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的时候,青琳并没有侍候在陆烟凝的身边,陆烟凝以为青琳是旧疾复发,便着人送去了参汤,不过却不是用来服用的,而是放在了木桶之中,用来泡腿用的。
夜渐渐地暗了下来,周围也是陷入到了一片寂静之中,莲池中的莲花虽是没有盛开,不过却被放上了百盏荷花灯,柔和的月光洒在地上,和灯光交映着,可即便是这种良辰美景,却也是无人欣赏。
两个侍女端着木桶从莲池旁边经过,眼中满满的都是嫉妒,自己也是侍候陆烟凝多年了,可是却从未受过如此大的恩赏。
“晴姐姐,公主真是太宠那青琳了,午前青琳才害的思思满身是血,那场景看的我晚上都不敢入眠了,现在她竟然还能享受参汤泡腿这等事,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长廊之中并没有旁人,石敏也是稍稍抬高了声调,话音中满是不屑,贾晴虽是才双十年华,不过也是虚长石敏四岁,有些事看的比她明白,知道的也比她多一些。
“好了,这件事也就趁着现在四下无人的时候说说了,等一会见到青琳姐姐之后,可莫要摆成这副样子,省的落得和思思一样的下场。”
话虽如此,贾晴面上也是看不出一丝笑容,不过即便是这样,贾晴还是冲着石敏提点道,“你是和思思一个房间的,等到了房间之后可千万别提起今天的事,也不要在思思面前提起青琳姐姐的名字,知道了吗?青琳姐姐毕竟是公主殿下面前的红人,咱们忍气也是应当的。”
撇撇嘴,石敏可不像贾晴一样能沉得住气,直到贾晴推开了青琳的房门,石敏才是不情愿地换上了笑颜。
“青琳姐姐,这是公主殿下命奴婢送来为您泡腿的参汤,您且看看是否有些烫,也好让妹妹去帮您取些凉水来。”
随意地点点头,青琳便继续靠在软塌上,贾晴只得和石敏将木桶放在她的脚边,伸手将她的鞋袜褪下,而后便将她的腿泡在参汤中。
为了方便添水,贾晴还在房间的一侧生起了火炉,不过青琳见后却是皱眉说道,“晴妹妹,你又不是第一次来我的房间,这里面每一件物品都是价值连城,若是被火烧到了,你要怎么赔?”
平常的青琳一向如此,不过贾晴还是笑着忍了过去,石敏看在眼中,却是在心里不停地埋怨着,这以前若是在王府中也就罢了,毕竟她可是晋王副将的女儿,怎么说也是要比自己身份高贵些。
可是现在都已经陪嫁到了夏朝,还是如此不知收敛。
房间中的软塌上是上好的狐皮,黄梨木制得的木架上也是摆满了价值连城的古玩玉器,一部分是阮梦宁为了讨好陆烟凝而命人摆放的,一部分则是陆烟凝亲赐的宝物。
青琳一个人的房间就比其余七人房间的总和还要大,内外室虽是没有分,不过也是有书桌以及文房四宝。
随着贾晴出了门,两人便到了贾晴的房间中烧着热水,热水房离主殿不远,可是距离侍女房还是有些距离,为了能够及时添加水,便也只得在房间中自己用炭火加热。
“晴姐姐,我还真是嫉妒那青琳,为什么同样都是侍女,却有如此天差地别的境地呢?”
石敏一边扇着扇子一般叹气,见她如此贾晴也是柔声安慰道,“好了,你才进王府几年,我比青琳还要早些进府,年岁也比青琳大一些,不还是要叫她一声姐姐,你以为我不嫉妒?我不羡慕?可又有什么法子。”
见着旁边沈思思房间昏暗的烛火,石敏也稍稍平复了些心情,比起沈思思自己已经算是幸运的了,只是石敏想着,若是以后抓住了青琳什么把柄,一定要让她尝尝受人欺凌的滋味。
几小盆热水下去,参汤的颜色也变的淡了许多,贾晴一边心疼一边继续烧着热水,直到青琳命令她们将木桶搬出去。
等两人搬着木桶离开之后,青琳却是斜靠在软塌上轻叹起来,午前自己真的是太激动了,现在想想好像栽赃的手法有些简单,所以才被阮梦宁反将一军。
撇撇嘴,青琳回想起陆烟凝的做法,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不过刚刚的参汤也是让青琳想起以前的事来,那时候自己替陆烟凝在雪地里罚跪,等起身的时候整个腿都僵住了。
还是陆烟凝偷偷去厨房拿的人参,熬汤帮自己泡腿,晋王妃去的早,晋王也从未续弦,想到这,青琳也是有些感伤起来,这些年来可以说是自己陪着陆烟凝一路走过来的,平白伤了感情也是可惜。
望着镜中的自己浅浅一笑,青琳在心里暗暗做着决定,等明早的时候,自己一定要好好侍候陆烟凝。
清晨是主殿最为忙碌的时间,不仅是陆烟凝从南国带来的侍女尽心侍候着,阮梦宁派去的二十名侍女也是在站在门外,等候着里面的吩咐。
梳洗完毕之后,青琳帮着陆烟凝将一件浅红色的外裙穿上,稍长的裙摆垂在地上,不过却是有几名侍女在她的身后将裙摆拖住。
青琳取了两支步摇挽在了陆烟凝的发中,陆烟凝不喜妆容,青琳便也没有帮她上妆,即便是如此,如清水芙蓉般的面容更是显示清丽脱俗。
等用完早膳之后,陆烟凝便是柔声道,“青琳,腿好些了么?”
“回公主殿下的话,那参汤真是太贵重了,为了那参汤,青琳的旧疾也是好的差不多了。”
听到了她的打趣,陆烟凝也是颇为心情大好,便是带着青琳去内花园中赏景。
内花园中种满了从南国各地移植来的花卉,有些正开的娇艳,有的则是含苞待放,在陆烟凝心中,这些景色算不上赏心悦目,不过也是好过在主殿中一人弹琴的好。
青琳一边辨认着花卉的名字,一边故意说错逗陆烟凝的开心,这一趟下来,陆烟凝面上也是多了些笑意。
这时陆烟凝突然听到了一阵风声,而后便是长箭离弦刺破长空的尖锐声,青琳听到这个声音后,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面上也是皱起眉头来。
只是陆烟凝却是微微睁大了眼睛,伸手一挥示意身后的侍女退下,而后便加快了步速,果然才不过走了一会,一整排箭靶便是出现在眼前。
离箭靶不远处,有一人着了黑色的长衫,手执长弓将弓弦拉满,皮肤虽是微黑,不过自信满满的笑容更是让陆烟凝想起往事来。
前不久的自己也是这样手执长弓,随着父亲镇守西陲,一身戎装好不自在。
只见那人左手一松,离弦的箭矢在预定好的线路中飞驰着,正中靶心更是赢得一旁侍女的喝彩。
只是看清了那人的面容之后,陆烟凝面上的笑容却是有些淡去,见到陆烟凝之后,阮梦宁放下手中长弓,连忙走到她的面前单膝跪下。
“下官见过公主殿下,下官有罪,不知公主今日游园,扰了公主的兴致,还请公主降罪。”
紫书和纤灵也是跟着阮梦宁一同跪下,不停地认错求饶着。
若是换了往常,陆烟凝定是要将阮梦宁训斥一番,只是这一次陆烟凝却是一愣,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此处偏远,本宫也是无意中才走到了这里,阮大人好箭法,又是何罪之有呢。”
听到这阮梦宁也是一愣,这可是陆烟凝第一次冲着自己露出笑容。
趁着阮梦宁发愣的时候,陆烟凝便是俯身将长弓取了过来,上下轻晃了两下,走到了箭靶的前面,笑着呢喃道,“桑木弓,确实不错。”
不顾自己身着长裙,陆烟凝随手从箭囊中取出一只羽箭,搭上弓弦,稍作瞄准便是将羽箭送了过去,飞驰的羽箭发出尖锐的轰鸣声,不仅正中红心,更是将阮梦宁的箭矢击落。
阮梦宁一边笑着鼓掌一边走到了陆烟凝的身边,眼神中是说不尽的敬佩,“臣苦练许久才有了这些成绩,没想到竟是被公主如此轻易地击败,下官真是自叹不如。”
少女特有的青涩笑容在陆烟凝的面上显现,那是许久不曾出现过的灿烂,即便是冷风呼啸吹乱了她的青丝,但她还是笑着取出另一只羽箭。
即便羽箭被风吹偏了路线,即便右手手掌已经浸出血来,陆烟凝还是重复着弯弓射箭的动作,直到她累的再也拉不动弓弦的时候,才是心不甘地将长弓交到阮梦宁的手上。
这时青琳上前甚是伤心地说道,“公主您的手都流血了,快随奴婢回主殿中包扎下吧。”
不过陆烟凝却是毫不在意,而后冲着阮梦宁轻笑着说道,“难得你在这建了箭场,不过若是能去打猎的话,那更是完美不过了。”
阮梦宁也是欠身回笑道,“的确如此,青州郊外正是有一处猎场,若是公主不弃的话,下官即刻便会命人将猎场修建一新。”
点点头后,陆烟凝便是带着青琳离开,等走远了,一直沉默着的青琳才是疑惑地问着,“公主不是一向讨厌那阮梦宁么?”
讨厌这两个字还是第一处出现在陆烟凝的心中,刚开始的百般刁难也许就是自己嫉妒之心吧,名字相似,才华相似,可是一个却是入朝为官,睥睨天下,而自己却是要一袭嫁衣,长居后宫。
不过刚刚陆烟凝却是明白了一件事,即便自己多么嫉妒她,即便她是多么的优秀,见到自己那也是要屈膝下跪,恭敬地称自己一声公主殿下。
谁都曾有过自己的辉煌,却也有数不尽的失意。
想到这,陆烟凝便是有些伤感地轻叹道,“就算是屈居人下,那也是本宫羡慕的存在吧。”
扶着陆烟凝往主殿里走去,青琳的面色却是越来越差,本以为今天和陆烟凝关系缓和的是自己,没想到竟然是阮梦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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