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一向知道她们姐妹不对盘，自来将军就喜欢凝烟多些，姐妹之间为父亲的宠爱争风吃醋也属正常。但凝岚既然已经嫁给了沁王，成了别人家的媳妇儿，对于娘家之事也就管不了什么了。这样一想，夫人便道：“随你们吧，不过岚儿你要记住，不管如何，你也是将军府的人，出格的事情，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不能做，不可做，不许做。”
顾凝岚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昂首而去。夫人静默片刻问雁丝道：“莫齐的事情，府里是否还有闲言闲语在谈论？”
“回夫人的话，流言止于智者。况且夫人用了非常手段，想来府里的人不敢乱说。”
“那府外的呢？”
曼霜顿了顿才道：“将军少有前往市井之地，想来不会听闻。但难保不会有人嚼舌根。”
夫人手往桌上一拍，冷道：“去各院说一声，就说我下了严令，敢对将军胡诌五小姐的，乱棍打死。不论身份。”
最后“不论身份”两字说得咬牙切齿，曼霜自然心领神会，点头应声而去。
再说这边，凝烟既然应了顾凝岚，便开始整装打算去见自己这个父亲。雁丝在一边收拾着她要穿的衣裳，一边问道：“小姐明日穿什么？”
“随便。”凝烟答了一声，想一想道：“轻便一点的。父亲他们不是得胜归来的将士吗？穿太繁复去不合适。”
雁丝答应了一声拿出一件绛红色的衣裳，上绣有几朵素净的花枝，给凝烟看，道：“小姐，这件骑装可以吗？这是大少爷临走前送给你的，你还没穿过。”雁丝仰起头一边陷入回忆一边道：“大少爷说小姐肤色偏白，穿红色更好看，还说将军的女儿也该有巾帼英雄的气质，红色骑装最配小姐了……”
凝烟怔了下方问道：“大少爷也随军回来？”
“会的啊，顾家父子上阵杀敌，一向被誉为美谈的。”
雁丝理所当然地说着，一边又拿出箱底里的一串缨络道：“小姐绣好这络子很久了，这下终于可以送给大少爷了。”
凝烟点点头，笑着接过缨络，仔细端详了下放到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一年没见大哥了，也不知道大哥相貌变没变。”感慨了一下低下头去，雁丝立马接道：“不会变太多的，不过每次历练一番回来，大少爷总是多一点儿冷气而已。”
冷气？
凝烟暗自记下，早早睡了准备明日的行程。
当晚却听闻钟鼓楼那边有响声传来，乒乒乓乓的甚是热闹。凝烟起身朝远处眺望，只看得见红色火光中的熊熊浓烟，府里的奴仆穿来穿去，一边叫着“走水了”，一边敲锣打鼓地四处预警。
雁丝拿了披风给凝烟披上，道：“小姐，夜晚凉。”
“哪儿出事了？”
“瞅着是太子行宫那边的方向……”雁丝看了看迟疑地说道：“可是这时候怎么会走水……”
主仆二人看了片刻，等到那边火光渐熄才又回到床上。雁丝拨了拨凝神香打算出门守夜，凝烟唤道：“雁丝，太子行宫没有建在皇城？”
“太子行宫在钟鼓楼旁，宫里有什么喜事丧事都是通过钟鼓楼告知皇城百姓的。太子行宫挨着钟鼓楼也是陛下对太子的一种信任。”雁丝斟酌地回道：“就是不知这次太子行宫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凝烟慢慢躺下，说道：“太子若非失德，否则不会天降异象，只怕是人为。”
雁丝想了想道：“太子帮助圣上处理政事，没听大家伙儿说他哪儿不好啊。”随着又嘟囔了一句“不过也没人说他好就是了”。
凝烟默默记在心里，叹息一声：“虽然贵为太子，却也如履薄冰。”
“先皇后薨逝后，太子就成了没娘的孩子，也怪可怜的。”雁丝跟着叹息，说完话才觉得自己不该这样乱议宫中之事，顿时惴惴地看向凝烟，却见自家主子并没有多少怪罪，反而附和她道：“母亲没了，就只能依靠娘舅家……”
“可惜先皇后出身并不高，父亲只是一个秀才，也没有兄长……”
雁丝接了话茬，慢慢收拾着东西退出了房门。
凝烟卧在床上静静想着，洛王是皇后之子，太子是先皇后之子，如今太子行宫似乎出了意外，偏太子没有母家支撑，朝堂上的势力也就必然薄弱，那太子是否失德惹了天怒就只凭皇帝一句话了。按照嫡子承位的说法，若是太子被废，那夺嫡的热门便是洛王。诡异的是，洛王身有残疾，无法说话……
自古无情帝王家，这洛王为何成哑，也必是皇族辛秘吧。
凝烟慢慢盖上被子，深春的季节，夜晚还真的是有些凉。她微微闭上眼睛，却想着的是那八个字：“母亲亡故，后台无靠”。仔细一品，却又觉得与自己那么相似。同样自小失母，也同样没有母家的承佑——甚至她只知道自己生母的名字为司徒映雪，却发现众人对她的出身讳莫如深。
这是一种忌讳。凝烟深深地懂得。
翌日，雁丝早早起了身唤凝烟起床，梳洗装扮完毕后二人去给夫人请安。
夫人饮了口茶说道：“你是女孩子，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你且记住不可缠着你父亲，见了面就好，你父亲还要进宫去见圣上，耽误不得。”
凝烟应了声，带着雁丝去后院马厩挑选马匹。
等选好了马，骑着出了城门口凝烟才皱眉想到——纵马而去迎接父亲回归，无疑是心念父亲的一种体现。可这将军本就急着入宫禀报战况，她横加阻拦会不会被人添油加醋胡说些什么？而且，顾凝岚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好心提醒她去巴结一家之主？莫不是……前面有什么在等着自己？
雁丝见她停下不由担心地问：“小姐，怎么了？”
凝烟看了看四个家丁护卫，勒停了马顿了下，道：“没什么，就是有点儿口渴。”
立马有人去给她弄水来喝，凝烟跨下马立着看城门口的士兵检查出城人的身份信息，眼风一扫却忽然见到一个人。
青衫依旧，俊隽书生。
凝烟知道他的名字，也知道他的身份——顾凝烟前生曾为其教书先生的爱人，莫齐。
只一眼，她就站定了，心里先自嘲了一下这等巧合，却不疾不徐地看着他。雁丝发现不对也朝他望去，这一望，脸都白了。
“小姐……”
凝烟置若罔闻，轻轻挥手道：“在这等我。”说完便朝着他走去，红色骑装随风而动，扬起一片红色蔓延，看上去就似乎是那殷红的鲜血一样，渗人却带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莫齐手里依旧抱着一本蓝皮线装的旧书，指骨凸显，人比上一次见越发瘦削。凝烟站到他面前，轻声问道：“等多久了？”
莫齐一愣，凝烟不待他说话便继续开口问道：“想要当平南大将军顾赞的女婿吗？”
蓝色书皮被蓦地捏紧，莫齐狠狠咬了咬牙才说：“自然是想的。”
“可惜，你没这个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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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打算更新的时候已经过了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