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有些虚弱地靠在前厅的椅子上,却是硬挺着,掩饰自己的疲态,看着黛玉娉娉婷婷而来,心内欣慰,激动交加,一年多不见,自己的黛儿长大了许多,风姿也更加的好了。
“爹爹……”黛玉看着林如海霜白的两鬓,消瘦的面颊,不由滚下泪来,这一年多爹爹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呢?这其中的苦怕是连个倾诉的人也没有的。
“爹爹,女儿回来了。”黛玉扑进林如海的怀里大哭。多少个日夜的思念之苦在这一刻完全地释放。
“黛儿回来了,回来了就好。”林如海亦是难忍心中的激动,伸出温暖的手来抚摸着黛玉的发丝,“黛儿如今长大了怎么还爱哭鼻子呢?”
黛玉从林如海的怀里抬起头来,脸上的泪痕点点,眼里还闪着泪光,“还不是爹爹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才惹得黛儿哭的么?”埋怨心疼之意溢于言表。
林如海闻言一怔,心内苦笑,自己的衰弱有这么明显么?轻叹了口气道,“是爹爹不好,没有听黛儿的话,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黛玉心内又是一酸,好容易忍住的泪珠再一次滚落下来,滴落在林如海的手上,滚烫滚烫。
林如海伸出手来为黛玉擦干了眼泪,“黛儿不要哭了,哭得爹爹心里难受。”
“好,黛儿不哭了。”黛玉自己拿了手帕拭了泪,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意,“好不容易回来,我总是不能老哭才是。”
林如海笑着点点头,道,“你也是刚回来,定是还没有梳洗,便是先回了你的院子里休息一下,过会子晚膳的时候再叫你,我让厨房给你准备了好些你爱吃的菜,在京城里你定是吃不到的。到时候我们父女两个好生在一起吃一顿饭!”
黛玉点点头,下去梳洗去了。
林如海看着黛玉离去的背景,一阵心酸。
不知道这一次,黛儿还会不会像敏儿离去那一次一样,若是那样,自己又如何能放心地离开?
还有乾儿,他的事情自己又如何启齿呢?难道要自己残忍地告诉黛儿,你哥哥在战场上遇伏失踪了么?
可是不告诉行么?
原来自己终究是自私的啊!
黛玉站在凝黛苑里,看着出现在自己梦里无数回的曾经熟悉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眼眶里盈满了泪水!只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姑娘这是怎么了?回来了应该开心才是,怎的就哭了呢?”王嬷嬷走了上来心疼地劝道,又扶了黛玉进了屋,红萼几个也是将行李拿了进来开始收拾起来。
“嬷嬷不用担心,我不过是想起了曾经的日子来,有些个怀念罢了。”黛玉接过王嬷嬷递过来的手帕擦拭了一下眼眶。
王嬷嬷知道黛玉是想起了贾敏和乾玉,只是却不知道从何劝起。
黛玉换了身家常的衣裳,梳好了头发,便也是帮忙整理起一些东西来。
到了晚膳时分,林谦便是来请了。
等黛玉到了饭厅,林如海已经是早早地就等在那里了,面前便是一桌儿的菜,都是黛玉爱吃的菜色。
“黛儿来了,快坐到爹爹身边来,菜都快要凉了。”林如海招呼道。
黛玉依言坐到了林如海的身边,看着满桌都是自己爱吃的菜色,心内感动不已,不由有些泫然欲泣。
林如海笑道,“你这个丫头,今儿个怎么尽想着哭呢?脸哭得跟个花猫似的。”
黛玉破涕为笑道,“我若是花猫,爹爹又能好到哪里去?”
林如海几不可觉地身子一震,却是笑道,“黛儿说的有理。”又夹了一筷子菜放入黛玉的碗里,“还是快吃饭吧,等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这是黛儿最喜欢的红烧狮子头,快尝尝味道。”
黛玉也是夹了一筷子菜给林如海,“爹爹也要多吃,黛儿不在的日子里爹爹一定没有好好吃饭!”
“是是是,我什么都听黛儿的……”林如海高兴道。
两人便是吃饭便是絮絮叨叨地说些事情,多半是林如海在问黛玉在贾家里的生活,却都很有默契地避谈林如海的病情问题,父女间倒也很是和乐。
林家上下的人听见厅里不时传来的笑声,也是感动不已,老爷已是很久都没有这么舒坦地笑过了,果然还是小姐有办法。
“雪雁,这里就是姑娘长大的地方么?”晴雯好奇地四处看看,还不时地问一旁的雪雁。
雪雁手里摆弄着一根儿枯黄的狗尾巴草,笑道,“可不就是这里么!晴雯姐姐不是知道吗怎么还问?”
晴雯笑道,“我也知道就是这里,可是总觉得像是在梦里一般。”
又道,“当初我卖身给贾家就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出得那府里,如今竟然还跟着姑娘来了这苏州,真真是难以置信!”
“这啊就是姑娘说的世事难料了。”雪雁将那狗尾巴草绕了几节笑道,“晴雯姐姐只管放心,这绝对不是做梦!”
“那姑娘应该是不会回贾家去了的罢?”
雪雁歪着头想了想,便道,“以姑娘的性子应该是不会回去了的。虽说在那府里姑娘也是与三春姑娘和琏二奶奶比较合得来,可是素日里姑娘在那里也是常常不开心的。别看那老太太几个一个劲儿地叮嘱姑娘莫要忘了回去,可又有几分真心?总不能自个儿往那火坑里跳给人算计吧?”
“这倒好。”晴雯长舒了口气,“我也是不愿意回到那里的了。”
雪雁又是笑道,“姑娘也是早有打算不回去的了,只表面儿上应承罢了,你看姑娘回来不是把什么东西都给带回来了么?”
晴雯恍然大悟,“我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个呢!”又笑道,“还是你这个丫头心细!”
“可不是!”雪雁毫不谦虚地应道,“我也是觉得我是个细心的。”
晴雯笑着掐了雪雁一下,“你倒是应得快!好不害臊!”
一轮霜月悬挂于天幕,银辉洒向人间。
黛玉立于凝黛苑的小院子里,看着眼前的一棵小白梅,恍如隔世。
就好似前一刻自己还在那纷纷扰扰的贾家,后一刻自己便是站在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家里。
虽然没有了哥哥,没有了娘亲,可是家里还是好温暖,好温暖。
这颗小白梅也长高了不少了。
还记得当年和哥哥一起种下这棵白梅,两个人都弄得灰头土脸,指着对方哈哈大笑。
想起过往,黛玉脸上浮起幸福的笑意。
只是,哥哥现在在边关怎么样了呢?这一年里自己也只从溶哥哥那里稍微得了些消息,知道哥哥很英勇,得到了重用,可是哥哥累不累呢?有没有受过伤?伤的重不重?这些自己都不知道。
真的好想念哥哥啊。
黛玉的手抚上了白梅树,那树干的凹凸不平让黛玉有了真实感。
这不是做梦,而是自己是真的回来了。
“小姐……”林谦站在黛玉身后唤道。
黛玉回过身来,“林叔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呢?”
林谦一脸的歉疚道,“我是来向小姐请罪的,我没有照顾好老爷,没能完成小姐的嘱托。”
“林叔怎么能这么说呢?若不是有林叔陪在爹爹身边,爹爹的情况定是会更加的不好。”黛玉叹了口气。
“小姐都知道了?”
黛玉轻轻地点点头,爹爹的脸色那般的苍白,那病怕已经是……黛玉有些不敢想下去了。
林谦有些激动道,“小姐医术精湛,快是救救老爷吧。在小姐回来之前的几个月里老爷是晕过去好几次了,而且时间一次比一次长!后来实在是不行了,老爷便是上了辞官的折子回了苏州来的!”
晕过去好几次?黛玉一惊,看来爹爹的病比自己想的还要严重的多!
“老爷命我进京接小姐回来还一个劲儿地叮嘱我不要将这些告诉小姐,怕小姐担心。”
“小姐临进京时交与我的药方,老爷也是不愿意服用,我劝了好几次都没用。”
果然啊,爹爹他,有厌世之心,自从娘亲去世以后就有了厌世之心了。
黛玉苦笑道,“其实林叔心里也是明白的,爹爹得的是心病啊,心病终须心药医,药石却是无能为力的。”
林谦一怔,心内也是一片苦意,原来小姐也是知道的,罢,自己总是心存侥幸,自欺欺人罢了!
“林叔也不要太过担心了,我定然是会竭尽全力医好爹爹的。”黛玉淡淡笑道。
“是,小姐。”
黛玉看着那轮孤月,难道自己又要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亲人离自己而去吗?
不管结果如何,自己总是要尽最大的努力来挽留的。
接下来的日子,黛玉便是忙开了。
为了能让林如海安心地养病,黛玉将府里上上下下的事务都网罗到了自己的身上,余下的时间便是潜心研究医书,熬制汤药,汤药每次都要亲自看着林如海喝下去她才放心。天气好的时候黛玉便是陪着林如海到处散心,听说今年里那寒山寺的枫叶好,竟还去了一趟寒山寺看那漫山遍野的枫叶,还采了诸多的枫叶回来装扮屋子,结果是弄得凝黛苑里到处都是枫叶,直让春纤雪雁大笑,说是凝黛苑都成疯人苑了!
黛玉的心思林如海如何能不知道呢?心内自然是感动不已,少不得一一配合。黛玉说要他好生吃药,他便好生吃药,黛玉说要多吃些饭菜,他便是多吃些饭菜,黛玉说要多出门散散心,他便是常常出门逛逛。
可是,他心内很清楚,自己的身体一直在衰弱下去。
自己所剩时日不多了,林如海苦笑,又有些释然。
自己这样做不过是想让黛儿在这段时间里过得稍微好一点。
她想让自己快乐,自己也想让她快乐啊!
可是,黛儿心里怕也是清楚的罢。
自己也不是只一次地发现她黯然失神了。
自己终究是欠了她了。
以前,在她还小的时候,自己为了她将来能应付她的使命,其实也不能说是使命吧,自己教她很多东西,许多女儿家不用懂不用学的东西,将她充作男儿养,后来便是将家事也交由她管,自己呢则去畅游山水。她从来不喊累,可是自己知道她很疲倦,她也很想遨游天际。
现在呢,自己就要抛下她,抛下她哥哥,离开去另一个世界,自己得到解脱,却把本是属于自己的重担交给她。
以前自己欠了她,现在自己欠了她,而不久还将要欠的更多!
亲们,记得PP啊。。。。。。。还有红衣哥哥那一段玲珑已经听了亲的意见改掉了,表讨厌红衣哥哥啊。。。。。。玲珑错了,那时脑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