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夜,然而黑暗中涌动的是暗流,弥漫的是血腥味。
“我们的探子回来了么?”胡安军的营帐里,一个统帅模样的人端着一大碗酒,懒懒地问道。此人正是胡安军的统帅那雷,亦是胡安的三王子,王位的有力竞争者。
在他前面跪着的人恭声回答,“回大帅的话,探子已经回来了,据报如今晋城里已经没什么能用的兵力了,大部分都病倒了,而且听说那北静王也病倒了!如今那京城可以说是一座空城了!”
“哈哈……”那雷大笑起来,“真是老天助我胡安!”
“传令下去,今晚攻城!”
“是!”
几天前军中粮草莫名被烧,自然要速战速决!如今胜局已定,生擒北静王,哈哈,这是多大的功劳!到时候与那忠顺王爷两路夹击,这天睿王朝的半壁江山还不是落入自己的口袋?到时候看父王还如何能不立我为王储?这多亏了那惜缘公子,若不是他想出了这么个投药的办法,哪里能这么容易就击败那北静王!更绝的是这药竟然无人能解!只可惜他是那忠顺王爷的人,如今也是回了天睿去了。
不过如今大局已定,他在与不在没不会有什么差别!
明亮的烛火耀亮了他的眼睛,全是得意与攫取的神色。
亥时,城楼上蓦然鼓声雷鸣,惊破晋城内万千人的酣梦。
胡安出动了数万余人,自东、西、南三面大举攻城。
身首黑甲的山尤士兵扛着云梯,举着长盾,前扑后继的开来,远望下方,还有无数的士兵蚁虫般密密而来,昏黄的火光之下,仿似黑云压城,绵绵不绝,又如汪洋奔涌,汹涌澎湃。
呐喊声惊天动地,然而诡异的是城内并无人出来应战,似是一派死寂的死水。胡安军的气势似是成了一场闹剧!
“大帅,这……”一个军师打扮的人有些犹豫,“这天睿朝的人素来狡滑,这恐怕有诈!”
“诈?有什么诈?”那雷却是不耐地一挥手,“素来就听闻这些南方蛮子个个贪生怕死,定是知道我们马上就要打来了,跑了!”
“哈哈……”他又仰头大笑道,“也没准儿是全都病死了!”
大手一挥,“传令下去,不必攻城了,撞开城门,我们进城去!”
“是!”
皑皑的白雪映照出大军的火光,发出惨白的光。
“大帅有令,撞开城门!”传令兵大声传令。
“一、二、三,一、二、三……”十来个士兵抬起一根粗大的木头柱子开始大力地撞击城门,“哄……”城门终于被撞开了!
留下一路兵力作为后援,那雷带着大批的胡安士兵蜂拥而入,在他们看来这晋城里定是有大量的美酒美食,还有那水灵灵的美女!
大概过了一刻钟,胡安大军已经是大部分都进了城,城里面黑压压的,静寂无声,只有胡安军的火光在闪耀,似是没有一个人。
看来是天睿军弃城了,那雷如是想,心内满是得意。
忽然一阵风起,城门“吱呀”一声猛地关上了。胡安士兵一惊,难道真的有诈?均是全身戒备起来。
然而过了良久再也没有其他的动静,胡安士兵又松懈了下来。
“众将士听令,今日我军大破敌军,夺得晋城,今晚便好生庆贺一番,不醉不归!”那雷豪情万丈地立于骏马之上。
话音未落,众将士还未来得及欢呼,却听见城楼上传来一阵萧杀的箫音,起先还是隐隐约约,尔后便是清晰入耳。不久,又有一阵琴音响起,和着那箫声,带着冰雪的凉意,丝丝缕缕的散向整个城池,绵延悠长。
胡安的士兵们第一个反应便是好听,然而第二个反应便是诡异了。清冷的琴音与箫声,在一个死寂的城里,而且,还看不到弹琴吹箫的人……心内一阵寒颤。
这莫不是已经变成一个鬼城了吧?
胡安士兵开始骚乱,那大帅亦是慌了神!
“众将士不要慌,不要慌!不过是南蛮子们的小技俩,不要上当!”那大帅大声喊道,“传令下去,先出城!”
此时空中却是传来一阵浑厚的轻笑声,声音不大,却是清晰入耳。
“诸位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呢?”
话音刚落,四周方才还黑暗静寂的城楼上亮起一片火光,耀亮了一张张天睿士兵刚毅的脸。水溶立于城楼之上,冷冷地看着。
“不好,中计了!”那雷一惊,“快撞开城门!”
那雷的话淹没在了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中!水溶大手一挥,城楼上的投石车,弓箭手从四面八方将大石、火箭投向、射向胡安兵,当那些大石、火箭从空而降,胡安士兵一片哀嚎!
擒贼先擒王,“拿箭来!”水溶看着城楼下处于士兵之中的那雷,眸光一闪,接过旁边的人递上来的弓箭,会挽雕弓如满月,拉弓,搭箭,放弦,动作一气呵成,嗖!一声锐响,是铁箭撕破气流的声响,然后便听得对面一声惨叫,在厮杀中清晰传来。那雷眼睛睁大暴突,直直地从马上摔下,那支箭正中他的眉心!
统帅就这样在在自己的眼前死了,胡安士兵大乱,四处横冲直撞,抱头鼠窜。
有些胡安兵反应过来,开始拿起手中的云梯攀爬城楼,妄图冲破包围,求得生机。
而城楼上的守军拉开床弩,铁箭如疾雨凌历无情地射向胡安士兵,将滚木、雷石狠狠砸上攀爬的胡安士兵,将滚烫的热油泼洒而下,手中刀枪亦狠历的刺向敌人......
当两方短兵相接,刹时金戈破空,厮杀震天,顿有血雨挥洒,尸首横陈。
城内城外,到处都是刀光剑影,到处是凄声厉吼。
城楼城下,血流成河,尸陈如山。
正是角色满天,甲光夺月。
那一战,直到东方吐白,终以胡安一方全军覆没而告终!
还很暗淡的天光下,放目望去,只见旌旗半卷,脂血凝紫,到处是断损的刀剑,散落的盔甲、羽箭,以及死相惊怖的士兵的尸首。灰朴的城墙已为鲜血染成暗红。
黛玉与无怜并肩立于南门城楼上,看着城楼城下满目疮痍,不由深深叹息,疲惫而忧伤,却亦无可奈何。抬首间,黛玉一阵晕眩袭来,不由身形一晃,身后一双手伸来,扶住了她。
侧首,入眼的是无怜担忧的脸。
“我没事,只是稍有点累。”她抬手握住他的手,想让他安心。
无怜反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温暖如春,而她的手却凉如玉石。“先去歇息一下罢,我不是让你不要来么?你却坚持要来。”
黛玉微微一笑,却有些苦意,“不管如何,他们皆因我们而死!”自己就是前世再怎么看惯了血腥,也接受不了这样惨烈的场面,一个晚上,也就一个晚上,六万多个生命就这样消失了。
“不,他们不是因我们而死,而是因上位者而死,因人的贪欲而死!”无怜道,“这里就是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你说的对,这些我也是明白的,可是我的胸口还是忍不住很重很痛,还是忍不住想哭。”
“那就哭出来吧,也好受些。”无怜将黛玉搂在怀里,温暖着她。
一滴泪,两滴泪……祭奠亡魂!
良久,黛玉与无怜两人相携离去,下了城楼。
城楼下,有天睿的士兵在清理战场。
云开二年十二月十五日,副将林乾玉率领一百二十余名将士奇迹生还,并火烧胡安粮草。
云开二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北静王水溶于晋城设空城计,大败胡安军,斩敌六万,均为其精锐,大挫胡安。
云开二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副将林乾玉率领精锐与晋城十里外设伏,胡安十万援军全军覆没。
云开三年元月四日,北静王水溶奔袭靖州,副将林乾玉突袭随州,将失地收复。
云开三年元月十日,胡安递上和表,北静王受,转呈帝上,帝允之。
云开三年二月十一日,北静王班师凯旋,百姓夹道欢迎,声望空前。
“红萼,我们这是到哪了?”黛玉坐于舒适的马车里,撩开车帘看了看外面。队伍蜿蜒,宛如一条长龙。
红萼回答道,“是快要到了虞城了。”
虞城?黛玉看向红萼,红萼点点头。
这里就是自己摔下悬崖的地方了,黛玉松了手,车帘滑落。
记忆里总是有一双眸子在晃动。黛玉知道,那是玉惜缘的眼眸。
在那生死的关头,任谁都会铭记那样坚定的眼神。自己亦然。
他那样拼命救自己,自己若是不感动那便是铁石心肠了!
想着,黛玉便是叹了一口气。
“姑娘是在为玉惜缘的事情烦心?”红萼问道。黛玉已经是将所有的事情说与她听了。
黛玉点点头,又问道,“他的真实身份还是没有查出来么?”那一天的后出现的黑衣人怕是他的人罢,这样如何还能只是个普通的商人的?何况那边关士兵的病,怕是与他有关罢!毕竟那紫絮香自己目前也只在他身上见过,而他有出现在边关。
“有了些眉目了,只是还没能完全查清楚,眼时间还不知道。”红萼答道,心内也是有些佩服起来,好歹这暗阁是皇家的眼线,那玉惜缘竟是能够隐瞒这般久,也真是奇才了。
“那要加快速度,尽快查出来!”
“是,我会告诉谦叔的。”
黛玉点点头,林谦叔是暗阁的总管事,自己不在的这些天也是由他来统领阁中事务的,能力自然是没得说。
“说到这里我倒是想起来了,这段时间没人知道我往边关去了罢?”
“没人知晓,我们只说姑娘在苏州老家里养病,再说了如今人人皆道林家没落了也没人登门拜访,自然也就没人察觉。”红萼说着,却是透出几分对世人的不屑来。
“如此甚好。那嬷嬷她们去了京城贾家的人没发现罢?”
“没发现,若是发现了那还了得了,可不是要一天到头地想着如何谋夺姑娘的家产?”红萼道。
“你如今也是越来越愤世嫉俗了!”黛玉笑道。
红萼不接这话,又道,“姑娘,嬷嬷她们在京城的事情那玉惜缘却是知道的。”
“他知道也不稀奇。”黛玉道,“只要他不知道暗阁的事就好。”
“阁中的事他自然不知。”红萼笑道,“阁中的纪律是很严格的,哪里就能轻易暴露了。”
黛玉也是一笑,“你说的是。”
“姑娘,还有一事。几个月前还在苏州的时候姑娘就说过要注意一下那府里的蓉大奶奶,如今阁里头来信儿说那蓉大奶奶前不久突然病了。”
“我知道了。”黛玉淡淡道,只是心里隐隐有些伤感,那个在梅花林里见过的美丽女子难道真的要如原著中那样去了么?在风华正茂的时候?是真的病了,还是……一如后世所说是被那府上害的?
“让人好好去调查一下她的病因。”
“姑娘的意思是蓉大奶奶的病有蹊跷?”红萼疑惑道。
“这也只是我的猜测罢了。”黛玉道,“这些大户人家里头这样的事还少么?”
不多时黛玉又问道,“哥哥他们呢?怎的今日一个都不见?”
红萼笑着揶揄,“姑娘是问少爷、王爷和无怜公子三个呢还是只是想单问无怜公子呢?”
黛玉脸色微红,却是不理会她,“自然是三个一起问。”
红萼不由笑出声来,“我看姑娘是想问无怜公子吧,只是不好意思罢了!”
“你……”黛玉一噎,却是笑道,“好你个红萼,这般伶牙俐齿,我倒是要早早地将你嫁了,省得耳根子不清净!”
“别,姑娘,我不说了行不?”红萼忙求饶道,“不过姑娘你每回都用嫁人来威胁我们,太没意思了。”
“那我下回不用这个了,直接用药了。”黛玉看着红萼笑道,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红萼一惊,忙又摆手道,“姑娘还是接着用嫁人这招吧,还是很有用的!”
黛玉终是撑不住笑了。
“凝儿这是笑什么?”无怜骑了马在马车外笑着问道,“老远就听见笑声了。”
“我没笑什么,这些女儿家的话你听了做什么,也没甚意思不是。”
“这会子黛儿倒是把自己当女儿家了,方才笑的时候可没见你有女儿家的矜持啊!”乾玉亦是在外笑道,一旁的姚连也是清清淡淡地笑了。
“哥,你怎的合着外人来欺负我呢?”黛玉不由得不满起来。
水溶此时亦是打马过来了,笑着接话道,“方才你哥哥说他从小就没欺负过你,也不知道欺负你是什么滋味儿,便是想试试罢了。乾玉,这滋味到底如何?”
乾玉笑道,“很是不错,我决定今后要多多欺负黛儿了!”
一时众人皆是笑开了去。
日头西下,队伍依然在行进,宛若一条长龙。
京城里,一座府邸笼罩在黑暗之中。
书房里,忠顺王爷坐在书案后面,一脸的怒容!在书案前面便是被他扫落了一地的书册等物。
“王爷何必生气与自己的身子过不去!”一位带了面具的男子慵懒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忠顺王爷的怒气全然没有影响到他的悠闲。
“你是怎么跟我说的!”忠顺王依然怒气不减,“说是先让粮药涨价,再投药让将士染上怪病,最后与胡安族夹攻定能将北静王的兵力一网打尽,如今呢,全是一场空!”若是成了,自己怕是早就登上那个宝座了!
“这与我玉惜缘有什么关系呢?我只负责出些主意罢了,这成不成事也不是我说了算的,端看天意罢了。”
“你……”忠顺王爷心内一堵。
“这次与王爷合作还是很愉快的,我们清梧山庄可是大赚了一笔。”他转向忠顺王爷,话语里带了丝嘲笑,脸上的面具却让人看不见他的神色,“希望下次还能有机会再与王爷合作!”说罢,他便是一个纵身闪出房间,快若闪电。
忠顺王怒气更甚,只觉得自己是被玉惜缘给耍了,气得只想摔东西解恨,搜寻四周却是没有什么可以摔得了,竟是气得将书案掀了!
黑暗里却有一双眼睛盯着他,面具已经掀开了,露出一张俊秀的脸来,脸上隐隐浮现一丝冷笑!
忠顺王爷?呵呵,这么容易就沉不住气,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是这场风云之中胜利的那个!
亲们,对不起,本文从今天起改为三日一更,每更3500至5000。还请亲们见谅。还是那句话,等到7月6号,玲珑开始日更1万以上,谢谢亲们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