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露出惊愕的眼神,继而断然地摇头:“不行,我不同意。”
“既然你没有精力去照顾一个孩子,你这样把她寄放在福利陆军,对她的成长有没有好处呢。我已经想过了,我喜欢这个孩子,我要收养她。”她的脸站在灯光的下方,显示出一种清奇的美丽。
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双眼瞪大:“不行,我不答应!”
“为什么?”她宁静而美丽的脸上过分修长的睫毛下一对眼睛像萤火一样闪闪发亮,“我可以照顾她,我会把她当作自己的女儿一样地对待!”
“你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将来是要再婚的,何必再拖一个孩子带在身边呢。如果是自己的孩子那是毫无办法的事!可是跳跳,她跟你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的。你放心,我会多挤出点时间去陪她。”他皱起眉根,语气慎重。
“林风眠,你不觉的自己这样做太自私了吗?那你为什么要把跳跳留在福利院?你口口声声说是跳跳的监护人,却把她放在福利院里对她不闻不问?你不知道你这样做很自私,会伤害跳跳!”她气得声音也变调了,目光犀利地死盯着他的脸。
“这是我自己的事!”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他还是止住不往下说了。
“好,下个星期我会安排跳跳去美国就医!”她撤回自己的社线,注视着自己的双腿,过了一会儿,她又昂起美丽的脸说道,“我会陪她去!到时我会请一个星期左右的假期,希望林总你到时候能够批准!”
他直了眼睛望着她,心里涌起许多酸的滋味。
她的身影横过眼角过消失在二楼。
他漫无目的转动着眼珠,才慢腾腾地迈开了步子沿着楼梯走入到自己的书房里。坐在那张宽大的书桌后面,他将手埋入自己的手掌之中。思绪随着那窗外的风一直送到了六年前的某一天。
那一天,他记的是个阴天,天气一片孤寂的素色,他的手上抱着一个刚足月的婴儿,婴儿吧唧吧唧着嘴满意地沉沉入睡。他走入一条小巷子,那条小巷子他记的很清楚,有几间低矮的砖石砌成的房子,无论外面是多么阳光粲烂的日子,总也照不到这灰瓦屋顶的一角,墙上灰壳剥落,露出里面焦黄的内核。他在其中一间屋子外面停住了脚步,低矮的窗子微微地敞开着,许多灰扑扑脏得不成样子的说不上名来的东西杂乱地堆在墙角的一隅。他仔细地分辨着门上看不大清的门牌号,敲了敲那道旧木门。门没过一会儿就开了,他必须得弯腰才能进入到屋子里。屋子里并没有比外面阴沉沉的天明亮多少。他记的林向晚的脸,在他的记忆里林向晚的脸一向是秀丽至极的。可是这一次他见到她,几乎快要认不出她来。
“风眠。”他听到低声喑哑的声音传入到他的耳鼓,重重地撞击着他的大脑。
“妈。”他垂下眼角,望了一眼怀中的婴儿,婴儿特有的乳香味在这间阴森破落的屋子里弥漫着。失去音讯的十年间他终于又见到了自己的亲生母亲。而这一次两人却以这种方式见面,而他更是怀揣着一个秘密,希望能得到她的帮助。
林向晚这些年来绝望,痛苦,欣喜交加的哭声更刺耳地钻入到他的耳膜里,这声音也刺激了一直在他怀里酣睡的婴儿。婴儿受了惊吓似的咕呱咕呱地哭了起来,泪水顺着她两个稚嫩的眼角落下来,她的哭声使得林向晚的哭声音停止了。他记的林向晚的眼眸本来黯淡无光,却由于被泪水的浸洗却因此而清澈无比。
“孩子。”她沙哑地叫了一声,顺势从他的怀里把婴儿接了过去。
婴儿韶秀可爱的脸俯向她,那不知事的明亮大眼睛凝注在这个长满皱纹的女人脸上,小嘴扁了扁,却止住了哭泣。
林向晚用力地亲了一口婴儿,紧紧地搂住了她。
屋子里虽然开了灯,仍暗得不像话,他的视线落在裹着孩子的天蓝色襁褓上,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很讨厌蓝色。那一年他把跳跳交给林向晚抚养的时候,他还不到二十岁。
他想到这里,心里顿时觉的躁动起来,将台灯的灯绳用力地往下一扯,盯着他对面的墙壁上,墙壁因为空无一物而显得过分的洁白。
林向晚死了之后,跳跳又回到了他的身边,与当年裹在襁褓里的婴儿不同,眼前的跳跳已经变成一个有着漆黑头发与明亮大眼睛的小女孩子,她哭泣的时候嘴角抽动的样子与她很像。他虽然已经脑海里对跳跳的母亲印象模糊,却依稀地认为跳跳长得很像她的母亲。跳跳未足月生下,生来就患有先天性的心脏病,内向,不自闭,造成她缺少安全感的性格。似乎怕与跳跳长年的接触,才将她托给福利院照顾。他似乎在回避记忆里一些不好的片段。如果把跳跳接回家来住,势必可以得到更好的照顾,可是却多了与跳跳相处的机会。
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燃,看着烟头那闪烁的一点星火,像跳跳清亮的眼眸与纯真的脸蛋。自己这样对待一个六岁的孩子是不是太过于狠心。而跳跳却对他偶尔一次两次的到来而显得热情异常。他知道跳跳需要一个健全的家庭,却不是他能够提供的了的。现在梓萱提出来要收养跳跳,他却心生不舍。跳跳是属于他的,是林向晚一手将她带大到五岁。跳跳的先天疾病,却没有影响林向晚的疼爱,是不是因为跳跳是她的孙女的关系!
他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阴郁的光焰,望了一眼那没有一丝风吹来的窗外。跳跳的存在显示着他在心底尘封已久的那个秘密,时间并不会因为流逝而对某些回忆加以抹煞,它以另一种方式使得这段记忆更加深刻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