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未亮,小花猛的从梦里惊醒过来,忽然就清醒的狠,转头看到农民隐约的影子,有点恍然不知所处何地的感觉。等了一会儿,见天色发亮了,才摇了摇农民起了床。
倒不是她忽然觉悟了不想睡懒觉了,也不是她思想境界高了想起来做早饭,只是她现在全身酸痛得不行,昨天一天的劳累现在爆发了出来,让她想睡也睡不着了,既然这样还不如早点起来做饭,在婆婆眼里还可以挣得一个好来。
她悉悉索索的起来了就在厨房里面搞得有了动静,农母浅眠,不免被弄醒了。皱了眉头低声向农父抱怨:“一大清早的搞这么大动静,怎么,现在来表现她的贤良来了?”
不得不说,当一个人不喜欢一个人时,什么都是不好的,怎么也不会好。
农父听了有些不高兴,压低了声音对她说,“你别在这里横挑鼻子竖挑眼了,二媳妇也没你说的那么不好,你这样闹腾,是要折腾的全家都不安宁吗?你是做娘的,当初大媳妇进门时你是怎么待她的,大家都是看到的,现在你这样对二媳妇,你让大家怎么想,让民哥儿怎么想?”
农母一听火气就上来了,蹭的一下坐起身来,瞪着农父道,“怎么?我怎么了,我也没做什么事情啊,我一个做婆婆的还不能说两句了,你们大家都护着她,我看她原本就是个不知道好歹的,这样子还不得欺到我头上去。”
农父无奈的看了妻子一眼,“你看你,一说起二媳妇的事情就这样,我也不多说什么,你是做婆婆的,别做出什么让人非议的事情就好了,家里这么多人看着,你也得一碗水端平了,几个儿媳妇才不会心生怨怼。”
农母冷笑一声,“怨怼,我看也就她才敢怨怼婆婆!”
农父见了一边不想和她计较这些,一边又觉得不说两句怕她越发的过分起来,于是只是淡淡的说:“二媳妇也是自小你看着长大的,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明白?大媳妇嫁进来几年,二媳妇你认识多少年了,当年这门亲事,还是你做得主,你自己想想,二媳妇就这么不招你待见了?”
农母横了农父一眼,也睡不着了,就抱着被子靠在床架子上想事情。
早晨吃过饭,农母就带着小花去村子里串门,给农家的直系亲戚们见面,小花一路都是言笑晏晏的样子,努力的对着一干亲戚嘴甜卖乖,接了一些长辈亲戚的见面礼,也送上了自己的见面礼。一路上大家都拉着小花的说一阵夸奖,又对着小花说她婆婆是多么一个心善的人,对自己的媳妇是多么的好什么的,又说起当年莫氏进门时的情景,说她婆婆疼爱媳妇完全不让莫氏做活什么的。
小花听着一边虚伪的回应,一边暗自想,这些人说起假话来还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她婆婆人不坏,但是也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好那么圣母吧!
等到中午回了家,小花又忙着整治一家人的吃食,下午的时候,帮着清洗家里面的碗筷,把之前为了成亲借了别家的碗筷都一一的还回去。
总觉得时间完全不够用就到了傍晚,又急急忙忙的收拾起晚饭来。尤其是看到大嫂和农母都闲闲的在外面喂小鸡闲谈,心里就觉得很是委屈,可是谁让她是媳妇她大嫂又怀孕了呢!所以虽然劳累,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在厨房忙活。
农民回来看到这样,也不多说什么就来帮小花的忙,嘴里只是挑着做活时的趣事儿跟小花说,两人边说边做,小花心情也渐渐的好了些,农民看到小花脸上有了笑意,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打量着小花有些憔悴的脸色,只觉得对小花无比的心疼,忽然就伸手揽住了忙活的小花,轻声说,“小花,辛苦你了。”
他语气低落,听的小花一边委屈一边觉得甜蜜,也不是放不开的人,于是便让他揽着自己,抬头冲他微微笑,似噌似怨的说,“那你以后可记得要好好对我!要不然,看我不收拾你!”
农民重重的点头,看着小花的眼神无比的热烈。
小花觉得脸上有点热,轻轻挣开了他的手,专心的炒起菜来。
吃完饭后,小花就和农民在房里收拾好东西,准备三朝回门的回礼。因为是见面礼,所以只是准备了几盒子糕点,一瓶酒和两块腊肉,小花想了想,又从之前农家送的聘礼里面拿了两朵绢花,想要拿回去给四花戴着玩。
收拾好了后,小花忍不住又想洗澡,于是就指挥农民去帮他打了水,自己往茅厕去洗澡。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路过农田两口子的房间,听到里面还有窃窃低语,有浅浅的笑声。
忍不住就停下来听了一下,就听见莫氏轻柔的说:“摸到了吗?是不是动了?”
农田的语气带着赞叹和不可思议,“你别动,我再摸摸,好像是真的动了。”
又安静了一会儿,就听到农田惊喜的说,“动了动了!真的动了!他这么调皮的动来动去,肯定是个儿子!”
莫氏也低笑起来,“我也觉得是个儿子,见天的闹腾,才几个月就开始翻身了。”
小花听到两人语气中的温馨甜蜜,也不由微微笑起来,心里的不快疏散开去,心想日久见人心,她固然不是讨喜的性子,但也不讨人厌吧,农母迟早会喜爱上她的。
又听见莫氏低声说话,带着些许的不安,“你说……娘这么针对二弟妹,是为什么啊?”
农田顿了顿,才说,“我也不知道,二弟妹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性子是什么样的我们都清楚,但娘亲突然这么对她却真是让人看不懂。”
莫氏叹了一口气,也说,“对呀,当初我嫁进来的时候,娘对我多有包容疼爱,家里的事情大多是不让我接手的,只是帮着打打下手,可现在二弟妹进门,她却不管不顾,什么都让二弟妹做,连原本烧水洗漱这样我自己做的事情,也让二弟妹做了。看二弟妹劳累的样子,我都不忍心了。”
农田安静了一会儿才说,“二弟妹在家里也是娇养的女儿家,家里因为她的花茶,条件也好,根本也没受过什么苦,现如今到我们家里来,却被这样对待,怕是心里也多有委屈吧,娘这么做,迟早要让她和二弟不满起来。算了,你也别想这么多,平时看到什么轻快的活儿,多帮衬点弟妹就可以了,安心的养好胎,给娘抱个大孙子才是要紧的事儿。”
“可是我帮弟妹,娘会不会不满啊……到时候连我也不喜欢了怎么办?”
“看你说的,你去帮弟妹,娘只会觉得你爱护妯娌,是难得的好媳妇,哪里会责怪你啊,你在娘面前多帮弟妹说两句好话,也就帮了弟妹又全了自己的心了,我看弟妹每日操劳,也很是可怜啊!”
两人又低声说了几句话,就安静了下去。
小花端着盆子,里面装着脏衣服和帕子,站在屋檐下却始终没有动。她知道农母针对她,也知道她不喜爱她,但是那是在没有对比的情况下,她总以为,这些都是为人媳妇必须要承受的磨练,却没想到这只是针对她的磨练。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当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还不会觉得自己被欺压了,但当知道了之后,就很难将那些不平和不耐都按捺下去了。她可以辛苦,可以被欺负,但是却无法忍受他们对她的同情,是不是家里所有人在她背后都是以一种可怜同情的目光在看她呢?
这让她的自尊有些无法忍受,难以接受。
将盆子放在一边,她就那么席地而坐,望着墨黑的天空沉默起来。心里有些委屈,有些气愤,有些哀伤,有些疲惫。但是,却无论如何也哭不出来,哭出来,是不是更代表自己的可怜可悲?哭出来,是不是别人就更觉得她值得同情了呢?她有她得骄傲和自尊,这些都不允许那些人用同情的眼光看着她,都不允许她哭。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才发现农民已经不知道在她旁边站了多久了。
小花回过头,对着他纯黑的眸子定定的看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开口问,“你在看什么?”
农民没有避开她的眼神,只是定定的看着她,低声回答,“我在看你在看什么。”
小花觉得有些喜剧,农民也会玩这样的文字艺术?“那你看到了吗?”
农民摇了摇头,“没有,天上什么都没有。”
小花闻言,却沉默起来,回头又去看墨黑的天,带着微微的蓝色和白色,似乎就是一片浓重墨彩的绸缎,望不到尽头的柔和丝滑。确实是,什么都没有……又是什么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