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汐你别这样，乖，别哭……是哥不好，不应没告诉你一声就……”林湛风急切地想抹去她脸上的泪，却有源源不断的热泪无声掉落。
“哥！对不起！对不起！”她发疯似地扑进他怀里，声嘶力竭地哭喊，仿佛只有这样，压得胸口不能透气的那份自责和心痛，才会有所缓解。
林湛风怔然地看着埋在胸膛里的小脑袋，感觉到她的颤抖是多么强烈。缓缓，他明白了，她并不是在生他的气，而是，在生自己的气。沉默地搂着她纤细的肩，他没有开口，和小时候一样，安安静静地当她的避风港，等她哭够了，哭累了，再好好地开导她。
“哥，不要卖肾好不好？”莫约半个小时后，她沙哑的嗓音从他胸膛里传来。
林湛风沉默了一下道，“你是读医的，你应该知道，就算少了个肾也不会影响我的身体机能的。”
“哥，不要卖肾……好不好？”她将他抱得更紧，执着地重复着原先的话。小时候，只要她用这种方法撒娇，他就只有向他妥协的份。
“小汐，你长大了，不能像小时候一样任性了……”他当然知道她的目的，可是这一回，她的对手是残酷的现实，所以，他只能选择向现实妥协。
“哥，不要卖肾好不好……”好不容易平息的啜泣声，再一次悄悄萌发，她的肩膀不停地颤抖着。她拼命地想，想着有什么办法可以弄到大笔钱，可是头脑却一片空白。所谓的机智勇敢，所谓的坚持乐观，在庞大的金额面前化为了灰烬……为什么？为什么命运要这样对他们？
“小汐！”这次林湛风没有再让她逃避，双手用力地将她满是泪痕的小脸捧起，四目对视，他的眼睛已经布满血丝。
“小汐，我们要面对现实！勇敢一点，好吗？只要我们再勇敢一点，什么事都会过去的。你乖……这一次听哥的，可以吗？”
“不可以！”她再一次歇斯底里，狠狠地推开他，哑着声音喊道，“我不会让你这么做！我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我一定会有其他办法的！你等着！不就是五十万吗？今天、今天我们不就赚了十万吗？还有，你不是在倒卖什么战斗招数吗？赚到的钱呢？”
哭得太厉害，她断断续续地喘着粗气，泪水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五十万只要、只要再找亲戚朋友借一些，我们还是可以凑到的啊！反正我不管！我绝对——”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在夜晚的街道上，被轻而易举地埋没在城市的喧嚣中。可对颜汐来说，却是震耳欲聋。从来都温文儒雅的哥哥，打小疼她入骨的哥哥，第一次动手打了她。
只听他缓缓道，“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借了，我们要怎么还，拿什么还？亲戚朋友的钱也是他们辛苦赚来的，我们的身边没有爆发户。倒卖比赛选手的招数和资料的确是不错的赚钱方式，但那个数字距离我们需要的实在差得太远！自从被选入IT培训班之后，东城的人跟我谈过，他们要我主持研发一个系统项目，这个项目一旦研发成功，东城就可以黑进其他帮派的终端系统，窃取机密情报。到时他们也会给我巨额的回报，现在这个系统的研发已经接近尾声，估计还要半个月就可以开始进入调试阶段。可是，爸已经等不及了……”
他略带低沉的声音穿透了她耳际的嗡鸣，直达她脆弱的心底，“小汐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自己很没用，我从小体弱多病，不像你宿舍那个女孩的哥哥一样，稍微一个眼神抛过去，就没人敢欺负他妹妹。但是，这次接手了这个项目后，我突然很有信心，我发现我能成为一个不用暴力也可以让人尊崇的人，我想要让书魂这个名字成为黑道中的另类！所以，请你相信我，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向现实妥协，最后一次！我发誓！”
他的话打消了颜汐所有侥幸的念头，毫不在意自己迅速红肿起来的脸，她紧紧抓着他的手道，“哥，如果非要这么做的话，那……也应该卖我的肾啊！我是领养的，爸妈养育我这么多年，你又这么照顾我，这次应该由我来为爸做点事才对！你是爸妈的心头肉，要是让爸知道，他非得发疯不可！”
“如果你再这么说的话，就是逼我去死而已。”林湛风突然淡淡地开口，平日里温润的眸光此刻异常决绝，他扯起唇角，“我一直没能力照顾你，反而要你为了保护我跟那些混混进斗兽笼，签生死状……我已经生不如死了。如果再让你替我做这件事，那只能说明我林湛风活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任何价值。小汐，让我保留一点点做哥哥的尊严，好吗？”
“哥……”颜汐还想说什么，喉间却全然哽咽，半句话也说不出。
“我们回去吧。如果可能的话，不要跟猫眼绿萝那样的女人接触了，你太善良了，跟那些人在一起，哥怕你不开心。好了，再不回去宿舍要关门了。”林湛风习惯地揉了揉她的发，拉着泪流满面的她踏上回校的路。
两个多月的挣扎和隐瞒，终于在今晚得到解脱。
回到宿舍的时候，颜汐整个人还在恍惚之间。打开宿舍门，里面一片漆黑，却隐隐传来断续的啜泣声。颜汐下意识的看向鞋架，天音显然已经回来了。
“小音，你怎么了？不是去约会了吗？”随手打开灯，颜汐的声音仍有些沙哑。
这时，蹲在床铺上哭得稀里哗啦的天音随即扑了过来，一把抱住她，抖着音哭得好不凄凉，“小汐……呜呜……小汐，我失恋了……你怎么才回来……”
“我跟绿萝学姐出去了一趟。你怎么回事呀？难道那个朔光学长约你出去，就是为了说这个？”那位一表人才的学生会会长，居然让向来乐天派的天音这么难过。
“他、他说……不想我继续为他浪费青春……他说他、他说他已经有了唯一爱的人……而且，他一直在等她，等那个人女人来找他……”天音已然泣不成声。
“既然这样，那他也算得上是个有良心的男人。小音，你的眼光很好，或许只是你们无缘。别哭了。”颜汐反手拍拍她颤抖的肩膀。
“可是他越这样，我……我越觉得他好……我觉得自己对他的喜欢又多了一点……你说，我是不是犯贱啊……呜呜……”
“没有的事，那是你眼光好……”悲伤弥漫在两人之间，但天音不知道的是，这个安抚着她的人，自己的眼泪却悄无声息掉个不停。
颜汐红着眼望向窗外寂静的黑夜，心里犹如被厚重坚硬的石块牢牢压着……不是没想过向天音他们开口借钱，可是哥说的对，借了之后，她拿什么还？就连身为她男友的段允，她也开不了这种口啊。
她拼命想忍住泪水，却发现雨后窗外的天黑得那样彻底，没有星光，没有月华，像是某种绝望无边无际地繁衍生息，最后笼罩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