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公子,这边请”小月必恭必敬的在前面带路。
我在厢房里设了一桌上好的酒席,临行作别,更是敬谢救命恩人。
萧越行主仆三人,分座而席。
看来这个时代的人民对地位尊卑很是讲究。由头到尾,那两个随从都是垂手立于萧越行身后直到萧越行坐下,向他俩微点头示意,这才跟着分左右两下座坐了下来。
那年青些的随从叫元吉,沉默三人组中显得较为活泼些。浓眉大眼,略带些孩子气。一笑就露出一对虎牙,甚是可爱。
那年长的随从,叫李富。浓眉豹眼,胡须虬乱,皮肤黝黑,有点得象《水浒》中描述的李逵。
我举起酒杯:“萧大哥义薄云天,救命大恩小女子终身铭记,浅水薄酒作宴,聊表心意。”萧越行点点头,端起喝了一盅,放下酒杯盯着我,拧起了眉头。
看得我心里有点发毛。他怎么了?
猛的省起,自己是敬酒的,理应要先喝的。赶紧抬起喝了一大口。
哗,古代的酒跟现代啤酒相差甚远,又辣又呛,喉咙象是火烧的一样,眼泪都出来了。
我一边揣胸口一边猛咳嗽,小月忙不迭的递上茶水。
无意间的闪眼,见萧越行的脸隐隐约约似是显了一丝笑意。也许是我看花眼了,再正眼瞧过去,他的脸色依然水波不动,木无表情。倒是吉庆说话了:“这上等的十日醉,劲头冲得很,姑娘小心些”
我涨红了脸:“绣玉不胜酒力,让几位见笑了。”端起酒壶,给萧越行满上。
萧越行昴首喝了几杯,只见他眼帘低垂,面色如常,看来是好酒量的人,我暗暗啧舌。
酒席过半。元吉放下酒杯:“周姑娘此遭逢凶化吉,不知再作何打算?”
我看了看众人。李富和那萧越行一个样,毫无表情,正低头喝酒。萧越行似乎也不怪元吉的多嘴,正夹起一颗花生米在慢慢细嚼。男人吃东西,一般不怎么好看,不过,他的吃相挺斯文的,貌似相当的有教养。看来,人要长得帅,别说走路站立,就连吃饭的样子也好看。
我清了清喉咙:“我打算去大都,这厢要与各位道别了。”
萧越行闻言微微顿了一下,夹起另一颗花生放进嘴里慢慢的嚼,仍是木无表情。
李富仍然闷头喝酒。毕竟,我去哪与他有何干。
倒是元吉好奇的紧:“周小姐到大都去是探亲吗?”
我赫然一笑:“不是。”心想也不必瞒着他们什么了。
于是将除了自己穿越事实隐瞒外,其他的事情经过都一五一拾的说了。我曾经从事过一段时间的奸商销售培训工作,知道陈述时要懂得把握细节,该重点突出的地方要重点突出,并且不厌其细节,该简洁的就该简练,一笔带过。在周家住了短短十几天时间里,便体会到这可怜的周家八小姐在这个家庭中,是逆来顺受,委屈求存的受气包,地位不会比仆人高多少,甚至有时连下人都不如,瞧那可怜巴巴的月钱就知道了。于是将其悲惨往事稍作了一些渲染,在某些部分加上五六成的水份夸大,或者语言间偶作哽咽,泪眼泛红之状,总之就是表现出一个古代灰姑娘的悲惨遭遇。
小月是个单纯的小姑娘,自然不可能知道我借用了〈鹿鼎记〉里的韦小宝同学的“演讲”的伎俩,还不时的点头加以肯定效果:“嗯,我们小姐虽说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却有时连咱做下人的都不如”
我接着说:“被他们关在柴房里饿了那几天,我也想透了。总是这般逆来顺受不知要待到什么时候才有个头,因此假装顺从,心里已经盘算着能趁路上的这段日子里如何逃出来,那怕天涯海角天南地北的流浪,快快乐乐的,也是要强得多。”
元吉听得入神,跟着点点头:“周姑娘倒是有志气。想不到你一介弱质,竟有此胆魄”
我趁机作最后渲染:“不瞒各位,我这次经历杀劫,固然吓得心胆俱裂,但与之相比,死则一了百了,亦要比这般受人摆布,处处刁难受气的强。”当下泫泪欲滴。
不知旁人作何感想,我心里却要忍不住为自己喝一句彩,连自己都被感动的演说,我也生平第一回阿,看来我是有些表演的天份。如果还能回到现代,一定要记得进军娱乐圈。说不定还能拿个好莱乌最佳女主角,钞票大大的有。
唉,想着倒是好,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想起过年的时候奶奶多半还站在村口前望眼欲穿盼穿秋水的等着我。一想着她孤搜的身影,我便再也控制不住,泪水溧然而下。
小月赶紧拿过手帕过来,原是想劝我一两句,不知怎么的也跟着掉起了眼泪。
一时间冷了场,那主仆三人看来有点不知所措。过了一会,李富突然干咳了两声:“周姑娘,我们正好也是要去往大都,你若不怕有嫌,咱们可一同上路。”
“真的?!”闻言我又惊又喜,抬起头来看看他,又转过去看看萧越行。
如果能与他们同行那真是太好不过了,路上既安全又有照应。原正愁着毫无方向举目无措的,不知这路上可有土匪路霸之流,又加上两个女子单身上路必有诸多不便,正忧心着呢。
不过,还得要萧越行同意才行,他一直都那副酷酷的表情,不象很好沟通的人。
我有些紧张的,然而他竟然出乎意料的点头了:“我们明日一早便起程,周姑娘若方便就请一同上路吧”
大喜过望,我破涕而笑,忙不迭的:“方便,方便。咱们明天一起走吧”
这顿宴局让我好生尴尬。是结账之时小二报了二两四钱的银子,我身上只有一两多的碎银,加上小月的还不足二两。元吉争着付账,我坚决不肯。转身掏出几颗金瓜子,这正是我在周府期间“勒索”如夫人和周老爷的,一直贴身怀内。
见我拿出的金瓜子,元吉等有些讶异。小月有些得意洋洋的跟他们说了我如何临上桥前与周老爷的有条件要求。
元吉听了哈哈大笑。李富亦莞然:“我还道大周的女子一个个都温顺如绵羊儿似的,周姑娘不同一般”
偷眼瞧过去,见萧越行正移开视线,似若有所思。
在房里稍作收拾,其实要收拾的并不多。只有小月随身带着一个小包袱,装着贴身用的衣物类,其他都已在路上失落了。余悸尤在,这时就算给个水缸做胆子,我们也不敢回到现场去收拾。
我认为有必要再去置些衣物和常用品,有需要准备两套男装以方便上路。毕竟在这个时代还是男尊女卑的社会,女扮男装可以省去一些麻烦。
出得房门,正遇上元吉打算外出。一问,说是去马场租车,我立即兴致勃勃的要求同往。
元吉略显踌躇,但很快就同意了。
我和小月高高兴兴的跟着出了门,小城不大,构开T字型的两条青石板路是最主要的商业区。但我心里仍是很兴奋,第一次亲身体验别样的时空别样的社会。走在大街上看两旁或高或低错错落落的商铺,迎风晃荡的商铺招牌布蕃,来来往往的人们,中间不时穿插着小贩们招揽生意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让我有一种恍恍然间似是梦景之觉。
街上热气腾腾的面汤店、茶汤店,有挑着担子叫卖的小贩,馒头包子麻花糖葫芦。。。琳琅满目,虽然对这些我并不怎么爱吃,就这么瞧着也觉得有趣得很。
还有红炉浇灌的打铁铺,打铁的汉子赤着上身,一手拿铁夹钳住那火红的铁块,一手拿着大锤子叮叮铛铛的敲打下去。火炉红通通的烧着,脸下淌着汗水。“啪”的滴下一两颗,那铁板上立即冒起了一缕青烟。
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打铁,忍不住驻足多看了一会。那铁匠就有点不耐烦了,瞪了我一眼,突然朝地上狠狠的啐一口,吐了一口浓痰。
我吓了一跳,小月在身后拉拉我衣袖,低声说:“小姐,快走吧。千古行例,打铁店里不许女人驻足,不吉利的。”
看吧看吧,女人在这个世界里简直就是祸水。我还是赶紧买几套男装换上得了。
找家钱庄兑开了几颗金瓜子,换得二十两的银票和一些碎钱。挑了家货版较为齐全的衣冠店,给自己和小月各置了两套男装和头巾帽子等一些行头。
一转身,发现曲尺台上还放着些女儿家用的首饰粉盒类的东东,步步摇,凤头叉儿等等,做工甚是精致。忍不住又拿起来一一的观摩细看,心里好生慨叹,古代人对美的追求和欣赏早已到达了一种极高的艺术境界,这么精湛的手工艺,到了现代怕早已失传了。
元吉还有些孩子气,也喜欢这里瞧瞧那里瞧瞧,看样子也是比较少出门的。见我挑选衣服,还挺有耐心的一旁等着,彼有绅士风度。
我有些不好意思让他久等,胡乱的买了一对耳环和几样小东西,这才兴冲冲的跟着他去马场。
按路人指点,我们走到城西门外。
围城河伴,几棵古树。树下擅着几匹马,几个人或站或蹲的围着三三两两的聊天。这就是马场了?
我瞪大眼睛,与我想象中相差好远。还以为会见到人仰马翻之类的热闹场景,怎么地这般冷清啊。
见我们上来,好几个人同时迎了上来。一个个满脸堆笑:“公子爷,可是要雇车把式?”
“公子爷,瞧瞧我这三年齿的好马吧,膘壮腿长,保日行数百里不累。”
“公子爷,来看看咱这马,这马有个名头叫穿运燕子飞。。。。”
“少爷,少爷。。看我的马。。。
看来,生意惨淡呀。好不容易见着有生意来,大家都争破头的挤了过来。
我和小月都被远远的挤到一旁,只能袖手作壁上观。
元吉连看了几匹马,似乎都不大满意。
有人很快的不知从哪又牵来了几匹,元吉选了半天,勉强才挑了一匹棕毛马。
那个马夫兴高采烈的,脸上的皱纹舒张起来象花一样。元吉又跟他说了几句,递了些碎银过去,他忙不迭的接过,连连点头,兴奋得直搓手,心花怒放。
元吉冲着我和小月点点头:“都办妥了,咱们走吧”
走了几步,回头瞧了一眼,发现那马夫却并没有跟过来,反朝另一方向走了。不禁有些奇怪:“马夫为什么不跟着我们走呀?”
元吉答:“他先回去准备些,明日一早到店里等我们。”
哦,原来如此。看元吉一脸理所应当的淡然,似乎并不担心那马夫会有收了钱却不应诺之举,看来古代的人要比21世纪文明社会的人更讲信守。
既然是长途车,那得多买些东西。于是回来路上,我又买了一大一小两只水囊,腊烛,火折子,油布,桐油伞等物品。
象我以前出差远行坐火车时,总是带少不了带矿泉水和吃的之类。可惜这里缺乏条件,不然我肯定连瑞士刀火机驱风油蚊怕水指甲钳之类的一苦脑儿的装在行李箱里。
现在,尽可能的将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