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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月心忖这背后也不知是谁指使,她有些怀疑苏晴,却毫无证据。她只是淡淡说道:“张叔叔何出此言,当初是你主动找上郡守府,口口声声,想做马匹生意,并且主动提出将马场相赠。如今你不肯了,又何必说出这种诋毁人的言辞呢。罢了,既然如此,强扭的瓜不甜,你的马场我们也不敢再要,合作之事也是休要再提,免得还担上一个巧取豪夺的名声。”
在场商户虽然不敢得罪郡守,不过心里对张侯还是十分同情的,兔死狐悲,他们也担心自己某一日会成为勒索的对象。然而陵月这样子的一番话,却又让他们心生疑惑,张侯所言可是真的?他们的夫人也见过梁婉,都称赞这位郡守夫人是大家闺秀,气度不凡。
而眼前的少女也是容貌出色,眉宇精致,身上散发一股淡淡的贵气。
只见陵月眼眶微微一红,字字清脆:“我娘也是大家闺秀,从小锦衣玉食,陵州张家乃是首富,众人皆知。张家家风如何,各位也应该知道,从未闻张家仗着郡守势力,做出什么强横霸道的事情。我娘更是深居简出,从来不理会买卖经营之事。一个贪婪的人,就算是腰缠万贯,也是不会放过蝇头小利的。以我娘和张家一贯处事来看,他们品行绝非卑劣。只是如今我娘不复从前风光,居然任由别人泼上污水,而无人辩驳。”
她泫然欲泣强忍眼泪的样子,确实是一副受尽委屈的小姑娘模样。这种样子,自然也赚得一些同情分。陵月一边露出委屈的表情,一边暗中打量张侯,只见张侯面色虽然惶然,可是这份惶然却是并进入张侯的眼底,可见张侯必定是有所依仗。是啊,如果没一点本事,就攀咬自己这个郡守之女,这无疑是自寻烦恼。
“小姐所言,我也不敢反驳,只是小可也不敢担上污蔑郡守夫人的罪名。众人皆知,是我曾与陵州张家做绸缎生意,盈余颇多,故此愿意将马场送给夫人抵债。可是这笔生意是三年前的事情,我与陵州张家的生意更是早就已经结账两清。若真有此事,小可就算倾家荡产,也断断不敢吞下郡守夫人的银子,更何况夫人看中的马场詹大哥也投入不少银子,只我一人,又怎么能擅自做主将马场送给郡守夫人呢?如小可当真撒谎,只要夫人和小姐出示当初合契,我愿意自刎谢罪。”
张侯说得十分决绝,眼中更是透出了几许悲凉之气。就连陵月也禁不住想要拍巴掌叫好了,这样子的表演实在是太精彩了,而这个局也实在是太巧妙了。那张合契是张侯给自己的,陵月几乎可以肯定,这张合契乃是假物,刚才陵月就已经察觉到这一点,故此对这张合契只字不提。她已经能预见,如果自己拿出这张合契,张侯一定会立刻指出合契上的破绽。
可是她若不将这张合契拿出来,别人必定也认为她是心虚了。
看到陵月沉默了,方才众人对她生出的一丝怜悯之心顿时荡然无存。看来当真是郡守夫人贪得无厌,勒索银子,要动张侯的身家性命。
张侯心中生出了一丝轻蔑,这个计划是这样子的周密,甚至让张侯觉得,这样子的计划来对付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真是太看得起君陵月了。然而表面上,张侯却是显得更加的悲痛,他蓦然抽出了匕首,别人以为他要对陵月无礼,都惊恐之极。要知道无论梁婉母女如何的贪婪,他们终究是郡守的亲人,如果陵月被伤到了半分,别说张侯,就是他们这些不相干的旁人也是会被张侯连累。
然而张侯抽出了匕首,却不是刺向了陵月,而是向着自己脖子划去。就在这个时候,詹扬手指弹出了一枚铜钱,将张侯手中的匕首弹飞了。看来这个商会会长,不但气度不凡,武功也不错。灰云在这瞬间已经来到了陵月身边,如果张侯有丝毫不轨的举动,他已经被灰云斩杀在剑下了。陵月面沉入水,挥手让灰云下去。别人纵然厌恶她的贪婪,不齿她的行为,可是也实在不敢得罪她的。可是她虽然知道没人敢伤害自己,心中的郁闷却是难以形容。
只见詹扬看她目光更多了几许冷意,他随手扶着张侯起来:“张兄请起,你我亲如兄弟,那马场之事也与我有关,车到山前必有路,你又何必做出这等糊涂的事情呢?这样一来,你的妻儿老小又当如何?总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郡守大人一贯是讲理的,有些糊涂事情,也许郡守也未必知道。陵月小姐年龄尚幼,难免有些不知轻重。”
詹扬相貌堂堂,一番话又是说得义正言辞,张侯大难临头,他更显得极有担当。这样子一番话,他显然也是将这件事情揽在自己的身上了。纵然无人敢得罪陵月,可是在场之人却无不佩服詹扬的英雄气概。陵月不知道詹扬是故意为之,还是当真是个仗义英雄,她只知道如今在场所有的人心里无不对詹扬暗暗赞叹佩服,而对自己十分厌恶。
张侯却是叹息:“本是我的不是,又岂能连累兄长呢?”
说罢,他泪如雨下。
陵月轻轻叹息一声:“张叔叔何必做这样子的傻事呢,这个马场,我与母亲从来没有存过巧取豪夺的心思。”
她如此退让,张侯倒是微微一愕。他原本以为,陵月虽然有几分小聪明,不过毕竟是个小孩子。被逼迫到这种地步,一定会不肯干休,继续纠缠。更何况这次本来就是他诬陷梁婉母女,君陵月又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气呢?然而这样子一来,只会让陵月的名声更加的臭不可闻。却想不到,事到临头,君陵月居然选择了退让,有时候退一步比进一步更加困难。哼,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居然懂得隐忍是何物,这让张侯蓦然觉得有些心惊。可是随即他心中多了一丝嘲讽之意。再聪慧又如何,不过是小丫头而已,根本不是是自己对手。
“此事,不过是一场误会,詹叔叔,若陵月有错,还盼望你不要计较。”
陵月嗓音便是十分甜美,甚至有一丝示弱的味道。以她尊贵身份,居然也朝着詹扬微微一福。他有些吃惊,向着陵月望去。只见这个十二岁的女孩子容光秀丽,长长的睫毛颤抖,也是一副好女儿的模样。真可惜,谁会知道这样子的皮相下,这个女孩子却是卑鄙贪婪,不堪入目。
詹扬很快坦然了,他自诩豪侠,从来看不惯女流之辈。小金州虽然传闻,这个君陵月十分聪明,可是事到临头,她必定还是心生害怕了吧。女人,不都是这样,如果在她们面前示弱,这些女人反而不知道天高地厚起来。詹扬一贯认为,女人是要以男人为天的,将男人的每一句话都当做圣旨一般。
不过陵月这个女孩子,究竟非同凡俗,詹扬也是见好就收。
“既然是一场误会,那么自然是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