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
益州城里万籁俱寂,在这样的夜里,谁都会忍不住刻意地把自己的动作放轻、放慢,把声音也压得很低很低,生怕搅扰了这宁静的氛围。
突然,一阵夹杂着惊恐的呼喊和放肆的狂笑的声音,硬是打破了这夜的宁静,许多人家本已黑暗的屋子里陆续亮起灯光,人们都惊恐不已,不知道又是谁家遭了殃。街上传来了官兵跑动的声音,人们都祈祷着这事情赶快平息,让益州恢复以往的平静。
最近,益州城里确实很不太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了一个恶贼,自称“大盗夜天鼠”,武功极高,可心肠极坏,三更半夜潜入有钱的人家偷盗财物,若是那家正好有未嫁的闺女,便会被他强行奸污,然后杀死。半个月来,城里已有四个花一样的少女遭他毒手,被他盗去的财物更是不计其数,可因为他武功太高,逃跑的本事堪称一流,官府一直没能将他捉拿归案。而且就在十天前,他把魔爪伸向了知府大人家,不仅盗走许多财物,还将事关国家生死的朝廷机密文件来了个顺手牵羊。结果,龙颜震怒,三天后便颁下一纸圣谕,限令益州知府七日之内结案,否则提头来见;随后又张出悬赏榜文,诏告天下:能擒得此贼者,赏黄金万两。而夜天鼠也忒嚣张,明知道官府正在全力缉拿他,却依然在益州城里流窜作案,像是在示威一样。
连日来倒是有不少高手纷纷前来襄助,却都无功而返,最后大家一致认为,怕是只有请四圣出马才能解决问题了。可是眼巴巴地盼了好几天,钟青阳没有来,因为据说他人在长白山恐怕一时半会儿也赶不来;幻夜魔君没有来,因为他正忙着整治青州府的一个大贪官;紫逸圣君没有来,据说他在苗疆追查一个与苗疆蛊毒有关的案子;皊璧观音也没有来,人们根本就不知道她在哪里,也没有什么“据说”。只剩下三天时间,益州知府绝望了,心想恐怕就算以死谢罪,也弥补不了这天大的错了。
今夜被盗的是城里最富有的张大善人家。张大善人在益州那可是有口皆碑,他家还有个尚未出阁的小姐,半个月来,夜天鼠搅得益州城里人心惶惶,张大善人为此还特意重金请了几个高手来保护女儿,可那天杀的恶贼本就不是省油的灯,区区几个高手又岂能奈何得了他?就在他躲过几个高手的火眼金睛潜入张小姐闺房准备行凶的时候,张小姐大叫起来,那几个高手也赶紧进来准备抓捕他,他不慌不忙地反手将张小姐扣在怀里,用一把匕首抵着她的脖子,挟持着她走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灯火通明,张府的人全部聚到这里来了,大家看着被挟持的小姐,心急如焚,但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不一会儿,官兵到来,把这个院子包围了起来,益州知府也随即赶到。其实只要夜天鼠放了张小姐,凭他的功夫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抽身离去,但他手中毕竟有人质,又自恃武功高强,这里没有谁奈何得了他,便悠然自得地站在包围圈内,看着众人大笑,很是嚣张。
“可恶!”几个高手义愤填膺地咒了一声,一齐上阵,可夜天鼠眼疾手快,虽然左手还挟持着张小姐,但执鞭的右手却一点不受影响,身形步法也一点不乱,几个高手瞠目结舌,没多会儿便受伤败下阵来。见此情形,武功平平的官兵更是噤若寒蝉,益州知府汗如雨下。
双方就这样一直对峙着,众人的心也一直悬着,谁也不知道夜天鼠下一步究竟打算把张小姐怎么样。就在情况最为焦灼的时候,半空里仙乐骤起,一道轻盈的白影缓缓降落在屋顶上。
白色纱衣,白色丝巾,白玉面具,还有一柄雪白的长剑,远远看去,就如一尊白玉雕像,圣洁非凡。
“观音娘娘……”众人就像看到了救命的天神一样,连益州知府也激动地跪了下来,顶礼膜拜。
接着,两名身着浅绿色衣裳的蒙面女子出现在她身边,众人知道,那是皊璧观音身边的两位护法龙女。
“皊璧观音?”夜天鼠非但没有一丝惧意,反而更加猖狂地大笑起来,“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只不过,你的武功究竟有多少造诣,那都是道听途说不足为信,想要打败我,怕是再修炼一千年也不够吧?”
堂堂武林至尊四圣之一的皊璧观音,居然被一个江湖宵小如此取笑,众人不寒而栗,生怕这观音娘娘动起怒来一发不可收拾。可是,也有人觉得夜天鼠说的有些道理,江湖上的传说,究竟能有多少可信度呢?
“夜天鼠!你好大胆子,对观音娘娘不敬的下场,你应该知道!”皊璧观音左边的护法龙女怒叱一声。
“哈哈!我大盗夜天鼠从来天不怕地不怕,更不怕你这女流之辈!”夜天鼠狂妄地大笑一声,满口吐出的尽是猥亵的言辞。
两位龙女怒不可遏,那皊璧观音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任凭他侮辱谩骂,轻轻一扬手,阻止了龙女的下一步动作。过了片刻,右边的龙女轻轻哼了一声:“夜天鼠,你骂够没有?”
“怎么?观音娘娘听不下去了吗?”夜天鼠大笑。
“娘娘问你,敢不敢与娘娘比试一场?”
“哼!我大盗夜天鼠会怕你这小娘们儿?”
“娘娘说了,规则很简单,两个人都蒙上眼睛,才能真正比得出高下。你若输了,束手就擒,交出朝廷机密文件;娘娘输了,便任由你处置,从此退出江湖。”龙女道。
“任由我处置?”夜天鼠笑了起来,“包括给爷暖床侍寝吗?”
“娘娘一言九鼎。”
“很好!我接受!”夜天鼠把张小姐扔到一边,把原本蒙面的黑巾扯下,蒙上了眼睛,皊璧观音也蒙上眼睛,提着宝剑来到夜天鼠面前。
高手过招,众人自觉地后退三步,屏息凝神地观战。
夜天鼠确实是个天下少有的厉害角色,但是他只忘了一点——皊璧观音的武功绝对不是浪得虚名。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对阵,不出十招,形势便渐渐明朗起来。皊璧观音虽然蒙上了眼睛,却依然能够准确无误地剑剑直取夜天鼠要害,好像她还有第三只眼睛一样;可夜天鼠却一直摸不清皊璧观音所在的方位,扬着长鞭奋力挥打却每每落空,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地乱撞。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这时的皊璧观音,与其说是下凡的天女,倒不如说更像个无声无息的幽灵,她轻盈地在夜天鼠身旁游走,迅疾如风,夜天鼠却根本感觉不到她的气息,自然也无法辨别她所处的位置。
夜天鼠冷汗淋漓,他终于想起这个观音娘娘之所以能从众多侠女中脱颖而出,一跃成为武林中人人敬畏的至尊四圣之一,就是凭借那已经无人能够与她匹敌的内功修为和那一手至阴至柔至快的绝妙剑法。
“可恶!上了这娘们儿的当了……”已经受了多处重伤的夜天鼠低咒一声,愤然扯下蒙眼的黑巾,正准备抽身逃离,一道白影倏然飘至眼前,接着,他便再也不能动弹了。
皊璧观音从容不迫地摘下蒙着眼的白色丝巾,收剑入鞘,两名龙女来到她身边,对还呆愣着的益州知府道:“知府大人,人交给您了。”
益州知府这才回过神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多谢观音娘娘出手相助!”
皊璧观音对一名龙女使个眼色,龙女走到被点了穴的夜天鼠面前,将一颗药丸丢进他嘴里,抬起他的下颌让他把药丸吞了下去,然后对益州知府道:“奉娘娘旨意,我已让他吃下娘娘的特制毒药,废掉他全部武功,知府大人不必担心他穴道解开之后会还手甚至逃跑。”
“多谢娘娘!”益州知府感激得老泪纵横,张府上下更是感恩戴德,不停地磕头致谢。
皊璧观音微微颔首,便转身跃上屋顶离去,众人愕然——看来江湖传说皊璧观音是个哑女的事是真的了,真是可惜了这样一个天神般的女子。
两名龙女正要离开,益州知府连忙叫住她们:“龙女姑娘,那赏金……”
“待大人结案之后,娘娘自会派人来取,”一名龙女道,“若是能换成银票最好,娘娘没心情拎着那么多黄金到处跑。”
“是是!”益州知府唯唯连声,恭敬地目送龙女离去,随后命令官兵将夜天鼠押入大牢。
先前亮起的灯光陆续熄灭,夜,在众人的惊魂未定和激动不已中重新归于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