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乍看见他背上那道疤痕，阿七狠狠吃了一惊，几个月前，大少爷可是完好无损地从这里走的，怎么……那疤痕虽然很淡了，但不管怎么看，就是觉得很扎眼。
“不过就是条伤疤而已，”他笑着摇摇头，“上药吧。”
“是。”阿七点点头，赶紧给他上药，这么长的一条疤痕，看来是受了很严重的伤，真不知道大少爷是怎么挺过来的……
“阿七，”他闭上眼睛，闻着从药盒里飘出的那股淡淡香气，“你没有什么事情想要问我吗？”
“小的虽然也很想知道这些日子大少爷究竟去了哪里，又是为什么会伤成这样，但是小的也明白大少爷不说必定是有苦衷，所以小的什么也不问。”阿七道。
“你这小子，越来越机灵了。”东野霖失笑。
“那是大少爷调教的好。”阿七笑道。
“那你也不想知道今天来的那几位究竟是什么人吗？”
“他们管大少爷叫‘爷’，又一直那么恭敬，而且很关心大少爷，那自然只会是大少爷的手下。大少爷本来就不是泛泛之辈，有几个手下不奇怪；可若是大少爷会甘心就这样一辈子窝囊地待在东野府，小的才真觉得没天理呢！”
“是么……”东野霖笑了起来。
“大少爷，”见他笑了，阿七也很开心，“小的虽然不知道您在外面奔波究竟是做什么事，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银子供大少爷开销，但是小的相信大少爷绝对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情，那些银子也绝对是来路正当的，所以小的什么都不问。大少爷只管安心做您要做的事，回雨轩来，小的照旧帮您打点一切，让您舒舒服服地休息。”
“阿七，你在雨轩待了多少年了?”
“快七年了。”
“这么说，你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孩子呢，”东野霖笑笑，“阿七，要是我哪天自己也有个像东野府这么大的府邸，一定让你去当大总管。”
“大少爷可别拿小的开玩笑，”阿七连忙摇摇头，“小的当然相信大少爷的能耐，您的府邸一定会比东野府还要大好几倍，但是小的实在没有当大总管的能耐，只要还能继续跟在大少爷身边伺候，小的就很知足也很开心了。”
东野霖笑道：“你这机灵鬼，只让你当个小厮真是屈才了。”
阿七摇摇头：“小的这条命是大少爷捡回来的，大少爷让小的有吃有住，还教小的读书识字，对小的来说，这简直就是从来也没敢想过的神仙般的日子，小的没有什么远大志向，就希望能跟在大少爷身边，伺候您一辈子。”
东野霖笑笑：“阿七，今天来的这几个人，都是我的心腹，这几年一直跟我在外面做事，都是信得过的人，以后他们若有事交代给你，只管照他们说的去做，明白吗？”
“小的明白。”
“不过最好不要跟别人提及今天的事，包括小少爷。”
“是。”
“接下来的一两个月，我哪儿也不去，你只要照着墨风教你的法子给我准备膳食就行，若是有人问起，只说是纵欲过度伤了元气，又生了场大病，所以才要静养，不要提我受伤的事。”
“是，”阿七点了点头，“小的今天去张大夫那里抓药，他一看单子上的药材全是进补用的，就笑得怪怪的，问小的大少爷怎么了，小的也只说是病了一场，有些虚弱。”
“嗯，”他满意地点点头，“雨轩的银子若是不够用了，去长风客栈找墨风要便是，千万别跟他客气。”
“小的明白。”
“先夫人忌日的时候……你可替我上过坟？”
“去了，小少爷非要跟着去，小的实在拗不过他，就让他一起去了。”
“是霆儿的话，没事，”他笑着摇摇头，“明天你去趟墨荫书院，告诉小少爷我已经回来了，但别告诉他我受伤的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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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傍晚，东野霖正在小院子里练剑，东野霆突然冲了进来，喊了一声：“大哥……”
东野霖收了剑，笑着走过去摸摸他的头：“霆儿，又长高了。”
“大哥！”东野霖一把紧紧抱住他，“你去哪里了？你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连大娘忌日你都没有回来上坟？”
“大哥只是在外面逗留久了，误了时日而已。”他笑笑。
“大哥……”他低下头，“你不要再去逛窑子了，好不好？你变回以前那个扬州第一才子，好不好？”
“怎么了？”东野霖淡淡一笑，“你现在还小，自然不太懂，再过几年你就会明白了——男人有男人的需要，逛窑子只是为了解决问题而已。”
“可是……”东野霆握紧拳头，“你知道我一路回来都听到什么吗？全扬州都在传说你失踪了这么久原来只是待在窑子里乐不思蜀，回来了，却是纵欲过度，还得了花柳病……甚至还说你活不了多久了……”
“那又如何？”他微哂，“你大哥窝囊了十几年，也只有在窑子里才能逞逞威风，你总不会连这点乐子也不让我找吧？”
“大哥，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人……”他心痛，真的很心痛。
“霆儿，”他脸上笑容渐失，“有些事情你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明白，而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便再也找不回来，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大哥，便不要管我的事情，若是哪天我真死了，你也犯不着难过，只帮我求求老天爷，让我下辈子别再投错胎。”
“大哥……”东野霆无言以对，一切只因为这个家伤他太深，而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去过问他的事。
“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这里找我了，专心读你的书去。”东野霖说罢便一把将他推开。
“对不起，大哥……”东野霆对他深深鞠下一躬，黯然地转身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东野霖长长地吸了口气，默默地说一声“抱歉”，他无意伤害弟弟，只是不希望这个单纯善良的孩子因为他这个不招人待见的大哥而与亲人决裂——那是东野霆的亲人。
对他来说，“家”是这世上最虚无缥缈的东西，东野府不是他的家，雨轩也不过是他和阿七这对主仆借宿的地方，总有一天他们会离开，只是离开以后，又该去向何处？哪里才是真正属于他的天地？谁才是最终能给予他慰藉的人？一切，不得而知，也许只有下辈子好好投胎，他才能得到今生已然失去的那些东西。
对于未来，实在不该再有任何的奢望，专心了却夙愿，把那几个忠心耿耿的下属安置妥当，然后，心无挂碍地离开……
长叹一声，他轻轻闭上眼睛，却有一抹白影在他脑海中倏然掠过。
心无挂碍……这是他早已决定的，可为何……早已平静无波的心湖中却又似泛起了点点涟漪？
为何是她？为何偏偏是他高攀不起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