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十五年隆冬
院子里一排排女子穿着薄薄的夹袄,在刺骨的水里洗着衣服。“你这小浪蹄子,还不好好干活?”老嬷嬷骂着,就要动手。“嬷嬷且慢,青熙姐姐身体有些不适,嬷嬷且饶她一回吧。”一女子走出来,塞了几吊铜钱给了嬷嬷。嬷嬷收了钱,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扭身走了。“青熙姐姐你还好么?”女子问。青熙莫名受了女子的恩惠,奇怪道:“谢妹妹相助了,只是…纳兰妹妹缘何帮我?”青熙奇怪也是理所当然,此女纳兰流秋乃是当朝正黄旗护军统领的纳兰老将军嫡女,入宫后失仪于陆嫔,被发配到浣衣局。依纳兰老将军的地位,流秋封妃不过早晚的事,所以浣衣局的人还是给流秋三分薄面。流秋拉着青熙走到一边,道:“妹妹略通星象,昨夜观星却见姐姐红鸾星动,只望姐姐发达后勿忘妹妹情谊。”青鸾不免面露喜色道:“还望妹妹赐教。”流秋道,“青字属木,利西南,姐姐可是一辈子富贵的命呢。”只是一辈子没有多久么,流秋心道。青鸾或是太欣喜,并未注意道流秋未尽的话语,道:“若如妹妹所言,必不忘今日情谊。”送走青鸾,流秋的贴身丫鬟蕙兰走过来道:“小姐,你如何得知青熙会得宠?”流秋笑道:“说了我会夜观星象。”蕙兰轻轻叹了一口气,小姐自从大病一场后就变了呢,或许从生死边缘挣扎回来的人都会变吧,曾经懦弱驽钝的小姐如今变得不可捉摸了呢。事实上,三天前秦央醒来,就已经在这副叫纳兰流秋的身体里了。秦央出身孤儿院,与养父母和他们的孩子关系也不好,蓦然来到清朝竟也没什么人会担心的,听起来有些可悲,但是流秋却不在乎,她就是那么一个冷漠到冷血的人。花了两天时间适应了这个新身份,流秋想改变一下艰苦的现状。身为古董商,流秋对各朝代历史尤其清代历史十分清楚,她曾在一些书里见到青熙的记录,算了算时间也大致对的上。
三天后青熙偶遇皇上,被封为常在,青熙受宠后的第二个早上就来找流秋,道:“妹妹果真神人矣,不知姐姐如何能帮到妹妹?莫不是妹妹最近也红鸾星动?”流秋道:“姐姐说笑了,正所谓医人者不能医己,妹妹也看不到自己的运势呢。不过是想离了浣衣局,找个清闲点的差事。”青熙暗自松了一口气,流秋若是想借她上位,那就不好办了。遂道:“不知妹妹倾向什么职务?”流秋道:“妹妹自小便喜欢鸟兽,不知姐姐可否让我们去御花园饲养鸟兽?”青熙笑道:“妹妹的喜好也是特别,一切包在我身上。”
流秋在御花园安顿下来,一个月后,青熙因惑主被刺死。作为青熙得宠后唯一关照过的人,流秋还是引起了白常在的注意。白常在吩咐下去由流秋负责准备太后生辰的马戏节目。
接到消息,流秋淡淡一笑。树欲静而风不止,既然如此,不如来一次一鸣惊人。流秋紧锣密鼓的展开的筹备。
一日,流秋去御花园的路上,看见一个小太监躲在角落处偷懒,平时这种事她不屑去管的,但那天不知为何,走上前去。听见脚步,小太监匆匆把什么东西藏在了怀里。流秋道:“什么东西?如此鬼祟的藏起来作甚”小太监见是流秋松口气道:“好姐姐,不要告诉王公公,我拿给你看。”流秋道:“可以”小太监把东西拿出来,是一只精致的木簪,上面刻着精美的流云花纹。流秋了然,这木簪明显是女式的,想必着小太监偷偷结了对食。但她的注意力却在木簪上。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小太监答道:“小路子。”最近的筹备中,独轮车木工返工多次怎么也做不好,流秋见太监手巧,拿出图纸,道:“做出这个,有赏。”说罢也不等太监反应,转身去了小树林。
这小树林是御花园里比较偏僻的一个地方,流秋在这个地方训练猿猴。要想一鸣惊人,总得有些精彩的节目,流秋准备教它兔斯基的抖动舞,实在不好意思在人前表演。这只猿猴长相贱贱的,实际上性格上也很贱,流秋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它适合兔斯基的舞蹈。四处看了看没人,流秋让猿猴模仿她的动作,抖着手跳起舞来。“哈哈哈…”远处传来笑声,隐约看见有个人笑的趴在树上。许是受到了影响,猿猴坐下捶地大笑。流秋一时间脸色涨红,眼前也有些模糊了。恍惚间只见一个男人踏光而来,每一步脚下恍若有莲花绽放蜿蜒,如九天的神祗般的风采绝然。待到眼前流秋才看清男人的脸,长相似乎有些眼熟。细细看下竟然有些像乾隆,再看他的装扮,虽然是便衣,五爪龙的暗纹也证明了此人的身份。现代审美上来说乾隆真人是个难得的一见的美男子,许是审美不同,或者帝王之相的要求,所传的乾隆的画像都作了修改,以至于流秋开始没认出来。流秋行礼道:“参见皇上”省略了奴婢两字,实在叫不出口。乾隆也并未在意,伸出一只手拉起她道:“妙人叫什么名字。”流秋道:“流秋”乾隆道:“好名字啊”“皇上…皇上…”太监独有的声音传来。乾隆道:“何时如此慌张?”太监在乾隆耳边耳语了几句乾隆道:“妙人,改日再见。”随着太监离开了树林。关于这次巧遇,流秋并未放在心上,乾隆日理万机,过几日不会记得这件小事,就算记得,过几日太后寿宴上她也要出风头的,左右无碍。事实上,乾隆从未忘记那个林中偶遇的女子,和所谓的大家闺秀不同,她很特别。陈进忠,那个唤乾隆的太监,自是有眼力的,早已把流秋的资料都收集好呈给乾隆,看着流秋曾经的秀女身份,乾隆微微眯起眼睛。
很快,太后的生日就到了。起先的歌舞没什么人注意。白常在心中拟着等会给流秋的批评,乾隆等着看妙人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惊喜。待到流秋出场,开场一只鹦鹉飞进来道:“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白常在不屑的撇嘴,没新意。随后是简单的跳火圈,钻杠表演,白常在的词基本上拟好了。乾隆相信,精彩的节目在后头。果然随后,在钢丝上,那只鹦鹉骑着奇怪的轮子到达对面,松开爪子,轮子掉下去砸到猿猴。猿猴爬到钢丝上,张牙舞爪,鹦鹉飞起来惨叫道:“太后娘娘救命,太后娘娘救命啊!”除了白常在,众妃嫔都忍不住笑了。太后更是乐不可支道:“这孩子倒是有灵气的。”流秋一个手势制止了猿猴,猿猴爬下来。流秋快速给它装扮了一下,穿了件大红衣服,绿裙子,嘴上涂上厚厚的胭脂,眼上夸张的涂了自制的绿色眼影。一亮相,众人又都笑了。一个手势,猿猴就开始跳兔斯基的舞蹈。古人,特别是养在深闺的女子,都没见过什么世面,一个个笑的花枝乱颤,就连太后也绷不住,直拿帕子擦眼角。跳完舞,猿猴坐下,捶地大笑。又惹得满堂哄笑。
太后笑罢道:“哪个孩子这么有趣,上来哀家有赏。”流秋走到台上,跪下道:“恭祝太后娘娘福寿安康,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太后笑道:“乖,你叫什么名字。”流秋答道:“臣女纳兰流秋。”流秋此处特意用了臣女,一是奴婢说不出口,二是暗示太后恢复身份,以她现在的地位自保很不容易。太后也不惊讶道:“原来是纳兰安的嫡女啊,怎么跑到御花园来驯养禽兽了。”这句话不是问流秋的,流秋也没回答。陆嫔跪下道:“前些日子纳兰妹妹失仪于臣妾,臣妾想着妹妹沉不住气还需历练所以…便依宫规责罚妹妹为奴婢三个月。”
事情的真相众人心里清楚,陆嫔的说法也没人在乎,不过是个形式罢了。太后道:“如今来你也受到教训了,哀家就做主恢复你秀女的身份了,现在哀家问你,你想要什么赏赐?”暗示意味明显,乾隆嘴角泛起微笑,底下嫔妃也开始盘算着是结盟还是先给个下马威。流秋道:“谢太后恩典,臣女不孝只盼着能再见父兄一面。”流秋当然明白太后的意思,不过她前世在棋子与弃子间几番挣扎不得解脱,早已发誓此生不作棋子,况且她并不认识“父兄”,先见面也可防止以后见面不识惹出麻烦,所以找了这么个不大不小不容拒绝的赏赐。此言一出,有些嫔妃松了一口气,有些人则是颦眉深思,流秋悄悄看了一眼乾隆,他眼中有莫名的情绪闪过,随后四目相对,流秋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太后不见任何情绪道:“孝心一片,哀家自是成全。你还有没有其他恩典要讨?”流秋道:“臣女想到太后身边侍立左右。”流秋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身上,不容忽视。太后笑道:“是个好孩子,哀家也准了。”语毕,有人领了流秋下去,节目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