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妍擦着泪,小心翼翼地为水丫头脱去染着鼻血的外套,脱去了潮湿冰冷的小棉鞋。她落着泪,在自己的包里翻找着消毒湿巾纸,疮口贴,三七粉,头孢,去痛片。
"别怕,姐姐帮你处理一下伤口。这鼻子还痛吗?"馨妍用湿巾纸给水丫头擦着脸上的血渍,细细地检查着每一处伤痕。
"呜!……!"水丫头突然一爬起来,憋着张小嘴,呜咽得哭了出来。
"哭吧!姐姐知道你委屈。哭出来会心里舒服点。"她轻轻地搂着她。
"呜!"这个五六岁的小姑娘,第一次不需要悄悄地躲起来哭,第一次可以哭得这么大声。第一次没人在旁边拿着藤条指着她的嘴巴,让她闭嘴。
馨妍感觉到了她的恐惧和惊怕,猜测到了一个这么大的小姑娘在这个大宅门里,受过怎样的虐待。
她搂住水丫头的头,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把她所有的母爱释放了出来。
"小姐!来,让老奴把水丫头带回去吧。水丫头不懂事,请小姐多担待。"馨妍也不知道这个刘婆婆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背后。
馨妍没有转身,也没放开水丫头,反而搂紧她,轻轻地把她放倒在床上,温柔地掰开她的手,给她盖上被子,用湿巾纸,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痕。
"婆婆,你们这儿有芝麻油吗?能不能给我找点芝麻油来。"馨妍坐下,一边说着,一边用湿巾纸一点点地擦着水丫头手背上和手指上冻疮溢出来的脓血。
"有!小姐稍等,老奴马上去取。"这一声有,好像打了一个盹,馨妍没心思看怎么回事。
"小妹妹,忍着点,姐姐用这湿巾给你先擦干净,等会给你抹点芝麻油,再包好,吃点药,你会很快就好的。"馨妍轻声地说道。
她自己冷得背一直抽搐。冷得牙打架,可她无心顾及自己,她只想着这个小女孩的痛苦。
"姐姐……!我不疼!"水丫头终于停住了哭泣。
馨妍又喜又感动,这次她被水丫头的勇敢给感动了,感动地眼泪又控制不住了。
"小妹妹,你真勇敢。姐姐好感动!"馨妍轻轻地扶着她的脸颊,一张可爱的小脸上皴得发毛。
"姐姐!"水丫头轻轻地低唤着,用孩子最单纯的眼神传递着她对馨妍的信任和喜欢。
"姐姐给你去倒水,我们先吃药。"馨研把水丫头的手轻轻地藏在被窝里,起身去倒水…….
"一个下人,至于这样吗?"在离馨妍一米之处,一声冷酷的嘲讽随着她的起身,刺了过来。
"哼!"馨妍原本打颤的身子,随着她的一声冷哼,抖得更凶了。她没接他的话,她对他视而不见,自管自地倒了杯水,摇摇晃晃重新坐到床边。
"来,小妹妹张嘴,把这些用水过下,不能嚼。"馨妍把放在枕边瓶盖里的药,倒入水丫头的口中,然后端着水喂她服药……
她胆子真大,就算师兄没跟她提过沙漠之王,就算她不知道他谁,可她应该知道,她的命是他救的,这是他的地盘上,她难道不知道什么叫感恩?还是她早就知道他是谁,只是仗着师兄跟他的那层关系在自以为是?
"龙亦寒在到处找你?为什么从王府出来?"勒科雷冷冷地问道。
"……"他在跟谁说话?有病!
馨妍起身放下杯子,拎着自己的包包,坐到床边,开始给水丫头擦伤口。
"别考验本王的耐性!"这该死的女人,她竟然能点燃他的怒火。
"拜托,你能不能出去,别在这里放毒了,我已经中了一氧化碳,就别再让我闻粪臭素(屁刺激气味中的主要含份)了。"这人怎么这么讨厌。说话不是冷酷无情就是莫名其妙。
"你?……你中毒了?"什么是‘一样花炭’,他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这种毒药!他没有放毒啊?‘粉抽’?‘粪臭’?难道她?
"小姐?你要的芝麻油!"这时刘婆婆进来了。
"你出去。"勒科雷眼角闪过一丝寒光,眼睛半眯着。
"是!王!"刘婆婆把芝麻油递给馨妍后,头也不敢抬的走了出去。
馨妍把水丫头的伤口,用湿巾纸擦干净,用香油和三七粉调和在一起敷在伤口上,然后用疮口贴再包上。
勒科雷一肚子怒火,蓄势待发地准备给她点颜色看看。可一见她熟练,专注,投入的神态,他的火焰竟不知不觉地熄灭了。
"你给她敷的什么?"
"芝麻油和三七粉,芝麻油含有很高的维生素E,可以帮助伤口恢复,三七粉可以止血,收干伤口。我手里的这个,跟你们包扎伤口的白布类似,但比你们的要简便,卫生。好了,回答完了。"这男人如果今天不回答他,他那样子肯定会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你懂医术?"
"一点点皮毛。"
"为什么要离开王府?"
"先生,对不起,我很不舒服,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能先睡一会吗?"
她没力气再跟他费话了,她即饿又冷,她要躺下了。
"你怎么了?"她脸色很难看?难道真中毒了。勒科雷慢慢地靠近她观察着她的。
"我肚子饿,我好冷,好累!小妹妹,来姐姐搂着你躺一会。"馨妍收拾好东西,软绵绵地往床上一倒,拉过被子,虚弱无力地说道。
"……"勒科雷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走了出去。
亲王府的气氛就如同这灰蒙蒙的天一样,这两天府里上上下下,都不敢有半点春节欢愉的气氛,连往年大肆放点的烟花,也都被搁置在了一边。
龙亦寒一个人坐在书房内,满眼布满了血丝,他一直在描绘那天短暂的一瞬间,一回眸。他已经画了两天,他派出去的人也已经找了两天,可到此刻,还是没有他要的消息.
她在哪里?她到底在哪里?他已经把整个京城都翻遍了,为什么还是找不到她?
他找不到她了,他真的把她弄丢了,他欲哭无泪。
他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他对她一无所知,她好像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为什么会这样的?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他的冲动?
龙亦寒放下笔,走到窗前,手支着头,又陷入了回忆……
"王爷,他来了。"老管家一进门,见龙亦寒那样子,心中一声哀叹,他摇了摇头,走到他身后低声地禀告道。
"知道了,让他过来吧!"他太疲惫,太累了,累得不想挪步离开这个房间。
"是!"老管家低着头,走了出去。
龙亦寒走到案几前,把一副还未画完的‘回眸一笑’卷了起来……。
"师兄,真是好雅兴啊,大过年的还呆在书房,真佩服啊。"勒科雷似笑非笑地调侃声,在龙亦寒转身放丹青之时响起。
"什么时候到的?"龙亦寒小心翼翼地把丹青放在身后的书架上,转身用娟帕抹了抹手,淡淡地问道。
"前天!"勒科雷不以为然地走了过来。
"前天?晚上?"龙亦寒心中又冒出了一种假设。
"不,早上!"勒科雷自己也奇怪,为什么会脱口而出否定了?
"嗯!"龙亦寒心一沉,一丝希望又破灭了。
"怎么了?"勒科雷对龙亦寒的情绪反差尽收眼底。
"没什么!路上太平吗?"
"还行,至少现在还站在你面前。"勒科雷一直盯着书架上的那幅被卷放起来的丹青。
"嗯,他是不会罢休的。你小心点。"龙亦寒抬了抬手,示意勒科雷就座。
"无所谓,随时奉陪他。你呢?准备好了吗?"勒科雷优雅地掠起袍子,坐在炕榻上。
"准备了五年,你说呢?"龙亦寒端起案几上的一杯茶,轻轻地吹扫了一下,浅品了一口。
"既然准备的差不多了,那就别再犹豫。别让他知道了你的软肋,别让一个女人坏了你的大事。女人都一样。"勒科雷眼中闪过陌生的寒光和恨意。
"你知道了?"龙亦寒一惊,不过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你贴那么多告示,想不知道都难!"勒科雷淡淡悠悠地起身。
"哼!"是啊!可她呢?她是不知道他在找她?还是根本就是故意在躲他。
"别相信女人,女人只能玩玩而已,你已经领教过一次了,难道你还想尝试第二次?"勒科雷走到书架前,伸手拿下了那幅刚被卷起的丹青。
"她和她不同!"龙亦寒很肯定,虽然他们相处的时间是那么短暂,但看她对熙雪的疼爱,看她没有半点娇柔做作的举止,他可以非常地肯定,她和她不同。
"有什么不同?你和她同甘共苦过?你和她生死与共过?我问你,如果你现在什么都不是了,如果你只是个奄奄一息的废物,她还会留在你身边?你我都还要再来一次?别好了伤疤忘了痛!天下的女人都是贪婪虚伪的贱人。"勒科雷咬着牙,眼眸含着恨,忿忿地吐出了他的旧伤。
"我自有分寸!"龙亦寒双手紧握,往日一幕幕又重新回放在他脑海中。
勒科雷缓缓地打开了那幅丹青,刹那间,他双眸一亮,惊憾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