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回
我对刘胜基本是不抱什么希望的,所以他后跟才出门,我前脚就跟着出来了。
一个人去不得万花阁,到它对面的酒楼坐坐,探知一下大概也好。
我就这么一个人,溜达到了逢春楼。
逢春楼其实跟万花阁多少占了点边的,据说两家老板是亲兄弟来的。开得门对门,一推窗便望见万花阁大门。、
来逢春楼喝酒吃茶的,大多是到万花阁消遣的恩客。万花阁里的姑娘们嘴刁,只吃得惯逢春楼的酒菜。恩客既然来也,也就不差那三五两银子。
我选了二楼靠窗的一个位置坐下。这个观察位置很理想,但凡进出万花阁的客人都能一目了然。
叫了几碟精致贵价的点心,要了一壶茶,我慢慢酌酙,等着看闵家公子会不会出现。
小二早是见惯了寻春风月的客人,见我面容稚嫩,衣着光鲜。以为我是有钱有家的公子哥儿,偷偷地从学堂里溜出来的想学大人那般寻春觅香的雏儿。
笑嘻嘻的上来跟我打个曲膝:“小少爷,可是约了万花阁里的相好姑娘?”
我脸微红:“我只是在这里稍坐歇息,不曾约了人。”
“嘿嘿。。。我见小少爷一直朝万花阁里张望,还道你。。。嘻嘻。。。小的与万花阁里的姑娘都认得,少爷若有心上人不便去见,小的倒可牵上一丝线儿。”
我心一动:“哦?瞧不出你倒人面儿广”
“少爷您有所不知,万花阁的姑娘们经常叫唤本号酒菜,都有小的送进的多。那院子里上至嬷嬷,下到看门的倌家,没一个不认得的。姑娘们也就更不待话下了。”
“我听大家都在传,说襄京城里四大月楼,十大红头牌,就数万花阁的姑娘最多最美了。”
“这倒不见得。”小二压了压嗓子说:“其实啊,万花阁里的姑娘们姿色算不得最好的,多得有了白赛仙和陆双萼两位姑娘,老鸨嬷嬷才在这万花众中站得住脚,一跃坐上了京中的头等风月。”
“听起来,这白赛仙和陆双萼两位姑娘大是有来头。”
“可不是嘛。”小二说:“先说个白赛仙姑娘,那一个倾国姿容,实在难以言词表达。少爷,你听说过一笑倾人,再笑倾城,三笑倾人国的说法吧?小的有幸,在送菜酒的时候,得以见过几次。唉呀,那白姑娘,眼珠儿乌溜黑膝跟星子一般。她只远远的瞄了我一眼,我便浑身酥麻的,象被虫子爬过一样,又是喜欢又是激动,几乎迈不开脚了,还以为是那庙里的神仙姐姐下来了。我的亲娘咧,那个嘴唇儿又小又红润,根颗樱桃儿似的,真恨不得当场就咬了下去。”
我扑嗤一笑,这小二哥的形容词有限,粗俗不流,别有一番市井趣谐。
“那陆双萼姑娘又是怎生模样儿?”
“啧啧,说起这陆姑娘更不得了。她秀色清丽,模样儿虽不及白姑娘,但那个多才多艺,书琴棋画无一不精,还会作诗。给她捧场的都是些文人雅士,争着给她写了不少赞美她的诗呢。可恨小的不识字,不然这里倒念给小少爷您听听了。”
“这么看来,两位姑娘,还是这位姓陆的胜出一筹了。”
“可说不准,各花入各眼罢了。陆姑娘是个清倌,脾气傲得很,不轻易见客人。能点上她的人,都是京中叫得出号的名人,文仕雅人们都将能坐到陆地姑娘的茶席宣当成是一种荣誉呢。不过呢,白姑娘却是被一位天大的尊客包了一段日子。”
小二左右东张西望一回,不作声了。
我心中暗笑,不外是想要银子罢了。于是从袖袋中摸了一钱碎银出来:“那尊客是谁啊?”
小二精神一振,脸上欢喜之色溢于表,压下嗓子,低低地道:“咱们底下都悄悄的在传,不敢对外人声张,若不是小的瞧着公子爷乃是豪直爽派之人,咱便有十个脑袋也不敢乱讲。”
我嗤地一笑:“少来糊弄了,你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不过也是从别人那里道听途说得来的罢了。”
小二急了:“岂敢欺弄公子爷?去年那位恩客大爷来时,就在咱逢春楼坐来着,呶呶,就你前面那张八仙大桌子。身边就那么几个仆从,小的当时就瞧出他绝非常人了,看那气派势头,咱们秦梁府的小公爷一半儿也比不上人家。他进了万花阁不久,便有一群的官差进来将里头的恩客一个个的赶了出来。再将那万花阁团团围得个紧,到了第二天才散了去。后来我们听说了,就他是翻了白姑娘的牌子。打这以后,白姑娘就有好长一段时间不在这万花阁里头了。”
小二将嗓子压得更低了:“瞧说那位爷,是在朝中的皇亲。可咱们襄京城里就那么几位王爷,都没他架子大呢。好了,话已是至此,再别的小的不便多说”
“那后来白姑娘呢?怎么又回到了万花阁?”
“谁知道呢,兴是情分两尽了吧。嗐,风月无情,一朝新人胜旧人,向来是如此的。”
有人叫了小二,他应了一声,朝我告了退。
我看着对面楼进出的人,每一位都衣着光鲜体面,有皮如松壳的老头,有典肚凸腹的财主,有文质彬雅的秀才。。。真是各式各样的都有,妓女们迎来送往,挂着招牌式的假笑,也不知一天要到什么时候才是真实的自己。
瞧,马车哐哐,又是有客人来了。
啧,瞧那车雕花锦帘,白马神骏,车下还跟随着数名仆从、光这的派头。。。万花阁来了条肥鱼。
门口的龟奴慌忙迎出来,躬身哈腰的在车旁揖守。
车帘儿一扬,一个高大的身影下了马车。身形很熟悉,象是在哪里见过。
那人侧颜向旁边的侍从说了句什么,就这时,已经让我到了他的半边模样,差点就叫出声来。
是谁红叶林中与我一吻定情,是谁让我午夜梦回对月长吁短叹,或患或忧。。。。
我心头瞬时狂奔,喜悦撞击胸口,几要出声叫唤了。然而万花阁姑娘娇妩的揽客声,尤如当头冷水泼下,我如坠冰窟——他怎么会逛烟花地?既说要回南齐,又说一年后来迎我,难道。。。我眼中溢起了泪。
难道那是他一时的蓬场作戏?或是他已经。。。。已经对我漠而不再记起?
我定了定神,眼见他已经进去了。一时也不作多想,抛下一两银子,匆匆的下了楼。不论怎么样,我还是要探得个究竟。
龟奴满脸笑容的迎出来:“少爷您来了,好几天不见,桂宝儿可想着你紧哩。念叨许久。”
我一怔,以为他认错了人,随即醒悟这是龟奴揽客的惯数,他每日迎来送往有多少人哪,那里记得这么多。
我绷着脸,说:“这几日老爹要考功课,是以没来。”不管怎样,我还是别让自己太象个稚儿。
随即给了龟奴一钱银子,他见钱眼开,顿时喜见颜色。
“刚才进去的那帮子人,好是气派,我却是不认得是哪个府里的公子。你知道是谁吗?”我一边说一边往里走,
“哎呀,原来您老是京中的公爷,小的该死。您眼光真准,刚才那老爷确不是咱京城中的,之前来过几回。他一来点的都是陆姑娘了。小公爷,您怎么独个儿出来,也不带个随听的?对了,翰文府的韩公爷也在,您看要不要小的为你引个座。”
龟奴以为我是京城里哪个高官的子弟呢。
我赶紧说:“我来时家里人都不知道,你见了其他人也别提这个。”
“是。是。。。。”龟奴心神领回:“小的为您引个路,双喜姑娘如何?她。。。。”我摆手打断了他的话:“陆姑娘的闺阁在哪?”
他显得为难:“小公爷。。。陆姑娘的脾性不大的好,不如。。。”
我哼了一声:“也不为难你,我只不过早听陆姑娘的大名,是以好奇想见上一见罢了。你这样了,给我安个能见着陆姑娘的席坐。”掏出一锭银子在手中掂了掂:“本少爷我,有的是银子,就看你会不会挣。”
龟奴满脸诌笑:“要得,要得。少爷宽待片刻。”奔出去,在一个肥胖圆滚,脸上抹着厚厚脂粉的女人面前嘀咕了几句。
那女人眼一瞪,目光利利的扫了过来。我生怕她看穿我身份,硬是装着见惯风若无其事的样子。
胖女人很快就堆起笑容走过来:“哎呀,小公爷,您是知道咱万花阁的规矩的。。。”
我不待她将话说完,将50两银票在她面前扬了扬。她立即转了口风:“。。。但既然是小公爷来了,那怎么地也为您安排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