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卢部长汇报的时间是次日上午。黄局长想让李红专为主说。卢跃进却说：“你是局长，第一责任人，怎么会把这个责任推给下属呢？”
黄局长辩解说：“我不是推责任，是因为李股长一直坚持他的态度，要我们都顺着他的想法，所以呀，这个责任我想负好像还有点艰难呢。”
卢跃进说：“一直坚持？是什么理由这么自信？红专你就说吧。”
李红专汇报说：“我发现考号被换以后，第一时间告诉了黄局长，相关的两份试卷也马上单独装袋密封了。建议局长召开紧急专题会议，副股长以上干部参加。没有让他们看试卷，只告诉他们发生了换号的问题，然后要大家讨论处理和解决的办法。讨论算是比较激烈的，有意见分歧，统一不了，就只有到部里面来汇报了。”
卢跃进问：“都是些什么意见？”
李红专将三个问题按还原考号，都作废，保留现状的顺序说了。
卢跃进问黄局长倾向哪一个意见？
黄局长说：“都作废比较干脆。”
卢跃进转问李红专。李红专说：“我的意见是还原考号。”
卢跃进抠着耳朵眼，说：“都作废看起来简单，但不是负责任的作法。一个很好，一个很差，这种情况不可能是两个人都作弊，差的作弊，好的那个会沉默不语？恐怕不会。还原考号的想法呢？是动过脑筋的，让差的现原形，好的得安慰。”
李红专听着脸上挂了微笑。他心里早已有数，卫佳华的手段一定奏效，卢跃进的表态一定是决定性的。
可是卢跃进话锋一转，说：“虽然是这样，但深入分析，也有不恰当的地方。高考的时候，就有请人代考的情况，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代考的人性质更恶劣，助纣为虐，伤害他人的合法权益，放过这种人，让他们的阴谋得逞，就只能证明我们无能。”
李红专吓了一跳，赶紧说：“根据情况分析，这种可能性不大。”
卢跃进说：“不大不是没有，我们看问题要全面，要举一反三，考虑后果。至于保留现状的说法，一点道理都没有，等于承认允许作弊，这是姑息养奸。”
黄局长问：“那怎么办？部长的指示……”
卢跃进沉吟了一下，说：“你们把两份试卷都拿来给我看。”
李红专说：“我带来了。”从背包里面抽出试卷递给卢跃进。
卢跃进“嗯。”了一声，接过去翻看，看过递还给李红专，说：“把它封存好，不要再让别人看见了。”
看着李红专装好试卷，卢跃进向后仰了仰身子，两手握住椅子扶手，目光移到空中，缓缓地说：“两个都给办了吧。”
李红专大惊失色，卢跃进要给姓卫的办，这是显而易见的，为什么要把姓贺的也连带办了呢？难道贺国荣背后也搞了什么动作？不行，就算给了好多钱也不行，不能让他的阴谋得逞。李红专很心急，抢在黄局长之前说：“不行，要办只能办一个，姓贺的这个不能办。”
黄局长也感到意外：“部长是出于什么原因这样考虑？这样办妥吗？”
卢跃进问：“为什么？有那点不妥？”
黄局长说：“考试作弊，不追究也就算了，还要给办，这……”
李红专说：“考那么差，还能让他合格，这要拿出去公布了，那我们怎么向社会作交代？”
卢跃进说：“好啊，我说的不算数，那就先搁一边，你们两个先回去统一意见，就按你们定的意见办。哎呀，不用回去了，就在我这里统，我在一边看着，给你们当护卫，十分钟时间，够不够？”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十分钟过了，谁也没有开口。
卢跃进开口了：“我就当你们没有来汇报过，你们回去吧，该怎么办，你们自己作主好了。”
黄局长摇起头来：“我做不了这个主，还是请部长定吧。”
卢跃进说：“那李红专你作主？你给我说说，你会怎么办？”
李红专说：“由我作主，我就只办一个，卫位。”
卢跃进道：“这个卫位考得很好吗？”
李红专说：“是的。”
卢跃进说：“能让他重做一遍吗？”
李红专愣住了。
卢跃进又道：“我还有事，你们先回去吧，要是觉得我的意见还是不行，那就只有一个办法，组织重考，请纪委监察局出面监督。”
下楼走到平地，黄局长一直都在摇头。李红专走在后面，就朝一个方向想，贺国荣一定做了手脚，把卢跃进给收买了。程放是通风报信者，还有可能为他出点子，无孔不入的女人，事情要坏在她手里。好啊，贺国荣你现在感觉很好是不是？脱掉穿了十几年的工装，换上干部服？要想真正踏上仕途，还远着呢。就算你成了干部，那你又能干成什么事？别做美梦了，你没有那个命。
李红专怂恿黄局长：“走啊，去找龚县长汇报。”
黄局长没吭声，过了楼梯口，径直走向单位。
李红专追着说：“在局务会上你不是一直坚持要给县长汇报吗？”
黄局长掏出钥匙说：“我现在不坚持了。”
“为什么？”
“我受不了这样的折腾，要是龚县长同意我的意见，你说怎么办？我们执行谁的？”
“谁说的对，就执行谁的。”
“是我没有说清楚还是你听不懂？龚县长的表态是两份试卷都作废，和卢部长说的两个都同意是完全对立的，你敢说谁的对，谁的不对？”
“还没有见到龚县长，你怎么知道会这样表态？”
“告诉你，我就有这个把握。”
进了办公室，黄局长坐下，端了茶杯，慢慢喝茶。
李红专站在桌子边，继续道：“我认为不一定是这个结果，我相信龚县长会支持我的意见。”
“支持你的意见？你不怕得罪你最崇拜的卢部长？”
“我不怕得罪谁，我怕得罪真理。”
黄局长一脸错愕：“真理？你提那么高做什么？这个事情哪一点与真理搭上边啦？”
李红专把两份试卷拿出来，展开，在笔筒里找到铅笔，用铅笔头的橡皮在考号上擦一下，拿起笔描一下，把试卷推到黄局长面前；“这样改过来，还原事情的本来面目，实事求是，这就是真理。”
黄局长眉毛耸动：“你看你，李股长，你为什么这样做？现在唯一的证据被你破坏了，你把事情搞得更加混乱了，看你怎么收场。”
“我做的只是将事情还原，恢复事物的本来面目。会上你说好要去给县长汇报，现在离开会议你又反悔了，作为一个局长，你这样朝令夕改，不负责任，贪生怕死，真令人气愤作呕，那我作为本次考试的具体负责人，我就担当起这个责任，这个事就有我负责，你干脆什么话也不要说，什么时也不要管好了。”
“你这是乱来，无组织无纪律，我要报告卢部长。”
“你去呀，趁他还在，就快点去，为了表示对你们的一点点尊重，我先回办公室等一个小时，时间一到，我就要依照如实办理了。”
洋洋得意地出去，并没有进自己办公室，而是出去穿过院子进了传达室。他找了一个可以直接看到大楼门的角度坐下，他要亲眼看到黄局长在踏进大门，那他就紧跟着上去，要亲自看看黄局长怎样告状。姓黄的说不清楚，他就要趁此机会，告诉卢跃进，姓黄的不想贯彻落实刚才定下来的意见，而是去找龚祥兴县长了，寻求另外的结果了，在会上他就这么说的，重大问题就只能去找政府，不找组织部。他要亲眼看看卢跃进怎么生气。
一个小时过去，黄局长没有出现，这让李红专很失望。他回到办公室，门一声响，程放窜进来了，这个小女人，钻头觅缝，不放过任何打听消息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