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个时辰后,正当传话婆子气喘吁吁的靠着一处假山歇息时,只觉得前面的白裙突然一顿。
婆子纳闷儿的抬起头,入眼只见那两人合抱的黑漆圆柱、精美的画栋雕樑,上书有“系连堂”几个黑底金字的牌匾,越发的显得金碧辉煌、气派非凡。
甚至于,还有一丝古朴沧桑的气息,从那祠堂中隐隐的传了出来。
“大……大小姐,待老奴进去通禀一声。”眼见白素心呆呆的站在那牌匾之下,传话婆子也顾不得自己脚痛,忙上前一步,拦在了白素心的前面。
婆子虽然话语恭敬,但眼神中却露出了一丝慌乱之色。
一双冷眸,将那丝异色尽收眼底,但白素心却懒得和她多做口舌,神情淡淡,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只是将一双冰冷的小手,放在了那牌匾两侧的黑底红字圆柱上。
那婆子眼见白素心仿佛瞧那圆柱上的字入了神,忙一溜烟儿的跑了进去。
“陌上花开蝴蝶飞,江山犹是昔人非。遗民几度垂垂老,游女长歌缓……缓归!”
带着一丝绝然和追忆,白素心的一双小手,将那覆盖在红字上面的皑皑白雪给尽数拂了下去,幼年的记忆如同潮水般将她瞬间淹没。
祠堂内,前厅处。
一座八角形藻井旁,精美的浮雕歇顶下,一个身穿对襟金丝掐花锦袄,怀抱着暖炉的妇人,正神情懒懒的靠在了铺着绒毯的桌边。
修剪精致的手指,正慢慢的翻看着放在她面前的厚厚一本账册。
如葱白般细嫩的手指上,一颗金底翠玉面儿的戒指,闪烁着耀眼的碧光,分外的耀眼。
“娘亲——,您可得为孩儿做主啊!”一身淡紫色锦袄衣裙的白嫣然,正拉着妇人的手,嘟着嘴,恨恨的说道:“您可不知道,那废物可真的是太猖狂了,竟然敢掐着孩儿的手腕,冲我大声嚷嚷!”
“而且…。她还打伤了茜儿妹妹!”
美目一抡,二夫人用眼角余光瞥了瞥一旁哭哭啼啼,白嫩的脸上交错着红肿的鞋底、五指印的白茜儿,淡淡的说道:“昨晚,你们去了后苑?”
白嫣然一愣。
“嫣然,你现在已经是蜕凡大圆满的境界,居然还打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二夫人姿态优雅的侧了侧身子,眼神一点儿也没从账本中移开。
“这……”一滴冷汗,从白嫣然姣好的脸上,滴落了下来。
昨晚,当和白素心两眼对视的时候,明明自己可以一掌击毙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双眼中,一股冰冷入髓的寒意,直刺入了她的心海,就如同堕入了万年冰潭,让她不寒而栗!
看出了女儿眼中的怯意,二夫人只得缓了缓口气,“好了,今儿是阖府上下祭祠堂、拜祭祖先的大日子,时辰可耽误不得,嫣然你就先带茜儿进去,至于那废物嘛……”
二夫人带着硕大碧玉戒指的手指,在绒布桌面儿上重重一敲:“这两年里我是怎么收拾大房的,今天也一样!”
那声中,竟带上了一份堪比利刃的杀气,顿时让还捂着脸,哭哭啼啼的百茜儿忙将一声假意的呜咽,咽下了肚子。
此时,传话的婆子也到了。
“嗯,好了,桂嬷嬷,你就看着办吧。”看了看那矮胖的婆子,二夫人神情懒懒的靠在了身后的软垫上。
“是,夫人。”桂嬷嬷十分见机的退了下去,临走时,毫无意外的得到了一颗黄灿灿的金瓜子。
阖府上下,没有人不知道二夫人其实十分喜爱听见下人们称呼她为——“夫人”。
喜笑颜开的桂嬷嬷忙将那金瓜子放进了怀里,颠儿着小脚就跑了出去。
远远的,瞧见了那肃立在柱下、肩头上已经盖满了白雪的素衣,桂嬷嬷没有来的心中一紧,忙换了颜色,低声到:“大小姐,里面少爷小姐们都到齐了,这边请——”
看着桂嬷嬷手指着祠堂侧面的一个爬满了青苔的碎石甬道,还有她眼神中几乎是一掠而过的慌张,白素心什么都没说。
一双雪白的赤足,缓缓的踏在了冰冷滑腻的碎石子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