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放大半身趴到桌子上,问李红专:“李股长,能告诉我点真话么?”
李红专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盯住她眼睛看,要看得她心虚,然后问她:“你的眼睛为什么是这样?你家里用的是铜锅铜壶铜碗铜筷子?”
程放说:“铜锅铜碗铜筷子?没有,我家倒是新买了电饭锅。你问这话,什么意思呀?”
李红专眨眼道:“我看见你的眼睛,我就想,你家里有很多铜制的东西吧,要不,那两颗瞳孔怎么会黑里面透着铜红色?是铜元素摄入太多了吧,会不会是病哟。”
程放知道他说什么了,使劲哼一下鼻音,说:“那我看你那双大白眼,又是摄入什么太多了呢?石灰石?鸡蛋壳?妈呀,那都是钙质呀,摄多了可不得了呢,要的癌症的。”
李红专脸色大变:“你说话怎么这样狠毒?你心眼太坏了,你这个小……”
程放手指着他:“你再来,你敢说脏话,我就说出更难听更生猛更让你受不了的来。你受不了那你为什么要说?我是针锋相对以毒攻毒。你是接婆娘高兴嫁姑娘怄气,只允许进不允许出?简直,和你谈不拢。”
“谈不拢,那你跑来我这里干啥?一来就问这问那,是你主动要来纠缠我的,我是被动的,我才和你谈不拢。”
“不想谈?不想说那我就走了,以为我无事做,闲得无聊?好,拜拜。”程放哼着就转身,还没迈开步,被他叫住了,略微迟疑了一下,转回身子来。
李红专挤弄眼睛,谄笑道:“你要我谈什么?”
程放张开五指,在他眼前抓了一把,说:“关于你们请示领导得到的答复内容,要真的。”
李红专仰头靠上椅子背,举手薅理两下头发,说:“没问题,我会满足你的需求,不过,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程放拉过椅子,在他对面坐下来:“还要和我讲条件,好吧,什么问题,请讲。”
“你们经常在一起,说得欢天喜地的那个女的,是你好朋友么?她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你可别胡思乱想。”
“是男人见到心仪的女人,就要胡思乱想。”
“你敢。她可不是好惹的。”
“没事,因为我和别的男人不一样,我对女色不感兴趣。”
“嗯,我到没看出来,你既然不近女色,那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感兴趣?你看她长得美貌不是?”
“不不不,我不是看上她的美貌,我是觉得她比较有气质。”
“她确实有气质,不光表面,内心也是很美的。我看你呀,心口不一呢,不看外表看内在,有水平,刚才说你大白眼真是不该,要不要道个歉?”
“你们真是好得不得了的朋友,天天都有见面,还打那么多电话,好多话不说完心不肯呢。”
“我实话告诉你吧,她叫祝明霞,在邮电局上班,当了好几年话务员,现在抽调专门搞程控电话。”
“我知道,贵山县的程控电话可是落后了,全地区倒数呢。”
“可是我们后来居上,规模大,按五千门设计,超过了所有的县。要不,我们局会一次性装了五部电话?每个股室都有了。李股长啊,你既然这么聪明,观察的这么到位,那你就猜猜看,我这个好朋友她的爱人是哪个?”
李红专责怪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明明知道我来贵山时间不长,认不识几个人的。”
程放咯咯笑:“李股长还想瞒着我们不是?人事劳动局里谁不知道你李股长的来头啊,才几天呀,这楼上楼下主动和你打招呼的人还少吗?”
“你说到了我的来头,那我倒感兴趣了,且说来听听?”李红专靠在椅子背上,做出仔细听的样子。
“你的来头多大我才不管,谁稀罕就让谁给你说,我实话告诉你吧,我的这位好朋友,名字叫祝明霞。她爱人就是昨天开会让你脑壳痛的166号考生,贺国荣。”程放离开桌子,坐到椅子上。
李红专吃惊道:“你没有搞错吧,这样有气质的女生,怎么会爱上他?不光是人长得不怎样,而且,这么没素质,考那么差,还作弊……”
程放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李大股长,你的审美观一定被嫉妒烧坏了,这个贺国荣长得不比你差呀,中等个头,浓眉大眼,在工厂里是多年的先进分子,还会写小说,水平一点不低。关于这次考试……”
“哎,程放,你对她家一定很了解,那贺国荣……我看他的简历,好像是在外面工作吧。”
“是呀,他很早就进了工厂,后来照顾两地分居嘛,调回来了。”
“他们有孩子没有哇?”
“有哇,都两岁多了,在忙着联系幼儿园呢。”
“我孩子也两岁多了。我们都是同龄人。”
“是呀,都是同龄人,为啥就不多多关照呢?”
“你把什么都告诉这个祝明霞了吧。”
“依李股长这么说,我是个无原则的人啰。”
“你没有告诉她,那她问你没有?”
“自己男人事情,肯定要问的嘛。”
“那你,不可能一点都不透露吧。”
“李股长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瞎,当然要听你说真话啰。”
程放说:“我说了,考试结果出来了,你老公本来是高分,九十八分,排第二名。但是,我又说了对不起了,现在有人发现考号被换了,也就是说,你老公的考号与别人的交换了。谁的错不知道。是不是你老公做的手脚?你亲自问问他?我好朋友祝明霞就说了,口气十分的坚定不移。她坚信她家贺国荣的品质,可以用她的全部担保,如果有人不相信,非要这样说的话,那她两口子就抗争到底,不怕任何查处。她们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她说了,现场出题重考,随便我们请哪里的老师都行。”
李红专哼哼着,连连摇头,程放认为他不相信,好像她在个她编故事。她也不想多作解释,就希望快点听到结果,她有点迫不及待。说:“大股长,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吗?没有啊,该回答我了,请你给说真话,部长信你,大胆放权给你,要你负责,你会怎么样?要坚持你的主张,把所谓的考号恢复回来,还是服从领导的决定,让他们两个都过关……”
李红专愣眼道:“这些话都是黄局长说的吗?如果他真是这样说的,那就真的有出入了,而且这个出入还很大呢。黄局长他怎么能这样呢?怎么这样一点原则性都不讲?当了好几年的局长,还是这么点水平!他为什么不实话实说呢?真不可理喻,是这样的水平素质,真不知道他是采用什么手段弄到这顶帽子的。”
程放凭自己内心的感觉,这事情应该相信黄局长,搬来就应该这样,最后大家皆大欢喜。可是这个李红专,仗着有后台,在这里大放厥词,指责这个职责那个,公开贬低黄局长,矛头直指贺国荣,打听半天,探听贺国荣祝明霞有没有背景,来头怎样,没有,好了,他就狂起来了,信誓旦旦,一定要把贺国荣废掉,好像他的坚持才是唯一正确的选择。程放的心一阵松一阵紧,不知道这家伙还要干什么。
李红专继续道:“我现在很想把真相直接告诉你,但是我不能,我不会像黄局长那样,不分场合张口就说。我是要等他在场,当着他的面说,他听出来我有哪一句话不准确,可以当场给我纠正。趁他不在,我滔滔不绝地告诉你们一大堆东西,再正确我也不愿意,这叫背后搞小动作。他来了我就说,我要他仔细听好,我说出来的,一定不合他的心,那我也要说,因为不是他的原意,与他的想法矛盾,他就会不认账,不同意,继续梗着,那怎么办?我还有一个办法,请卢部长来当面对质,我要现场戳穿他的伎俩。对表里不一的人,搞阴谋诡计的人,要用光明正大的方式来对付。”
黄局长的意见是两个都作废,李红专的意见是只废掉一个贺国荣,在局里就他们这两条意见占主流,别的意见都是白瞎。他们统一不了,就去找领导汇报,得来的结果是这样,两种意见都被否定了,高兴的是程放明安兴等,但也是白高兴,因为他们办不成事,录用审批表上要签字盖章,还要起草打印下发文件,两项工作分别被他们把持,有一个不愿意那谁都甭想办成。
程放和李红专打了一阵口水仗,毫无一点有利的进展,越发脾胃越胀气,脑袋一团乱麻,什么时候才会有个结果?这时候就希望明安兴出现,明股长说话不奉情,言语尖刻,可以来为她出口恶气,不管他李红专怎么感受,就算事情办不成,也要敲打他几下,让他心里同样不好受。可是明安兴一直不现面,这家伙真是,需要你的时候,躲哪里去了呢?
李红专手指敲击玻板两下,说:“我要办一下业务,你看报纸陪着我?”
程放说:“我没这种兴致。”扭头起身就出来了,她在过道停顿了一下,来到院子里,决定在这里等黄局长,明安兴来了也好,要帮助他们好好想想,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同时又把李红专的那种气势压一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