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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青衣大叔忽的朝陵月微微一笑,他虽然似生着重病,脸颊也透明一般,可是这样子清淡的笑容,却是透出了一股沙场杀伐的锐利味道。这顿时吓得手掌轻轻一抖,手中帘子掉下来。就在这个时候,陵月耳边又传来轻轻的咳嗽声。
一顿饭,很快吃完。陵月却吃得漫不经心,时不时的留意帘子后面的动静。也不多时,只见风曜出来。他神色有些奇怪:“大叔说了,今天的粥不错。”
墨九含含糊糊的说道:“一般般,比平时小风哥做的粥差远了。”
不过这小墨九吃得却是挺快的,大概小孩子喜欢吃甜食吧,陵月心里这样想。吃完饭,陵月悄悄将一包玫瑰松子糖给了墨九。墨九眼睛一亮,不过就有点不好意思,他很少有机会吃到这样的零嘴的。他本来对陵月充满了意见,不过陵月要哄人时候一张小嘴也最甜不过,墨九就将这包玫瑰松子糖收下了。只见墨九欢欢喜喜的吃着玫瑰松子糖,精致小脸上,一双眸子透出天真无邪的光芒,看上去人畜无害。风曜心里却充满了感慨,谁会知道这个年纪不大的孩子,一双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了呢,这都是玄楼的过错。墨九尝了两颗糖,就将糖送到风曜面前,风曜自然不会跟小弟争这个零嘴,只是含笑拒绝了。墨九就将糖小心翼翼的收起来,看起来不知道多懂事呢。
吃完饭,陵月就拉着风曜在马场随便走走。马场的管事名叫许缺,知道陵月的身份之后,就十分恭敬,还命风曜小心服侍。这马场面积极大,牧草丰美,只见青青草地之上,开着不知名的野花,一条小河跟缎子似的镶嵌在地面之上,水光盈盈。陵月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此处宛如世外桃源一般,虽然她知道这只是一种错觉,可是心中却禁不住想,要是自己的娘跟弟弟能无忧无虑住在这里,远离纷扰也不知道多好。
这一瞬间,陵月面前多了一丝的黯然,却是被风曜尽收眼底了。他心中某根弦被微微触动,想不到这个秀美可人,却又十分霸道的女孩子居然会露出这样子的表情。其实他知道陵月的用意,她好奇自己的真面目,想要知道自己的底细,这是因为这个女孩子年少老成,看似胡闹的外表下却有缜密的心思,不放心不安全的因素在自己的身边。可是现在,陵月是怎么想的呢?风曜却是有些糊涂了。如果陵月非得要自己离开,只要随便一句话就可以了。如果不是大叔的病越发重了,风曜也不愿意留在小金州。
这一片马场经营得不错,从前这里养的是本地土马,腿短但有长力,很适合在山路上行走。去年却进了一批沧州马,沧州马腿长、有劲儿,是有名的良种马。虽然数量不多,但是马场正准备让沧州公马跟本地母马配种呢。风曜发现陵月虽然不懂马,却是听得极为认真仔细,这个女孩子认真起来,面上会散发出一股明媚的光彩。待陵月离开之后,许缺还拿出一枚小小的金锭说道:“这是郡守小姐给的,只说是给你的饭钱,你收下吧。”
风曜微微一愕,看来陵月担心自己不会收下,所以托许缺给了自己。想不到陵月看上去如此爽快性子,还有这么细心的一面。风曜不知怎滴,心里软软的,其实他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不过却不会随意接受别人的馈赠,这也是风曜的骄傲,不过别人的好意他也是会极认真的的放在心上。
回到陵州,陵月告诉梁婉自己所打探到的情形,她和梁婉都认为,这件生意可以做。只见梁婉捂着嘴唇,干呕两下,胃里阵阵泛酸。陵月心里很担心,连忙请了大夫来看了,大夫看过之后,方才恭喜梁婉,只说梁婉已经有了两月的身孕了。应该是陵州城破之前,梁婉就有了孩子,那个时候君云逸曾回陵州一次,和梁婉温存了几日,想不到居然让梁婉有了身孕了。梁婉心情有些复杂,不过如今苏晴咄咄逼人,她有了身孕也是一件好事情。君云逸知道了,果真十分欢喜,并且对梁婉嘘寒问暖的。苏晴知道了,险些将银牙咬碎,不过子以母贵,自己若生下男丁,那么梁婉再生下几个儿子,也不会是自己的对手。而这也是梁婉和陵月担心的事情。
梁婉有了身子,这生意上的事情就不好自己抛头露面了。陵月也不怯场,就准备正式和张侯做贩马的生意。小金州的商人组织了一个商会,成员大都是城中富户,在这战乱年代,这些富户也都是有财力武力的,不容小觑。这也正合陵月的心意!
及陵月到了商会,众人对陵月十分奉承,陵月却是知晓,他们大半是看在自己那个渣爹面子上,其实根本看不起自己。就在此刻,只见张侯已经到了,他身后还跟着一名中年男子,气度沉稳,虽然只是商贾,不过却是气度不凡。啧啧,一看就是做大生意的。旁人介绍,陵月方才知晓,这名中年男子乃是此处商会会长詹扬,一贯仗义疏财,名声不错,人面更广。可是詹扬看她眼神,特别的不善,这让陵月心中好奇之余,也隐隐生出了几分警惕。不过看这詹扬气度不凡,不似心思阴毒的人,应该不会刻意针对自己吧。
“今日承蒙郡守夫人看得小可马场生意,实在是让我荣幸之极啊。”
张侯开口如此说道,有人心里就暗暗笑他,为了攀附权贵,真是舍得下本钱。不过商人逐利,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如果张侯有了郡守撑腰,确实是一件好的事情。故此虽有人心中不齿,却也不会将话说出口。做生意嘛,明面上大家都是和和气气的。然而陵月心中却有些不快,自己母亲被张侯当众提及,这实在太微妙了。纵然张侯有意借势,心照不宣就可以了,何必说得这样子的明白呢?
张侯目光闪动,忽的向陵月跪下。其实陵月身份虽然尊贵,可是不过是个小丫头,张侯这个礼她是受不起的。只见陵月侧过神,她年纪虽轻,这一刻心中却是警铃大作,一股不妙之意顿时涌上了陵月心头。
“只是,夫人这样的贵人,我实在是高攀不起。这贩卖生意,还盼小姐高抬贵手,放过小可。”
众人都是震惊了,张侯这样子姿态,一副郡守府仗势欺人的样子,而张侯的样子还显得特别的委曲求全。陵月秀眉轻拢,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又再次强烈的涌起来。这门生意,是张侯主动攀上,主动让利的,如今却说得梁婉和陵月在逼迫他一样。
张侯面上悲切之极:“这马场,是小可舍了全部的家底方才置办成的,如果小姐和夫人硬要讨去,这是要了小可的身家性命啊。为了那些良种马匹,我可是将自己全部银钱都投进去。诸位,并不是小可要和郡守府过不去,只是我纵然许了郡守夫人厚利,愿意将一半的收入送与夫人当脂粉钱,夫人仍嫌不足,非得讨要我的马场。”
看他样子,真是一颗在恶霸欺辱下可怜兮兮的小白菜。原来男人表演起来,演技也不比那些后宅之中争宠的小妾差。张侯的名声一向都很不错,如今众人都下意识的相信了他的话,毕竟一个商户如果不是被逼到了极点,谁会去得罪一个郡守夫人呢?自古就是民不与官争,在场商户想法都是这样。
陵月也知道,一个商人是没有必要特意得罪官家之人的。张侯素来名声不错,他这样做必定是被人指使,有所图谋。
看来这次是有人早挖了个坑,等着自己母女两人往下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