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睿一朝的后宫,除了三年一届的选秀以外,还有每年一度的采选。
选秀是从各官家中挑选才貌双全的未婚女子充入后宫,这些女子都是出身官宦之家,血统高贵,她们或者被册为妃嫔,侍奉皇上,或者充当女官,统领奴才,服侍贵人。而采选则是在全国范围内挑选美貌动人,家世清白的未婚女子,这些女子出身不高,多为士绅薄宦之家。被选入宫后,大多为平常的宫女,只有少数特别出众的,得以侍奉皇上,成为妃嫔。
风炎贵为一朝天子,又正当壮年,可其后宫却空泛虚置,以往的几次选秀也只是泛泛地看看画像罢了,如今宫里只有一些为数不多的低等妃嫔,自贾元春被贬后,贵妃衔如今也就一人,也未立后,子嗣更是没有,故此太后也是焦急,也就逼着风炎定要好好遴选不能再如以前那般毫不在意,风炎无奈只得应允了,只道这立后之事不必急于一时。
薛宝钗虽说是皇商出身,却远远称不上是出身高贵,因此其也就只有参加采选的资格。不过别看薛蟠这人不长进,只知道吃喝玩乐,可在这事儿上他却是比谁都上心的,与那忠顺王世子也没白结交,还真就将薛宝钗的名头改到选秀的名册里了。
这件事情风炎自然是知道的,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里暗乐,这薛宝钗还真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南安王府。玉惜缘静静地站着,听身后的闲云禀报事务。
“……山庄里的事务就是这些,一切正常。”
“嗯。”玉惜缘淡淡地应了一声儿,转过身去,“做的不错!”
“最近朝中要选秀了吧?”
“是的,公子,就在这个月的二十三日。”闲云点头道。
“这样啊,那么那个薛宝钗……哼,听说竟然进了秀女的名册,我倒要看看她丢不丢得起这个脸!”玉惜缘冷冷地说道。
又颇有意味的一笑,“我想冷雨应该已经准备好了吧,到时候就看她的了。”
“公子真的认为冷雨……冷雨真的能像公子说的那样……”闲云吞吞吐吐,终于鼓起勇气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你是在怀疑我看人的眼光么?”玉惜缘笑着,对自己的决定很自信,“你知道什么对男人最有吸引力么?”
闲云一窒,“属下不知。”
“就是神秘而冷淡的女人。越是得不到的都越是想得到,当然得到了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玉惜缘笑道。有很多的男人在得到了以后便会抛弃,将自己曾经无比渴望的东西弃之若履。
“那属下斗胆问一句,公子对那林家小姐也是如此吗?”
玉惜缘笑了,先是吃吃地低笑,转而却爆发出一阵狂笑。
闲云见此情形心里一慌,单膝跪下,“属下逾越了,还请公子责罚。”
玉惜缘不怒反笑,“闲云啊闲云,这个问题你问的好啊!”
似是思索了一阵,顿了顿,玉惜缘又道,“我是不是这样我也不知道呢!你倒是说说看。”
“属下不敢妄言。”闲云惶恐地低下头,如今公子的心思是越发的难以捉摸了。
“罢罢罢……”玉惜缘突然厌烦起来。
“公子……”
“玉惜缘,你给我滚出来!给我滚出来……你们放我进去……”房门外一阵喧闹,女人尖厉的喊骂声尤其刺耳。
玉惜缘眉头微蹙,“怎么,他们你还没有摆平么?”
闲云没有答话,而是走到门口问道,“怎么回事?”
“回管事,是王妃她……”
还没等这个下人说完,一个衣饰华贵的中年妇人已经闯了进来,对玉惜缘怒目而视。
“公子……”闲云为难地看向玉惜缘。
玉惜缘一摆手道,“没事。”然后对南安王妃笑道,“母亲大人有何见教啊?”
“你凭什么将本王妃禁足?凭什么撤了我仁儿的世子之位?”南安王妃怒气冲冲地质问道,“不过是个不要脸的婊子养的,我的仁儿才是嫡出!”
玉惜缘并不生气,“母亲大人,这些问题你可得去问父亲啊。”
又似是无比委屈道,“孩儿也不知道父亲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孩儿如何能担当起这治家的重任啊,我也想不通呢!”
“你……你!”南安王妃气得浑身发抖。
玉惜缘一笑,走进几步,“其实啊有一件事母亲大人定是不知道的,我娘亲可不是什么婊子,说起来她可是胡安族的人,至于是胡安族的什么人……”他笑着看了南安王妃一眼,“母亲大人就自己猜猜吧!”
“你……你们……是奸细,是奸细!”南安王妃难以置信地看着玉惜缘,怔住了。
“不……不,不能束手待毙,我要去告诉王爷,告诉皇上……”她恍惚地喃喃自语。
玉惜缘则在一旁冷冷看着,嘴角的讥笑越来越明显。
“你等着,我这就去告诉王爷!”南安王妃突然尖声道,转身就要走。
“哈哈……”玉惜缘不可抑止地大笑。
“站住!”突然一声怒喝,上来两个人将就要走出房门的南安王妃拦住了。
玉惜缘慢吞吞地走到南安王妃身前,仿佛没有看到南安王妃那恨不得啃噬其骨血的眼神,“母亲大人也在这权力圈里活了这么多年了,怎么就一点长进都没有呢!”
“母亲大人也不想想,父亲这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不知道我娘亲的身份呢?”玉惜缘嘲笑地看着她,“母亲大人说说看,父亲明知我娘亲的身份却还让我娘亲进门,这意味着什么呢?”
南安王妃的瞳孔骤然增大,“难道,难道他是想……”
“母亲大人总算是开窍了,也不枉费我的一番口舌。”
“王爷现在在哪?我要见他!我要见他!”南安王妃大喊道。
玉惜缘依然笑着,“还真是夫妻情深,你要见他可以,不过可得做好心理准备,不要到时候闹出什么事来让我不好收场!”
南安王妃突觉不妙,“你……你是不是将王爷也软禁起来了?”
“正是呢!母亲大人突然聪明起来我还真是不习惯!”玉惜缘嘲讽道。
“你怎么可以这样?他可是你父亲!你会遭报应的!”南安王妃恶狠狠地说道。
玉惜缘不以为意,“那母亲大人当年将我赶出去的时候可有想过自己会不会遭报应呢?”
“好了,我还有事就不陪母亲大人聊天了!”玉惜缘不耐烦地挥手,对闲云说道,“将她带到王爷那里去,给我看紧一点。”
“是!”闲云躬身道,然后一挥手,那两个下人便连拖带拉地要将南安王妃带出去。
南安王妃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突然挣脱了下人的束缚,扑到玉惜缘面前,“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害我的仁儿,不要害我的仁儿!”
“你们是亲兄弟,他是你弟弟啊,当年是我对不起你,求求你,不要害他……”
玉惜缘嫌恶地退后了几步,“啧啧……还真是慈母呢!”
南安王妃抬起头,“求求你放过他吧!”
玉惜缘突然一阵胸闷,暴喝道,“还等着做什么,还不给我拉下去!”
两个下人走上前来就要将南安王妃拖出去,南安王妃一甩手,“不劳你们动手,我自己走!”说罢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物,昂首往门外走去。
“玉惜缘,你会遭报应的!”走之前她一字一句地对玉惜缘说。
会有报应么?
玉惜缘一笑。
若是真有,自己怕是要万劫不复了!
单是边关那十几万条性命就不会饶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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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椒房殿,远远地就看见一群花枝招展的娇俏的女孩子,站满了椒房殿的大门外的一片空地上。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原本整齐的队列散乱起来,那些女孩子如同是一群月夜里江心白鹭洲受了惊吓的鸥鹭一般,也不知道是哪一个带的头,欢笑着提起裙摆跑到了房檐之下、回廊之中去躲避雨水,立刻后面的人也呼啦啦地一窝蜂跟着跑了进去。
几个负责整队引导的小太监跟在她们身后一边气喘吁吁地追赶着,一边痛心疾首地叫唤:“哎呦!别跑啊,这还有没有规矩了!不久齐总管就要亲自过来点名册,你们怎么这么跑了,这可怎么行……”
这里的秀女少说也有四五十人,一个个都打扮地花枝招展,珠光眩目,又在家里头金尊玉贵娇宠惯了,没有一个去理会这些太监尖细的嗓音,只新奇地看着雨中皇宫里的美景,指指点点,肆无忌惮地笑着。
这些秀女刚刚进宫来,不久就要完成阅看与验身两关。
按规矩阅看和验身都是由宫中地位尊崇、值得信赖的老嬷嬷们完成,是验看秀女的身体,看是否有体味、伤痕、残疾等,然后检查是否还是完壁之身。之后再由皇上和皇后亲自进行殿选,按照相貌,才学,家世,言行等来挑选合意的人材。如今没有皇后这次就由皇上与太后来进行殿选。
宝钗此时正倚在廊下朱红色的柱子边上,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桃红色蜀锦长裙,很好的勾勒了身体的线条,显得光彩照人。脸若银盆,眼若青杏,朱唇轻点,面色红润若朝霞,娇俏之中透露出一种妩媚来,头上的珠玉钗环流光溢彩,为容貌增色不少。
她不着痕迹地扫了正叽叽喳喳说话的众秀女们一眼,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微笑。
也是,即使是在这些出类拔萃的秀女当中她的相貌也是数一数二的。
看来这一次自己怕是要得偿所愿了!宝钗心内得意不已,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高高在上,锦袍加身的样子
宝钗压抑住心里的激动,装作若无其事地欣赏雨中美景,眼睛却直觉性地对上一双闪亮的水样瞳眸,然而这样一双瞳眸却淡漠得出奇,还隐含着一丝忧郁,让人心生怜意。
那是一个身材纤长优雅的女孩子。注意到了宝钗的目光,她淡眉微蹙,身形微微一闪就躲到了旁边秀女的身后,只余下一碧绿色苏纱长裙的边角被微风扬起来,告诉宝钗那不是幻觉。
“好美啊!”宝钗忍不住暗中叹了一声,心内已是嫉妒不已。就在惊鸿一瞥电光火石之间,她甚至没有来得及完全看清楚那个女孩子的容貌,可就是那一眨眼的风韵,就让宝钗明白对方必然是她最大的对手。她就像那林黛玉,即使不看相貌,那一眼的风华就足已让人痴迷。而这样的风华正是她薛宝钗说缺少的。
“不,自己绝对不能输!”宝钗银牙暗咬,粉拳紧握,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不管如何自己都得赢!已经付出了这么多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片刻时间便停了。小太监们口中的齐总管也出现了,一一点了名儿,又向秀女们强调了宫中的规矩,便唤来几个嬷嬷将这些秀女安排进了椒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