊讶声响起。

芳华正要跃上墙头,突觉身后一道黑影,眨眼自己的脖子就被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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