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越行(番外)
萧越行低头看着怀内的人儿,这短短一瞬间,她似乎已经飘远了。
那晚平安镇上,他一眼便注意她。只因那一阵风,吹起她面上细纱。粉红嫁衣,柳浦弱质,纤纤细柔,扶风幼无力,这是谁家迎新妇?
虽然不喜花丛留连,但身边从不缺少倾城国色的绝美佳人。或妩媚艳秀,或温顺解意,投怀迎奉,女人于他,从来不过只是一俱泄欲的身下之物。
相比之下,她算不上很美。若不是她那双灿若晓星的慧眸,若不是那眼中却透着一股子不屈不服的倔强,让他着实生了好奇。他必然错过了。
都说娶妻求周,嫁郎往东。
大周的温山软水,连男子都熏陶得都皮细肉嫩,更别提女子的千娇百媚温顺柔弱,在众国中早有崇名。
偏撞见她眼内一闪而过的狡黠。
看着那袅袅婷婷的身影下了马车,不知怎地起了些兴致,回头对元吉说:“今晚就歇此间”
夜风微凉,树下隐隐花香。大周,连夜色都这般温软若绵,腐骨削肉。
对面明黄窗台吱呀一声,那细巧的身影竟然再度出现。秀眉明眸,乌发细如云,歌声离离,一曲天籁婉妙,忍不住凭神凝气,痴痴神往。
余音绕粱,曲未尽兴,美人却眼下滴泪。心底涌起莫名的酸痛,不禁皱皱眉,自己这是,怎么啦?
室内似有人呵责,怪她轻率。她惶惶而起,脸上神情却是不置一屑。
忍不住心中暗笑,有趣,真是有趣。
不过,看来美人受惊了!
他缓缓的上前,捡起那块手帕,淡淡的玉兰花香,沁香入腑,一时间竟有些晃晃,心驰神离。
。。。。。
“在下萧。。越行。。。”他说:“姑娘若看得起,唤我一声潇大哥便可”
萧越行,这三个字,连他都以为自己已遗忘。内庭宫中,他的名字是萧恒,南齐王第六子,一出世便封为“啸南王”,圣上金口中,说是他连哭声都过人。
只当是王上随口一句玩笑,却铄言成金!
十四岁马上弯弓冲锋,十年军旅,沙场上拼出来的辉煌战迹,彪柄功业,无一不是生死相搏的杀戮,血淋淋的残酷。哪有因你皇室血统天潢贵胄而来得上天半点垂怜和侥幸?
也只有他,近年来,南齐国力军威大振,所到之处,铁骑踏扫,罕有匹敌。
统领天下二十万铁甲兵,率虎狼之旅,乌金宝剑所指之向,任你铜墙铁壁也被踩踏成泥。
众列国储侯,提起南齐“枭王”,莫不悚然色变。
国中民众,提起啸南王,崇敬之余,更多的是畏惧。
也只有她,紧紧的拉着他的手,将他作了依靠。
她再怎么害怕,却要装出无畏的样子,安抚身旁的小丫头,面对血腥,虽然浑身发抖,竟然朗朗要求刺客,要舍已为人,换作别家女子,怕早已昏绝于地。凭这份胆量,这份作为,许多男子都比不上。那一刻,他整个人和心灵被重重地震动了。这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女子啊!只是她装得再怎么坚强,终究还是个小女子。哇哇大哭,就象个小孩子一样毫无形象。
抱着她,听她一阵阵的哭诉,感受她柔软如绸子的发段,缓缓的垂了过来,窝在他颈脖间,那么无助,那么楚楚可怜,他心底悸动起一股从没有过的温柔。
庆幸,救得了她。
她笑颜如花:“萧大哥,你看我着男装如何?这路上是不是比较方便些?”一袭长袍展开,弃妆易弁,也唯有她自以为瞒得过旁人,还沾沾自得。
却见她粉面桃花,星眸明皓,他心莫动狂跳,竟发不得一言。
曾经多少美人怀内坐,投怀送抱,然而眼下的自己竟也青涩起来。怀内的她软香温玉,青丝拂脸,回眸浅笑,眼波流转竟让他生平第一回红了脸。幸好,没人瞧见。
心疼她路上颠波,到了永定,便早早的安排她住下。她倒兴致昂然,四处闲逛,没得一刻消停。终究是女儿家,少出家门,且纵容她多会吧。
也怪自己过于大意,原以为永定州还算平安,且自己眼线又多,那料到她还是出了小差子。
若不是那日办事回得早些,酒楼上见那浪荡痞子,手上拈着的,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绣花小荷包。
心中一惊,别不是这小傻瓜给人卖了?
却见那人撮着牙花子,斜着眼对座旁的人道:“莫要小看了爷,看,爷这就有了本钱”竟又从身上掏出一包锦帕。
萧越行脸色大变,这个他自然认得,正是绣玉的贴身怀内绣包,装着她自以为可以值很多银子的宝贝。
如此贴身之物,竟被这人拿去,怕是凶多吉少。
那小贼仍在滔滔不绝,向他同伙买弄起自己手段来。末了还表情淫晦:“啧啧,那小兔儿相公长得着实喜人,脸蛋儿水做的一般。。。”
萧越行双眸冰寒,怒气上涌。元吉和李富也相继色变。
主人一向沉敛冷静,无论重大机要,或面临危境从不见情绪外露,这下却见他如此气恼,都不由暗暗心惊。
那小贼自然是被元吉提到巷子后狠揍了一顿,逼着他满城的找那主仆二人。
见着她安然无事,他莫名的松了口气,之前的焦燥心烦竟瞬间平了下来。
她却不知始未,晚饭时还吱吱喳喳的跟他将这事说了,竟然还以为自己错怪了好人。萧越行哭笑不得。
一路上的奔驰,他最想做的,就是吻她。
她青涩笨拙的反应,让他心中欢欣鼓舞,情难以控,这一吻竟再也舍不得抽离,恨不得将她就此溶入躯内心间,仔细的呵护,再不放手。
若然将她一路携至回国,眷恋身侧,倒也是一件美事。眼下国内政敌林立,暗箭纷扰,刚接到的信报得知,朝中几名重臣联名上奏,认为他“才列臣首,德能服众,应加以重用”并请求皇上将他调回朝廷。
他知道,父王身子日渐差萎,朝廷大部分政权旁分,由身为太子的萧德暂理。不过此人才能平庸,胆小量窄,偏又好大喜功,对他的军队一直跃跃欲图指染。
大王兄萧基倒有些魄力,心计远在萧德之上,但性情暴戾,狠勇好斗,五年前因私德有损被废摘“太子”之位,贬为“殷王”,仍自心有不甘,正多方拉拢重建以期重振。他自己从小与萧基不和,长大更少有往来,表面上还是做得客客气气的,毕竟道不同而不谋,各自心里都打着一盘小九九。
自己手握军机重兵,远离朝政,倒乐得个耳根清静,省去那麻烦心。只是近年,这把火竟然烧到身边,不得不防。
一想到此,萧越行便忍不住心中冷笑,这两集团之间争斗纷扰,他向来冷眼旁观从不加以干插。只因自己重兵在握,两方对他都加以讨好拉拢。表面上大家若无其事,私下却纷纷加插亲信,以其分薄兵权,免得到时落得个“蛤鹤相争,渔翁得利”。
嘿嘿。。。当萧恒糊涂了吗?燕雀安知鸿鹄志,萧恒的胸怀,又岂是区区一个太子之位?
不用说,这突然宣他回朝的主意,定是出于萧基或萧德,其意不外是削夺军权。为防生变,他需急马飞奔回国,以作应策。
只是。。。。临决定之际,对她竟然有放不下的依恋。
怎么办?将她带回国内?眼下政敌环立,在他身边更加危机重重,不行!他怎能让单纯如镜的她被牵扯进这刀戟加身、性命误虞的险境?唯有暂时将她置远,以策安全。
而常平,正是一座合适的置所。
此间乃是大周安逸王的治辖。虽近疆域,算不上繁华,但在腐糜朽烂的大周境内,已是最安全平和的城都之一。
说起安逸王楚锦钰,此人不容小觑。
大周近十年来,朝政腐朽,文官私饱中囊,刻扣粮饷,军将无能怕死。迟早是萧恒囊中物。其境内唯一可视之与对,正是这位远放于青州府的“安逸王”。
楚锦珏,大周文景帝第十九子。十年前,文景帝病逊,太子楚子介登基,号“天元”。许是帝王之路得之不易,楚子介疑心极重,上位后不久即痛下辣手,皇室宗亲一个不漏,轻则剥权抄家,流放边境,重则全家抄杀。唯有那楚锦珏,当时不过少年,竟然完身而退,得以置身事外。京城中浑噩胡挥,风流花众,闹出了许多混帐事,却能令喜怒无常楚子介一再容忍,最后还封为“安逸王”并一纸调令将其远遣到胡林沙地。
当然,虽然名为管核青州、太府、常平、罗定等四城,却又不准他军权兵力,不过是挂着个名头罢了----楚子介终还是多疑。
青州府域,还是个风沙苦寒,地贫土旱的鬼地方。百种难生,民生艰难。各地封主的取用向来有取索于封民,就这么四个穷光溜溜的山城,能供得起楚锦钰这种惯了金销银耗的花费?
却谁也料想不到,怕是大周朝庭也不得知,楚锦钰在短短的几年光景,不仅越来越有声色,更将其封域内治理得井井条条,官清民安,一幅升平景象。
这样的人,对于邻国而言,是可怕的。更可怕的是,安逸王的封域内无论官民,对他竟然死心踏地的忠拥。
可幸,楚子介始终低估了皇弟的才能,一直不予重用。
然而青州四城相连,与番列、骁努两国边界近邻,向来是大周重要塞防。
关前地势险峻,风沙苦寒,加之与出关百里之处,有一大片荒沙废城,不见滴水,罕有人烟,有了这片这三国不管地带的沙漠起了缓冲作用,城内倒也安稳得行。虽然常有马匪流寇骚扰,亦不过是小股贼人,在大周正规军队的守护下,尚算平安。
只要安排得当,绣玉暂置常平,再妥当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