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当下人们进来禀报说宝钗倒在大门外时薛姨妈还不相信,这个时候宝钗应该在宫里头选秀呢,怎么会出现在宫外?可是当下人们将全身湿答答的陷于昏迷之中的宝钗抬进来的时候却由不得她不相信了。
“快快快……给我扶到房间里去,莺儿,你快去请大夫来!”薛姨妈心内焦急不已,又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只能这样吩咐下去。
莺儿得了命令正要出门去,却又被薛姨妈叫住了。薛姨妈用手撑着头,皱着眉道,“请大夫的事情可千万别让那府里知道,钗儿回来的事情也得给我瞒着!”
“另外,叫人把大爷给我找回来!”
莺儿自然明白自家太太的意思,这样的事儿传出去可是大大的丢脸面,便应了一声儿赶紧下去了。
薛姨妈守在宝钗的床边看着昏睡中的宝钗一脸愁容。如今看来这选秀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亏得花了那么多的银钱来疏通关系,弄得家底也空了。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钗儿又如何落得这个样子,若是被那边知道了,那金玉良缘怕也要泡汤了!
不行!这选秀没了,这金玉良缘可不能再出什么岔子了。怎么样才能让姐姐她们开口为钗儿和宝玉定下亲事呢?
“妈,到底出什么事了?把我叫回来,连喝个酒也不尽兴……”正当薛姨妈皱眉沉思的当口薛蟠醉醉醺醺地踏进了房门,嘴里头嘟嘟囔囔不满地在不停抱怨,“有什么天大的事儿明天说不成?”
薛姨妈见状是气不打一处来,扯住薛蟠哭骂道,“素日里你胡闹我也没说过你什么,可今日到了这般田地,你怎的还不开窍啊!”
“闹什么闹!整天就知道哭哭啼啼的!”薛蟠被人从酒兴中拉了回来心里本就不爽快,如今刚进了家门又被薛姨妈拉住哭闹,一时烦闷,不耐烦地将手一甩,竟然将薛姨妈推倒在了地上。
“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怎的就生了这么个孽障在折磨我?”薛姨妈干脆就坐在地上大声嚎哭,老泪纵横,“你妹妹如今被宫里头赶了出来,还昏迷不醒,你又指望不上,我这命怎的就这么苦啊……”
“哭什么哭啊……”薛蟠更加暴躁起来,正要怒喝几声,酒却突然醒了,连声问道。“什么?妹妹她被赶出宫了?这是怎么回事?”
薛姨妈也止住了哭嚎,用手抹掉眼泪,混着鼻音回答道,“我一个妇道人家的,怎么知道宫里头的事情!”
“好好好……我不说了可成?”薛蟠见了薛姨妈的样子很是厌烦,手在空中晃了晃便往一边摆放的躺椅上一躺,一句话也不说了。
“蟠儿……”薛姨妈看了一眼瘫软在躺椅上的薛蟠,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说现在咱们怎么办?”虽然薛蟠素日里爱胡闹,薛姨妈对他也没什么指望,可是现在她却只能依靠薛蟠了,只盼着薛蟠能想出些法子来。
薛蟠猛地坐了起来,看了一眼满脸泪痕的薛姨妈,转头冲着问外大喊道,“香菱,死丫头,快给爷端碗儿茶来!”
又抱怨道,“这是晦气,爷都快渴死了!”说罢,一脚便将一旁的凳子踹翻了。
如此暴怒的薛蟠着实是将薛姨妈给吓到了,直到香菱端了茶水进来薛姨妈也没有再说一句话,生怕将薛蟠惹恼了闹出更大的事儿来。
香菱小心翼翼地低头将茶水递给薛蟠,她服侍薛蟠这些年自然知道这个时候的薛蟠就像一头豹子,极易触怒。
薛蟠一手接过茶杯就往嘴边送。
“啊……”香菱一声惨叫,倒在了地上,随后便是茶杯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死丫头,竟敢拿这么烫的茶给爷喝,不想活了么?”薛蟠暴喝道,如此还不解气,又抬脚踹向香菱。
香菱不敢躲也不敢哭出声,只是默默流泪。
薛姨妈此时看着也不忍心了,忙劝道,“我的儿啊,快别踢了,要出人命的!”
薛蟠算是解了气,也是有些累了,不再折磨香菱,“给爷滚下去!”
香菱呜呜咽咽地下去了。
“蟠儿,我们……”薛姨妈见香菱下去了不由是松了口气,又一次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好了好了,”薛蟠不耐烦地打断了薛姨妈的话,“明儿个我就去打听打听!”
“那钗儿她……”
薛蟠看了躺在床上了无生机的宝钗一眼,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她?原指望她能捞个贵妃当当,这样我也好像宝玉那厮一样处处神气,为了这我也跑了好些关系费了好些功夫为她找了忠顺王这么个大靠山,谁料到她竟然这么不争气!”
“那……”薛姨妈看向薛蟠。
薛蟠又是哼了一声,“一个废物还要做什么!”
“可是,那府里……”
薛蟠冷笑,“我们素日里还没被她压制够么?依我看她如今落得这副鬼样子是老天给她的报应呢!”眼里的恨意如冷箭一般,“想想小时候父亲疼她却可曾正眼瞧过我?”
薛姨妈闻言一急,怕薛蟠做出什么傻事来,忙道,“我说儿啊,虽说这选秀是失败了,可还有那边府上呢,若是钗儿能当上宝二奶奶,那我们不还是荣华富贵手到擒来么?何况那府上可是有一位贵妃娘娘呢!”
薛蟠一听也是有理,便道,“那甚好,那就留着她吧!”
“那这大夫?”薛姨妈问道。
薛蟠俨然一家之主,“你别瞎操心了,到时候我自然会找些好的大夫来的!”说罢薛蟠突然觉得飘飘然,如今他可算是当家了,那么家里头的银钱自然是他想用多少用多少了!
。。。。。。。。。。。。。。。。。。。。。。。。。。。。。。。。。。。。。。。。
贾府,宝玉的院子里,紫鹃和几个小丫头们坐着,一边儿晒太阳一边儿闲聊。
“你们可听说那宝姑娘的事儿?”紫鹃似是面带嘲讽地笑道。
几个小丫头均疑惑地摇了摇头。
紫鹃得意地笑道,“你们竟然没有听说?这可奇了!”
“姨娘倒是快些说说宝姑娘怎么了?听说不是选秀去了么?听莺儿姐姐说没准儿就是个贵妃娘娘呢!”一个小丫头一脸羡慕地说道。
紫鹃闻言冷哼一声,“什么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是想当就能当的么?如今没治她的欺君之罪都是皇上仁慈了。”
“这可怎么说?”
“你们呆在这院子里头也难知道外边儿的事儿。我可是听说这宝姑娘被验出来不是个纯净的呢,当日里就被赶出皇宫了!”紫鹃眯了眯双眼,见一个人影走了过来便拔高了声音。
“不是个纯净的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呀?宝姑娘不是很好的么?”小丫头连声问道,脸上满是疑惑的表情。
紫鹃状似无意地瞟了来人一眼,装作羞涩的模样笑道,“这什么意思嘛我可就不好说了。”
此话一出有些丫头马上便明白了。
紫鹃又似是叹息地说道,“这俗话说啊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宝姑娘看着守礼敦厚却不想竟是这么不知羞耻的人。”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私下里议论主子可是该的?”袭人一脸怒容地走来。
紫鹃不以为意地笑笑,她早就瞧见方才躲在角落里的袭人了,“哟,原来是袭人姐姐来了。”
又故作不知地问道,“敢问袭人姐姐,这主子指的是谁啊?”
袭人冷声道,“自然是宝姑娘了。”
紫鹃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宝姑娘是我们府上的主子啊!”却又不解地似是喃喃自语,“可是我们姓贾,宝姑娘姓薛呀!怎的会是我们的主子?”
“你!”袭人自然知道紫鹃是故意气自己的,可是还是抑制不住心里的火气,指着紫鹃想要反驳几句却说不出话来。
紫鹃见袭人吃瘪心里自然高兴,脸上却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我倒忘了这宝姑娘可是宝二奶奶的不二人选呢!”
说罢紫鹃又脸露遗憾之色,嘟囔道,“不知道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仁厚的宝姑娘还能不能……”
“够了!”袭人怒喝一声,转而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便稍微平和地说道,“虽说宝姑娘不是我们的主子,可好歹是我们的客人呢,哪里能乱说的,外边儿的话可信不得的。”
“呵呵,信不得……”紫鹃冷笑,原来素日里温顺的袭人姨娘也有失态的时候呢,看你还如何靠人家宝姑娘上位!
。。。。。。。。。。。。。。。。。。。。。。。。。。。。。。。。。。。。。。。。。。。。。
贾母屋里,此时气氛极度紧张。
“我只说一次,快些将那一家子给我打出去!”贾母铁青着脸,“咱们贾家的脸面都被这一家子丢尽了,如今京城里可都在看咱们的笑话呢!”
一时之间无人回话。
贾母不耐烦地看向王夫人,冷哼一声儿,“我知道如今有些人翅膀硬了就不把我老婆子放在眼里了。我只一句,今儿个不听我的我就收拾了东西带了宝玉回南边儿去,谁也别想拦我!”
此言一出在场的几人皆惊,看来这回是动真格的了。
王夫人朝凤姐使了个眼色,侍立于一旁的凤姐见此情形知晓只能靠自己来圆场子,便出声笑道,“瞧老太太这话,可严重了些不是?这府里头上上下下谁不知道老太太的尊崇,哪里会违背老太太呢?老爷太太们更是孝顺,这可是没得说的不是?”
贾母听到尊崇二字释然笑道,“还是凤丫头会说话!不枉我疼你一番。”
凤姐笑道,“老太太疼我我可时时刻刻记着呢!不单是我,就是宝玉他们几个后辈哪个不记挂着老太太?”
“说得好,说得好!”贾母连声笑道。
笑罢,贾母却又严肃道,“我方才的话儿想来是说的重了些,可是那一家子我是不想再见了。”
凤姐见此只得无奈地看向王夫人,表示自己尽力了。
王夫人只得出来劝说,“老太太,这外边儿乱说的话哪里能信呢!前儿个还传过大姑娘的事儿呢,不也是胡说的么?”
“你……你竟然还给我提这档子事儿!”贾母气急,用拐杖敲得地面咚咚作响,“若不是你们合起伙来逼走玉儿,我们府里又怎会和林家、北静王府闹翻?”
王夫人低着头,心里却有些不屑,这林黛玉离开可也有她老人家的功劳罢!
“虽说我们和那林家、北静王府关系不好,可如今咱们宫里头有贵妃娘娘不是,也没必要怕他们。”
“你!”贾母指着王夫人,“你真个是愚蠢至极!北静王府那么尊贵的门第岂是一个贵妃比得了的!”
王夫人却不以为意,“只要娘娘得了龙子当上了皇后娘娘,那北静王府不也得敬我们三分?”
贾母摆了摆手,“罢罢罢,我不跟你吵,你只说到底敢不敢那家子出去!”
王夫人站着并不言语。
贾母叹了口气,“你也不想想,这不洁不贞的名头那可是欺君之罪,何况你也得为娘娘想想不是?她刚升了位分,若是家里头有这么个笑话在宫里头你叫她如何抬头?”
“这……”
贾母瞧见王夫人脸上为难的神色,冷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不就是为了几两银子么?我就不信我们堂堂国公府还少了这么几个钱!”
“如今我们府上得了娘娘的帮衬自然得以娘娘为先,此事着实有损娘娘的清誉!”贾母又道。
终于王夫人松了口,“就依母亲的意思!”就算她们搬出去了自己也依然有法子将她们的银钱系数掏出来,如今自然是娘娘要紧,王夫人脸上的笑意稍纵即逝。
次日,艳阳高照。
贾府的梨香院的门口,地上一片狼藉,洒满了衣服、包裹等杂物。
薛姨妈坐在地上哭天抢地,宝钗则和薛蟠站在门口与台阶上的几个贾府的家仆怒目相对。
“你们凭什么赶我们?好歹我们是主子,你们才是奴才!”宝钗怒气冲冲地发话了。
“哟,还以为自己是大家子小姐呢!”一个家仆笑道,绕着宝钗走了一圈,又道,“难怪素日府里边儿都说宝姑娘生得美貌呢,啧啧……瞧这水灵灵的样子!”
此时另一个家仆蔑笑着开口道,“什么水灵灵?这可是被人穿过的破鞋!还自诩自己是大家子小姐呢!”
“你……你们!”宝钗指着那两个一唱一和的家仆气得说不出话来。
薛蟠却对宝钗暴怒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给我闭嘴!”
宝钗突然被呵斥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薛蟠也不理会宝钗,也不说话,只猛地冲上去就与那几个家仆扭打在一起。奈何孤身一人,且身手着实笨拙,不久便被打得鼻青脸肿,没了气力。
那几个家仆看着被打趴在地上的薛蟠哈哈大笑,“就这么点身手还想与我们打?这身子怕是早就被什么楼什么院的姑娘们给掏空了吧!”
薛姨妈见状扑倒在薛蟠的身上号啕大哭,“我的儿啊,我怎的这么命苦啊……”
这里的打斗声、哭喊声引来了许多看热闹的人,不多久众人就明白事情的原委了,议论纷纷,说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你们还不快滚!”那几个家仆居高临下呵斥道。
宝钗随手用衣袖抹了抹眼泪,拉起薛姨妈,“妈,我们走!”
“那我们去哪?”薛姨妈看着宝钗。
宝钗道,“不管去哪总比在这里丢人现眼的强!”周围看热闹的人的议论她已经受不了了,只想快点离开。
“丢人现眼?”一个家仆接话道,“你们果真很丢人现眼,哈哈……”
薛姨妈挣扎着爬起来,对着那家仆讨好道,“还请进去跟你们太太说说,我是她的亲妹妹,她不会这么对我们的,一定是她不知道这件事,劳烦……”
“这可就是我们太太下的命令呢,要我们定要将你们赶了出去。”那人嘲讽地看着薛姨妈,曾经的太太夫人、小姐公子爷原来也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宝钗冷眼看着,那个人只知道要银子,这会子又怎么出手相帮?
好,很好!贾家,终有一天我会讨回来的!
宝钗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