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天界,还是冥府?眼前看到的一切如同虚幻,头很痛,脑子里只有一片混沌,神志尚未清醒。
“呵呵……总算醒了。”眼前突然出现一张阳光灿烂的俊脸,他一愣,微微偏头仔细打量他,而后茫然——这……难道是天上的神仙?
“谢谢……”嘴里缓缓吐出两个字,不管自己现在是在九霄之上还是九泉之下,能再睁开眼,必然是有人拯救了他,而眼前的这位神仙公子,十有八九就是救命恩人了。
“不必谢我,”他粲然一笑,“是我妹妹救的你。”
“妹妹?”原来神仙也是有兄弟姐妹的。
“忘记介绍我自己了,”他笑笑,“在下易水寒,江湖人称‘圣手神医’,此地乃是凛寒山顶的凛寒宫,在下与舍妹隐居于此。”
凛寒山……
用力地想了很久,他终于记起来,那晚他冒着暴风雪上山,在半山腰突然犯病,无法继续前行,后来……后来的事,他什么也不知道,所记得的,仅仅是那个令人心碎的梦。
“怎么样?想起来了么?”易水寒笑问。
“阁下是……圣手神医……”他觉得自己的脑筋此时转得非常吃力,半天才能对外界的信息有所反应,“那令妹是——寒玉公主?”
“正是。”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天下人寻寻觅觅却难以请到的两个神医,竟被他阴差阳错地撞上了。
“舍妹闺名‘无争’,寒玉公主只是江湖上的称号罢了。”
“无争……易无争?”这名本是很脱俗的,不过姓易……感觉不太搭调。
“不,静无争。”易水寒笑着摇摇头——好玩!宝贝妹子居然连自己的闺名都没告诉过他,他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坠入情网了。
“静无争……寒玉公主静无争……”很超然的名字。
无争端着热水来到门口,看见的便是他喃喃念着她的名字神游九天的样子。
“嘿嘿……”易水寒笑了起来,“妹子,人还给你了,我下山去一趟。”
因易水寒的话,东野霖抬眼看向门口,随后整个人瞬间石化。易水寒笑着摇摇头,走了。无争端着水走到床前,把干净的毛巾放在热水里浸湿,拧干,温柔地帮他擦脸。
“青青……”许久之后,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嗯……”无争含泪点点头,应了一声。
他抬起手,想帮她拭泪,却又在即将触碰到她肌肤的时候又缩了回去。这样的梦,他不知做过多少次,每一次的结局都是她的再度离去,所以他退缩了,他宁愿不去触碰,宁愿只是这么看着她,这样,他就不必再从梦中醒来,也不会再失去她。
只要这样,就够了。
“霖……”放下毛巾,无争紧紧握着他的手,“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不相信你,不该丢下你一个人……从今以后,我绝对不会再离开你,绝对不会!”
“青青……”他摇摇头,“我不是不愿意相信,而是不敢相信……我怕这又是一枕黄粱,我怕醒来时又找不到你……”
“不会了,不会了……”无争心疼死了,腾出右手抚摸着他的脸,“霖,我不会再离开了,你也没有做梦,这是真的。”
“青青,我可以相信吗?真的可以相信吗……”现在的他,有如惊弓之鸟,没有任何的安全感。
“你要相信,你一定要相信!”无争用力地点点头。
“青青……”犹豫再三,他还是一如既往地选择了相信她,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青青……”
也许是太过激动,他只觉心中巨浪翻涌,突然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从胸腔涌入口中,他赶紧推开她,支起身子。
无争手快,早拿过放在床边的痰盂,一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看着他吐出一口鲜血。他按着胸口大口地喘着气,无争连忙端过一杯清水让他漱了口,给他拭去嘴边的血迹,又喂他吃下一粒药丸,这才扶他躺下。
见他神情黯然,无争将右手放在他心口,左手紧紧握着他放在床外侧的那只手,缓缓运起真气,柔声道:“霖,现在听我的话,静心,凝神,摒除一切杂念,不要想我,也不要想其他的任何人任何事,调整呼吸。”
看看她温柔的脸,他缓缓闭上眼,依言照做。
一股柔和的真气从他的心脏开始,沿着血脉缓缓走遍他周身,半个时辰后,他完全平静下来,脸色也稍稍有些好转。
“青青……我……”想起自己随时都可能消逝的生命,他长长叹了口气。
“霖,”无争抚着他的脸颊,“你忘了六年前吗?我捡到你的时候,你的血都快流干了,连呼吸都快停止了,可我不是照样把你救回来了?我可是专门靠跟阎王爷抢生意吃饭呢!”
“可是这次……不一样。”他摇摇头,苦笑。
“我当然知道不一样,”无争轻叹,“霖,你还没有听到我用那两个字叫你呢,对不对?所以,不许这么快就放弃,知道吗。”
他垂下目光,却注意到她手上戴的玉镯。
“青青……”他泪如泉涌,刚刚才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湖又一次涌起巨涛。
“霖!”无争连忙用手遮住他的眼睛,“别看我,也别想我……”
“可是我做不到。”摇摇头,他抬手紧紧圈着她的腰,呼吸急促。
“霖,我不会再离开你了,绝对不会了!”无争泣不成声,紧紧地抱着他。
“青青……倘若我死了,你要好好活下去呢。”低语,他的心情渐渐归于平静。
无争心慌地大声说道:“不许说这样的话,不许!”
“很久很久以前,我便学会认命了。”摇摇头,他轻声说道。
是,因为学会了认命,所以无欲无求,所以淡泊名利——但她,却成了他唯一的例外。
即便这样,即便知道她是爱他的,此刻他也只能淡然,不贪心,不奢望。命运之神从来不曾眷顾过他,能再见她,是老天爷法外开恩,再多求一分,便是逾越。
所以,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
她是天神。
她给得起,他却要不起。
“霖……”他异常的平静,令无争大骇。
闭上眼睛,松开圈住她腰肢的手臂,唇边漾起淡淡的笑,他再度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