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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月后,九月上旬。

  秦家橘子园,清尘收露,丝丝凉风拂过橘叶,穿过已经泛着红的、圆圆的橘子间之缝隙。橘子园中丝毫没有纷纷和碧儿待着时的凄凉,串串簇拥着的橘子透出了勃勃生机。

  秦家这片橘子园,方周也只是二米高的稀疏篱笆。说起来这篱笆并不是防贼的,每年橘子收获时,没种橘子的人家花个一二十文钱就能从橘子园中挑走几十斤。

  在梁河村有两三家种橘子的,老秦家这片也算是顶多的了。如今橘子成熟季节,空气中似乎也飘了橘子的清香。

  橘子园的前院里,秦老爹一边往腰里插了一节短鞭,一边吆喝着那只年龄不算小的老驴子。出了门,秦老爹才又回头对跟着他到了门口的女人道:“你回去吧,跟纷纷说我下次再带她进城。”

  女人脸上略显风霜,神情中有淡淡的抑郁。这就是纷纷的母亲,祝庭芳,她点了点头,道:“知道了,你路上注意点儿,别……”

  她后面这句不太有底气的“别喝太多酒”还没说出口,秦老爹就不耐烦地打断了她:“啰嗦个什么劲儿,给纷纷留的饭别凉了,她不醒你别又去叫她。”

  这样说过以后,秦老爹又吆喝了一声便赶着驴子,载着满车金红的橘子,慢慢地过了不远处小河上的木桥,渐渐地消失在村南的大道上。

  秦母是直到秦老爹和驴车的身影变成了小黑点儿,才转身进了家门。家里的两只大黑狗都摇着尾巴凑到她跟前时,她才想起狗还没喂呢。于是她也不给时间给自己叹气,便快步去了厨房。

  把狗食倒在墙角的一个缺了角的瓦盆子里时,秦母一面唤着两只狗来吃饭,一面暗自希望着今年的橘子价钱不要太差。

  秦母愣愣地看着两只狗吃了一会儿食,才拍拍腰间的围裙,转身回了厨房。再次出来时她已经解下了围裙,走到了纷纷屋门前,秦母犹豫了下才试探着推了下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秦母笑了笑:这丫头,睡觉时怎么老是忘了闩门。秦母来到床边,把纷纷露在外面的手臂放在被子下,然后才抬手轻抚了下女儿安静的睡颜。秦母又露出了笑容,她还能很形象地记起昨天傍晚吃饭时,纷纷一直手舞足蹈的跟秦老爹说,去了镇里要去哪里逛买些什么东西的样子。

  如今秦老爹没有叫她就走了,不知道他回来后要被这个女儿怎么缠呢。想起纷纷平时跟自己不亲近的样子,秦母的笑容中又有些苦涩:女儿向来是跟她爹站一边的。

  秦母轻叹了口气,便起身离去了。给纷纷关上门,秦母在窗边细绳上扯下了一块三角布巾,将布巾搭在头顶,随手扯着两角在脑勺处系上,就去了后面园子里摘橘子了。

  转眼间,日头高升,九月间明朗而又舒服的阳光,也渐渐透过窗照进房里,有一缕投射在床上女子的面庞上。

  纷纷爱睡懒觉,对于这个早早的就会把阳光放到床上的窗子,她可不是一次地向秦老爹抱怨。秦老爹不能把窗子拆了重新盖房子,纷纷又不要换房子,所以秦老爹便想了一个很时髦的办法:扯了布让纷纷娘给她做了一个床帐。

  说时髦是因为这里的农村,没几家用床帐的。纷纷确也高兴了好一段时间,不过渐渐地也就忘了这个帐子。睡觉时也不记着放下来,被带了温度的阳光吵醒时,纷纷也就迷糊着双眼起床了。

  即使纷纷做了百年的孤魂,这样的感觉她还是没有忘记。没睁开眼的纷纷大脑之中立即出现了橘园中月色下的一幕,她能想到的、能猜测的便是她被司空之神送回了以前。

  纷纷有些不敢睁开眼睛,她不知道这是哪一年?是和他成婚之后,还是之前,潜意识中纷纷不希望是成婚之后。因为那时她和他的关系已经很僵了。

  纷纷想:既然还在自己家里,那么就算已经和他成婚了,应该也是成婚没多长时间。她记得他们成婚大概两个月后,就去了县城里。虽然本朝有官员不得回原籍任父母官的俗例,但是她那个小叔子却因为受到皇帝的优待,而特许回原籍任父母官,任家老五说是留在了京城。

  纷纷想起这两个小叔子来,心中有些不舒服,或者说是忌惮。那一世时,她和这两个小叔子关系就极其不好。之维的另一个女人还是任家老四张罗着给他娶的,当时纷纷纵不在乎之维,可不有说一山难容二虎?

  纷纷在那之后见了任家老四,常常是没几句就骂开了的。后来任家老五更是干脆,身为翰林学士的老五从京里一回家,就是要之维休了她。由于纷纷跟任家人哪一个相处的都不好,任家老五的休妻之说,任家人没有赞成也没有反对。

  纷纷后来被休只是因为她和那个女人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开了战,然后她无意中推了前来劝架的婆婆一把,之维便毅然休了她。纷纷离开任家时,也只有那个被她推了的婆婆和小姑子芝兰送她出了任府后门。

  纷纷自嫁给之维到被休,也只有不到三年时间。她回家后,秦老爹去过县里骂任家人忘恩负义。但任家既已得势,秦老爹能在任家大门口骂了半个时辰而被没被人打去,就算任家记着当初的“借”银之恩了。

  秦老爹后来便常常跟纷纷说:“古人一饭之恩尚思还报,他们任家若没有当初咱秦家的一百两银子能有今天吗?”

  那时候的纷纷同意老爹的说法,也跟着骂任家人。没过一个月秦老爹便又托人给纷纷找婆家了,不过那时已在县里住了一年多的纷纷,对舅家大表哥的迷恋早已只增不减。

  她之所以跟着秦老爹骂任家人,是因为她知道回家后见大表哥的机会就少了。那时秦老爹让纷纷再嫁,纷纷便又疯狂地梦幻了起来。被休两个月后她莽莽撞撞地又去了县里,无知地冲到了县里有名的酒楼,据说表哥在那里宴客。

  那是纷纷一生中遭受过最大的侮辱,她满身污水地站在那里。受着县里权贵的蔑视,席间歌女的故意为难之语。席上有一直不屑她的小叔子任之时,有对她若即若离的大表哥祝玉和。

  不过,却没有一个人为她说一句话。那时的纷纷心中颤抖,可是若论骂街,十个歌女也骂不过她。她记得,她看见任之时皱了眉叫“来人”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入耳:“纷纷,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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