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离国,顺昌九年,襄阳府。
三月初七,云家兄妹策马出城踏青,城外西山中,有他们的师父西门景。
襄阳府踏花门西出十里,入西山。再行二十里,入珏幽谷。
踏花门,踏花门之所以叫踏花门,原因在于,出此门,桃花十里,入此门,梅花十里。三月花开,人出入此门,莫不踏花而身有余香。
数十骑一道烟的蜂拥而来,看打扮依稀是一群家丁簇拥着两名主子。
轻衣简装,一群人纷纷往城外去了。踏青的秀才仕女不少,一眼望去,几骑早已离尘而去。那等悠游自得,风姿夺人,世间有几人?
一入深山家丁便全都回马,又重进城。西门景向来不喜家丁进入珏幽谷,怕他们弄坏他的宝贝。至于他的宝贝都是些什么,就只有天知道了。
一名全身黑衣蒙面的少年男子在林中穿行,其人步履匆忙却气息不稳,颀长的身形行走间留下一路血腥气。细细分辨时才能看出他左肩受了伤,不停的沁出鲜血。
马蹄声得得,隐隐听得到一连串少女的轻笑声,男子隐匿在树林中,警惕的望向一侧山路前方渐渐飞扬的尘埃。
三月满山野花儿盛放,蜂蝶四处可见。到了这一段路,却是成片的竹林。男子人在右侧略高处窥向路上。看看身后,似乎有一丝愤恨,隐藏在灌木中,暗自祈祷这些人只是路过的普通行人。
渐行渐近,看得清是一男一女,令人吃惊的是,如此山野间,居然有这等风华绝代的人物。
那个少女,若为男子,该是何等悠游自在的人。一袭深紫银绣锦缎长裙,聚山为眉,合水为目;山中青松,水中桃花;沉静从容,容颜绝代。马上悬了一把长剑,腰间坠着一把折扇。扇子在马上忽而闭合,忽而散开,依稀看得出是桃花图样。看不出丝毫闺中女子的特有的羞涩,亦不见一般少女般的神采飞扬,只有一身如影随形的淡淡风华。
后面那个应该是那少女的哥哥,因为两人的眉目形容竟然一模一样,只是这一个,如同闲云野鹤一般,腰间悬着一管碧玉笙,自在超然。却又并不是如谪仙一般出尘,到底有着活生生的人间气息。
一个过去了,两个!男子心下暗喜,没被人发现。
忽然少女道:“哥哥,等等!”说着已经拉住马,转头慢慢走回路。
叫停的是妹妹云静之,“方才快进这一片竹林时,旁边的矮灌木中分明有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却又没看见有猎人来过此地的痕迹,血腥气从何而来?”
哥哥名叫云璧,闻言点头称是,此时早已行出约二十多丈了,几人回马而行。果然又闻到了一股血腥气,静之下马,长剑出鞘,一股森寒之气泛开来。
隐在灌木丛中的男子暗暗叫苦不迭,小祖宗,你怎么又回来了?!男子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就凭方才打马而过一瞬的空隙就能闻知有血腥味,就凭这把一看便觉有些森冷的剑,他便不能大意。凝神屏息,更加隐匿。
静之眉心一跳,还剑入鞘,道:“出来吧,你受伤了,难道还自信能逃得出这茫茫西山?”
男子心下一沉,不答。
云璧一笑,道;“老兄,我看你八成是被人追杀吧。”
“能被我们发现,那追杀你的人也能发现你的所在之地。”静之轻轻道。
“你要是不出来呢,我就往那里射一箭,看你出来不?”见无人应答,静之直接威胁上了。
云璧悄悄道:“静之,你当心人家先射你一箭。”
静之笑道:“我才不怕呢。”
男子半响才答道:“你们是什么人?”声音略哑,沉重疲惫。
话音方落,云静之突然凝眉,道声“不好”,急向男子道:“你身后的仇家来了!”
男子声线低哑,道:“在下命薄,诸位还是走吧,这些人与你们无关。”语毕从灌木丛中现身。
果然,他身受重伤。
树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静之解下腰间的折扇,抛给少年男子,凝神传音入耳:“拿着这把扇子,沿此路前行十里,西向有一处山谷,将此扇交给守门的童子,言是扇子的主人让你来的,他们一定会帮你的。”
男子一惊,似是不信他们会救他,也看见旁边那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满面不赞同。“救命之恩,异日必定十倍相报。”
他日十倍相报?静之摇头,轻笑出声。
男子转身,握紧那把扇子,向山中深处行去,毫不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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