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下棋,晚上便相拥而眠,两个人一连几天连房门都不踏出一步。他虽然喜欢逗弄她,但晚上睡觉很规矩,只是抱着她,什么也没做。
可怜的阿七自始至终都以为他们是窝在里面行男女之事,而真相,只有那两个当事人自己知道。
转眼到了月中,这天吃过晚饭,他便换上一身稍显华丽的衣服,金冠,锦袍,玉带,粉底长靴,外加一柄精致玉扇——看这架势,分明是要去逛青楼。无争心中了然,便什么也不问,只是胸口有些闷闷的,很不舒服。
“青青,”手抚着她的脸颊,他低头软语,“我有事要出去一下,晚上一定回来陪你,所以,不要走,好吗?”
“去吧。”语调一如既往地平淡,将她心中越来越浓重的酸涩深深掩埋。
“等我回来。”吻吻她的额头,他转身离去,不忘吩咐阿七伺候好她。
握紧拳头,抑制住两手轻微的颤抖,强忍着心头一阵又一阵的刺痛,阖上屋门,转身靠着门扇,整间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她的心为他驻足,他却不曾因她而停留。一切过往都不过是南柯一梦,他——从来都不曾属于她,今后也不会属于她。梦,该醒了;她,该走了。
“姑娘……”阿七在门外问道,“您要不要吃些点心?”
敛神,将声音恢复如常,她淡淡回应:“不用,我只在屋里看书,有茶,够了。”
“大少爷不久就会回来的,姑娘有什么吩咐只管叫小的便是。”
“知道了。”
无争将屋内的灯点起,拭去脸颊上的泪珠,解开发髻,将那支玉簪放在桌上,戴回头巾和面纱,恢复一贯的淡漠,收拾起简单的随身行李,提气一纵,跃上屋梁,轻轻地卸下几张瓦片,腾出刚好够她出入的空间,跃上房顶,再将瓦片放回原位。不回头,不留恋,将衣袖轻轻一挥,在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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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天色尽黑。亭亭白影立于荒野,手执玉笛,吹响空灵的曲子,半个时辰后,青衣紫衣现身:“小姐!”
“小姐,这些天,您都上哪儿去了?”青衣担忧地问道。
摇摇头,那些事,她不想再提。
“您是否受伤?”发觉她神情不对,紫衣忙问。
“是心,伤了……”轻轻叹了口气,她黯然。
“小姐……”紫衣捧着一柄崭新的银色软剑上前,“前几日一直找不见小姐,去到林中木屋附近,看见小姐的断剑,旁边树上有些伤痕,不知道小姐究竟遇上什么麻烦,又一时找不到小姐,只好临时找人重新铸了一柄软剑。”
接过软剑,收入腰带上的软鞘中,她轻轻问道:“你们在哪儿夜宿?”
“城北郊的小店。”
“走吧,明早启程。”她说罢,便径自前行,青衣紫衣连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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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时分,天色微亮,树林中一片沉寂。因为已是深冬,树上都光秃秃的连片叶子都没有,也没有鸟,自然就没有鸟鸣声。
尽管已经决意离去,临走却仍万般不舍,抑制不住心头那些颤动,她又来到这故地,但,这是最后一次。
断剑依然躺在地上,沾满了泥土,不管她怎么用力擦拭,都再也无法恢复从前寒光闪闪的样子,恰如她那颗撕裂后蒙尘的心。
这结局,早已料到的不是吗?可为何,就是无法挥开那些刺骨的痛?一双妙手,能活死人肉白骨又如何?到头来,一样医不好自己的心所遭受的创伤!
泪滑下,沾湿了覆在脸上的白纱。
“青青……”一声轻唤,仿佛来自天外。
错愕,然后摇头——不是他,他从不曾为她停留,又怎会寻来?只是自己胡思乱想罢了。
扔下断剑,起身。就在她刚刚迈开脚步准备离开的时候,纤细的腰肢突然被一双铁臂紧紧扣住,背后传来的是他的温暖气息,耳边响起的是温柔却嘶哑的声音:“青青……别走,别走……”
“放手。”微微哽咽的声音泄露了天机,身后的他轻轻叹息。
“对不起……我应该事先说清楚的。”他将她的身子转向他,紧紧拥入怀中,“青青,我是去了青楼,但不是为了寻欢,几年来,我一直在追查东野府货物被劫的那桩案子,倚红楼的花魁其实是探子。青青,我身边危机四伏,虽然我知道你武功不俗,但我只能点到为止,我不想把你卷入,相信我……”
“你都要成亲了,又何苦再找我?”她闷闷地说道。
“这桩婚事非我所愿。”两手握着她的肩,他郑重其事,“青青,给我一点时间,用不了多久我便能把手头的问题解决,届时,我会离开东野府,也不用再理会那见鬼的婚约,我们去另外一个地方,我娶你。”
“为什么?”突然得到这样的承诺,她有点招架不住。
“没头没脑的,什么‘为什么’?”
“娶我。”
“你是我的漂亮娘子,我当然要娶你。”
“那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嫁?”
“你是我的漂亮娘子,只能嫁给我。”
“哼……”她冷哼,“天底下,你的漂亮娘子怕是成千上万了。”
“嘿嘿,漂亮娘子真的吃醋了,”他笑了起来,“青青,我一直以为只是我一厢情愿,所以从来不敢表露真心。昨晚回去发现你不见了,还把玉簪也还给了我,我真的心都凉透了,但是,还是忍不住心存侥幸地想,或许是你吃醋了,所以才不辞而别。我整整在这里喊了一夜,守了一夜……咳咳……”
寒冬腊月原本就冷,夜里寒气又重,他在寒风中一直喊着她的名字,受了风寒,嗓子也喊哑了,见了她又只忙着解释误会,口干舌燥,便忍不住咳起嗽来。
“张嘴。”无争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间的锦囊里取出一只小瓶子,打开瓶塞倒出一粒药丸,丢进他张开的嘴巴里,抬手将他下巴合上,“不许说话。”
他一脸委屈,闭着嘴巴哼哼。她伸出三个手指:“三个时辰。”他嘟着嘴抗议,她却耸了耸肩,宣布抗议无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