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别？惜断肠？
作出了选择，就意味着舍弃了其中一方，这就是别，黯然销魂者，唯别而久已！
惜别，莫非是指破关的是玫瑰花妖？
龙潜歌无法思考这其中的深意，只觉脚下的剑影也开始破碎，彼岸也到极限了！他凝聚仅剩的一丝灵力，急忙跳到一块大石上，用神识查看婴宁的下落。
鬼仙已经恢复神志，被神秘力量推回断肠台。
“李源那臭小子呢？”鬼仙急问，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还没有出来？难道他……”
龙潜歌突然一震，看了鬼仙一眼。
“怎么了？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鬼仙有点惊慌失措，以他的神识不可能发现不了龙潜歌发现到的东西，可是，龙潜歌却用这种眼神盯着他，这种复杂中带着一丝悲悯的眼神让他有种“婴宁出事了”的错觉。
“他回不来了……”龙潜歌道，“他作出了选择。”
“什么选择？”鬼仙猛然看到断肠台石碑上的字，震惊的眼神立刻黯淡了下来。
不用猜，婴宁的抉择定然与鬼仙有关！他舍弃了自己，选择了鬼仙！或者说，他选择了，交换了他们的命运！
他代替他在这幽冥深渊飘上千年！直至神魂耗尽！而鬼仙则拥有一丝离开断肠台的机会！这机会，与龙潜歌的抉择有关！
龙潜歌眼看半空中升起一条黑色阶梯，一层层的台阶推向下一关，没有觉得通关的喜悦，只觉得怅惘。鬼仙刚踏上台阶，突然定住，厉声问道：“你有办法救他！对不对？”
说话间，身后的断肠台已经完全崩毁！那块一人高的石碑，已开始出现一米长的裂纹！
若石碑彻底消失，婴宁的抉择再也无法改变！
“告诉我！”鬼仙逼近一步，属于地仙级别的威压渐渐释放了出来！他一直用玄阴玉石的阴灵之气修炼，神魂早已巩固得差不多，此时的威势自然不是灵力耗竭的龙潜歌所能承受的！
“说！什么办法！”鬼仙的光头突然冒出一团黑气，顷刻变得浓郁，显得鬼仙整个身体都阴森起来。
“我的抉择是救留在断肠台的同伴，舍弃了回凡界的机会！只是，我来迟了一步，小竹已经离开，玫瑰花妖五个分崩离析，只有婴宁，还没有来得及作抉择！所以，我能带走的，只有他一个！可是，他选择了你！也就是，我现在能带走的只有你，鬼仙！”龙潜歌的声音很冷，很冷，这股冷意不是来自惧怕，也不是因为哀痛，而是，他刚踏上阶梯的瞬间，他的耳中传来了神秘人的声音！
原来，神秘人告诉他的，是，本身存在于九曲断魂的不能划归为他的同伴！鬼仙是望乡台的鬼仙，不能被他带走，所以，一开始，他能救的就只有婴宁！
可是，令人寒心的不是这句话，而是神秘人轻描淡写说道：“呵呵。其实那个小和尚，是我幽冥的使者。”
幽冥的使者！
换句话说，他是引导龙潜歌一行人通往幽冥的鬼仙，是神秘人的手下！
和凤凰花妖一样，是那个神秘人的安排！他理当知道九曲断魂台的秘密！知道这一关必然要做的选择！可是！他欺瞒了他们这么久！这是变相的背叛！而傻傻的婴宁，却为了他，宁愿坠落！
“鬼仙，为何要瞒着我们？”龙潜歌盯着他，冷漠的脸上已经呈现决然之色，只要鬼仙承认背叛了他们，承认明知婴宁会做这样的选择还任他跳入陷阱，他就立刻出剑，毫不犹豫！
龙潜歌的心，从未这样似铁冰冷。鬼仙，莫非，你和凤凰一样，借助我们的手解除封印之后，只想离开这里，而不顾我们的生死安危，更不管你和婴宁三世的情谊？
若是如此，那么，我们只有一个能离开这断肠台！
青霜剑气已经在龙潜歌四周围成一个轮回的防护圈，剑剑轮回，首尾相接，在鬼仙的威压下断落了再生，碎裂了再生！生生不息！
“生死轮回！”龙潜歌长剑出体，剑意冰冷无情，剑气化为利刃直指鬼仙！
鬼仙却仍在震惊之中！
“你是说，他、他本可以离开这里，因为我而放弃？这个笨蛋！”鬼仙不理会龙潜歌的剑气侵袭，毅然转身，朝那快即将消失的石碑奔去！
没有辩解，没有更多的语言！将后背留给怒意正盛的龙潜歌，没有凝聚灵力罩，空门大露！完全愕然的龙潜歌猛然惊醒，大吼道：“你疯了！”
鬼仙何止疯了！这样飞过去，绝对是和婴宁一样，回不来了啊！
鬼仙的身体一半为黑暗另一半为金色！这样动用不能承受的力量，只为了飞跃过去，抱住那块石碑！这样，佛鬼同体的他就能一牺牲一缕神魂为代价，进入婴宁所在的深渊地域！
没有办法阻止！没有办法！龙潜歌感觉有心无力，无比挫败地看着鬼仙远去！动用佛光力量的鬼仙，修为已经不是龙潜歌能够企及，早就将龙潜歌的救援隔绝在外，青霜剑影凝聚的台阶，纷纷碎裂！
……
至此，到达下一台的只剩下，龙潜歌一个人！
无边的苍凉之意如洪水一般涌向龙潜歌！龙潜歌麻木地攀登着，每一步都沉重无比。为何到了这一关，我的心如此的不安定，为何我会因为婴宁的抉择而对鬼仙产生了怀疑？
神秘人的话不管是真是假，都不能左右我的判断才对，可是我，却相信了他！一瞬间，对鬼仙进行了质问！
我所见的是真相，我却为何不相信他而相信其他人？
是因为他比我强大，是九曲断魂的掌控者？
不！只是因为我的心，乱了！
神秘人只是导火索，而做出行动的是我，嗔怒的是我，举剑打算对鬼仙出手的也是我！
因为小竹的离开，玫瑰花妖的轮回打乱了我的计划，打乱了我因为舍弃了一半而没得到另一半的补偿而产生了落差！而婴宁的放弃，更无意给龙潜歌的心理添加了一把火！燃起了他本不该有的嗔心、怨心！果然，断肠台的抉择没有那么容易接受！龙潜歌纵然没有肝肠寸断，却心神不稳，灵台岌岌可危！
龙潜歌已经到了守灵台！此时他身心俱疲，比凡人还不如，几乎要沉睡过去。想到开启轮回门的玫瑰花妖的诀别之言，龙潜歌坐下来，喃喃道：“修仙，真的要舍弃世间的情感？仙人，就一定要无情么？师父，若是您老人家，该如何抉择？”
此话若是让在凡尘的沐如风听到，当然会大跌眼镜，这个玩世不恭的师弟居然，居然慎重其事地叫起了“师父”！他可一向是以“老头儿”“老不尊”“无良老头”称呼玉虚真人的！
断肠台一关，并非生死之斗，可是龙潜歌却看到了一种修仙人的无奈，那就是他迟早要面对的抉择，神秘人只不过是帮他将之提前了而已！
以前在昆仑山，他未曾觉得亲情、友情、爱情累人，如今身处其中，想要时时告诫自己跳脱出来，清心寡欲，却很难了。
“师父，莫非，你早知如此，让我来这里，历一场红尘劫么？”龙潜歌凝出青霜剑，按剑陷入了沉思。
这是下山来第一次，他在出现心魔时不再修炼清心诀！不再以清心诀的深奥来平复自己的心！
“痴小子！镜花水月般的存在，竟然看不清么？”龙潜歌识海中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师父！”龙潜歌猛然打了一个激灵，不可能啊，师父的声音怎会传到地府？
还是幻觉？还是真实？
“混小子！哪个是你师父？！”一声厉喝，龙潜歌手中的青霜发出了“卡擦”的响声！好强大的气息！
这一声却清脆多了！
龙潜歌眼前出现了一个久违的人影！一身黑袍的龙萧寒！峻冷的面孔上似乎还留有怒意，龙萧寒瞪着他，喝道：“你在墨迹什么！坐在那里胡思乱想，等死不成？！”
原来，守灵台的破关时间也是半个时辰！
而随着他这一声叱问，虚空中冷冷的笑声肆无忌惮地扩散开来。
“嘿嘿嘿……思过台没有思过，你居然有命活着到达最后一关，稀奇啊稀奇！你不知苦，不知过，却用蛮力到达这里，想来那家伙也会头疼！哈哈哈，大快我心！”
这声音，就是龙潜歌误会成“师父”的声音！
龙潜歌莫名其妙看着龙萧寒，声音似乎是从龙萧寒身上发出，可是那股黑气带来的极致阴冷气息还是将他与龙萧寒那种混沌不清的气息区分了开来。
龙萧寒看到黑气离开自己的身体，眉头微皱，道：“看笑话的不止有你吧！”
果然，下一秒，守灵台上出现了另一团黑影！
森冷的气息和龙萧寒带来的黑气来源似乎一模一样！
龙潜歌剧烈头痛起来。
这一刻，跟随龙萧寒而来的黑影，猛然冲向了龙潜歌身后的黑影！
两股不可知的绝对力量在此碰撞！
四周的鬼气都随之激荡起来！
守灵台急剧摇晃！
龙潜歌神志不清地看着眼前的两股力量，突然退后一步，跳下守灵台！
龙萧寒大惊失色！
如果说还有什么能让龙萧寒更惊讶，那就是让一向聪明的龙潜歌居然灵台失守的存在，正散发着与自己相似的气息！
龙萧寒自然看得出，两个黑影都不过是分身，或者说是本体的一缕神魂！
那么，与自己相近的那一位，是随着龙潜歌出现的，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