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过了六天,一直称病的逍遥侯终于上了早朝。
这是秦越第一次兴致全无地上朝,浑浑噩噩地进了秦皇宫,想要将今天的早朝慢慢浑过去,却发现今天启帝与各种王侯百官都是各种心不在焉,禀告的事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连勤政如启帝也听得兴致缺缺,于是一个早朝就被这么浑了过去。
秦越迈着慵懒的步伐温温吞吞地走向宫门口,初阳将她的脸映衬得格外明媚。
“逍遥侯请留步。”一道悠扬清雅的声音拦住秦越温吞的步伐。她蓦然回首,定定地看着迎着初阳缓缓走来的修长身影,风姿绰绰,姿态高雅。
如同梦里的身影缓缓步出,如斯幻影,竟然她有些许颤动。
但他走近,却发现一切都如梦般柔软易破。
李钦一身深紫色锦绣官袍,迎着初阳慢慢向她走来,眸光定定地看着她,目光沉静如水,牢牢地盯着她。
……
李府后院。
“你我可是有三年未曾相见了?”李钦将煮好的清茶递给秦越,微微一挑眉似有些摸索地说道。秦越伸手接过杯盏,微微一笑,长睫轻轻一颤,深吸一口气闻着清淡的茶香,“是啊……当真是岁月如白驹过隙,几年未曾相见,李大人如今已是我大秦的吏部侍郎了。”
“侯爷战场威名亦是名扬四海、响彻天下。”李钦绝对官方地说道。
秦越似是一愣,微微低下头声音有些寂寥与惆怅,“镇守边疆三年,赢得威名天下亦不是本侯一人功劳,只是那人不喜热闹,且那人早已名满天下了……”
她的反应让李钦似乎有些面色复杂,“侯爷你,似乎变了很多。”
“每个人都是会变的,我也不另外。”秦越并不感到奇怪,叹息一声,颇有经验说道:“年岁长了,明白的事也多了,再不能像孩童之时为所欲为了。本侯听说李侍郎大人近日就要成婚了?不知是哪家名媛如此有幸,可以入你李钦的法眼?”
提到成婚之事,李钦脸上笑容似乎又多了几分,“连侯爷都知道此事了?看来这消息传得真是快呀……倒也不是什么官家的小姐,是个爱管闲事、脾气又大的小辣椒。”提到她,李钦脸上有种说不出来的明媚。
“真好。”秦越低低叹道。
李钦没大听清楚,“什么?”
“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真好……”
秦越在李府坐了一会儿之后便也回了侯府,回绝了一些官员的拜见,却不曾想启帝召她入宫。没有办法,秦越只好换上将刚刚褪下的官服再次穿到身上,随同宣见的宦官一同进入皇宫。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边火红的太阳。
白皙优雅的脖颈形成一道光滑而迷人的曲线,黑发垂直下去,阳光下,像是染了金色的绸缎。
看似柔和却刺目的光线刺痛了秦越的双眼,极其酸胀的感觉似乎是要让秦越眼泪落下,她慌忙避开双眼,黑发顺势滑落肩处,似乎在一瞬间,也有什么一同滑落了。
有些事注定要面对。
尽管会痛会哭会受伤,可总是逃避不了。
秦越无法忘记那天的太阳,看似毫无危险,却能伤人在无形。
走进宫里。
未央宫宫门大闭,似乎断绝了所有羁绊。
“臣秦越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秦越跪在地上,对着靠在龙榻上的启帝行礼。
启帝抬眼看了她一眼,苍老如枯枝的手微微一摆,示意她起来,然后看了身边的张海一眼,张海会意,连忙在放在龙榻上的圣旨拿给秦越。
秦越结果圣旨,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启帝。启帝出声,“读出来。”
她打开圣旨,按照启帝的要求将圣旨读了出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惠泽大秦,万代千秋,天降麟儿,为秦之主。朕自心痛,未成大秦霸业,犹不忍见先帝,今传位于秦容,望其成我大秦霸业,千秋万代!”
秦容?!
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秦容!
她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躺在龙榻上的启帝,启帝温温吞吞地说道:“越儿可记得白容?他其实是朕遗落在民间的皇子,是朕的亲生儿子!”
亲、生、儿、子!
“你骗人。”秦越笑着看向启帝,一时间,竟有些愤怒难当,“陛下在骗人是不是?白容怎会是你的亲生儿子?!他怎么会是!”
启帝故作奇怪地看着秦越,但却还是好心地解释,“朕知道逍遥侯一时也难以接受,朕也是最近才得知,那次偶然在白容身上看见朕送给白容娘亲的玉佩,才知道他是朕的儿子,既有白容做我大秦未来之主,依他绝世之才,我大秦统一天下指日可待!”
“你骗人!白容不可能是你的儿子!”秦越完完全全失了仪态,手紧紧握着圣旨毫无仪态可言地跑出宫殿。
“陛下,为何不趁刚刚逍遥侯失态毫无戒心之时杀了他?”身边的张海有些奇怪地问道。启帝冷冷哼了一声,起身坐在龙榻上,根本没有半点重病的模样,“朕两个最优秀的儿子都与秦越关系匪浅,朕若是现在杀了他,只怕会惹很多的麻烦,朕现在要做的就是要离间他们,让他们自相残杀。”
“只有让他们死在对方的手里,才是最好的办法。”
张海默然。
……
一声剑吟,青锋剑搭在白容的脖颈处,秦越紧握手中的圣旨面无表情地看着一脸坦然地白容,“你是启帝的儿子?”“是。”白容颔首承认。
秦越猛吸了一口气,青锋剑似乎又往前近了一公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白容沉默了半晌,嘴角扯出一抹浅笑。
邪肆,无情。
如同诱人沉沦的罂粟。
“天下之主之位谁不想要?我白容是天家的子孙,自然是天下一主。而你不过是我登上皇位的一颗棋子,我接近你,获取你的信任只不过是为了能够更方便的与启帝相认,能够恢复皇子的身份,我要的是天下至尊,要的是君临天下,要的是百官朝拜,万民敬仰!”白容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而你,没想到你是个女的,没想到你居然对我动心了,要是你真的这么喜欢我,等我登基为帝的时候,不如封你妃子可好?”
“白容!——”秦越握剑划破白容的手,青锋剑又搭在了白容的脖颈上,“你信不信我会杀了你!”
恨他吧。
就这样恨他吧。
启帝的阴谋诡计聪慧如他又岂会不知道。
所以就这样恨他吧。
等到时机成熟之时,一切都会结束了。
白容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秦越,似乎是在等着她下手。
只要她用一点点的劲,青锋剑就可以划破的白容的大动脉,自己就可以杀了他。
用劲啊秦越!你何时如此没用了!
忽然,脑海中闪过在白越城外烤鱼的那次,她抬眼看去,终是下不了手。
松手,剑落到地上。
泪水纷纷滚落下来,她倔强地看着白容,骄傲得如同骄阳,“白容,你赢了。”
“我今日下不了手杀你,日后更下不了手杀你。”
“你赢了,彻彻底底地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