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回
闵大人刚刚回到府里,我的拜贴就到了。
以他对官场的热衷,没有理由不亲自出来见对拿着楚王爷的推信的客人。
所以,我在门外等了不到片刻,便大门迎开,一个须眉班驳的老头子满脸笑容的拱着手出来。观势查色,来人就是闵成龙闵大人了。
他出得门来,左右看了看,又看看阶前站着的我和轻影,一丝诧异掠过眼内,不大相信眼前的小少年就是楚王信中所提及的人。但很快又惹无其事起来:“这位公子想必就是楚王爷信中提及的苏先生了。”
我暗赞他的应变快得不动声色。
“在下苏涵,拜见闵大人。”
进入闵户客厅坐下,让轻影将礼物奉上:“此乃小辈的一点心意,望闵大人笑纳。”
“咳,苏公子真是客气,来人那,过来收了。”
这时初见,绝对不易开门见山来求药,先曲迂的看看他的态度。
“鄙族在西北做点小生意,幸积得点小薄名,小辈此次远出到京城一是以增广闻见识,结交朋友,二则是想为家族生意多些炼历,尽可担起担子。”
我明知闵宗元在他心目中是个扶不起来的娇宠儿,故意刺激他。
闵成龙面上果然流露出些不知羡还是怨儿不争气的神情:“苏公子年纪青青的,就为家中解忧释困,令人赞叹。”
“闵大人过奖了,为家族承担是小辈们的应份,不敢承誉。小辈知道大人祖上向来医术高明,药灵极品,贵号更是京中名馆,是以冒味来请教。”
接着问了他一些关于药膳类的话题。
见到闵成龙应该说些什么话,要让他对我无戒心,又留有好印象,我昨晚已经想得很清楚。他既是热衷官场递进,又要看顾家中的药店生意,已是有些心力交萃,偏儿子不生性,不愿意替以分担半点。只得让妻舅家的人打理生意,但那终归是外人,放心不下。加上最近这一两年生意已经有些萎落,若不是他新进官阶,还不知要萎落到什么程度去。他确实有些操心。
我借口说要开一间药膳类的食店,但对药理不熟,且对当地环境人脉都不太熟悉,因而想与他合作。
闵成龙的父亲是大周朝国手,他当然也熟悉药理,知道这药膳的功效。
我告诉他说放眼京中,还没有哪一个家是做这门生意的,介时必定引来不少达官贵人的关注,是一门赚钱的好生意。
我知道以他在官场的练达,不可能三语两语间就可以定下来。且不论成与不成,对我来说都不太要紧。成则可以顺理成章地开店做生意,不成,也能趁机与他打好关系,简直是一举数得。
这提议让闵成龙非常感兴趣,他对我提到的受到“达官贵人的关注”和令贵号在京中打起名声的两句说话尤其关注。
等他笑呵呵的邀请我一齐用午膳的时候,我已经知道这事成功了一半,我在他心中的地位大大提升,再不是小字辈打秋风这么一个小角色了。
席间闲谈,他竟忍不住拿我来与闵宗元对比,连叹自己小儿不争气。
我笑了笑:“父母与小孩两代人相差几十年的时间,各自处经历不同,思想上有代沟那是再正常不过的。父母出于对孩子的爱护,以自己的处世经验对他们处处叮咛呵护,安排好一切。这固然是好的,但孩子长大了,也有自己的一套想法。不若让他独自出外面吃点苦头,碰了壁,长了见识经验,还有好处。”
这句话说到闵成龙心里去了,他叹道:“是啊,我原也有这些念头,可是他。。。唉”他摇了摇头,神情彼为沮丧。
闵宗元奔出家门,去了哪里,做父母的岂有不知?不过是爱惜儿子,不想在双方矛盾尖锐时候再增激变罢了——可见闵家对闵宗元这个独生宝贝如何疼惜的。
“闵大人若不嫌晚辈年幼累事,在下愿与闵公子结交,以促修贵府父子关系”
闵成龙很是欢喜:“公子大体博学,顺孝仁修,若是我那小蓄牲有公子三分的悟性老夫就足以聊怀了。”
“这位公子。。。”屏风后突然涌出几个人,当中是个巍巍颤颤的老太太,头发雪白,脸色枯黄,半躬着身子,手中还撑着枝拐杖,几名年长的妇女正左右搀扶着。
“娘。。。您怎么出来了”别看闵成龙将过六十,一副一家之主的模样,见了眼前人顿时也恭谨起来,赶紧上前扶着。
我连忙施了一礼:“晚辈苏涵,叩见老太太。”
“好,好。。。公子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她巍巍的走到我身边,抬起昏浊的老眼看着我:“公子,您若能劝得我那孙儿回来。。。。”咽哽得几乎不成声:“老身。。。老身感激不尽,便是倾尽而报也不足以惜。”
看着她脸上的皱纹,殷切期待的目光,我心一酸,不由地想起自己的奶奶。
“老人家且宽心,小辈这就去劝闵公子回家。”
出了闵府,轻影说道:“公子,您有法子劝得闵公子回来?我听说闵宗元性情偏发固执,不经人劝呢。”
我笑了:“我可不打算劝他。哎,对了,你见过牧童放耕牛了没有?”
轻影对我的问话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还是答了:“见过。”
“耕牛身躯庞大,有千斤之力,发起劲来令见者色变,莫敢走近。可是一个身高不足三尺的牧童是如何能让它乖乖地听话的呢。”
轻影凝想片刻,说道:“那是它鼻子上有环,受制于人。”
我笑了笑,她说得还不全对,毕竟不是农村长大的。
轻影一拍手:“公子是想制于闵宗元的弱点,逼他回家?”
我摇头:“以闵宗元性格,若是他家里人逼得了,他早就回了,又何必我呢?”
老实说,当初我是知道在闵成龙处是无论如何也是拿不到回龙参的,是以一开始已经是想好了计策,打算从闵宗元身上着手的。但见过老太太涕泪横纵、殷殷期盼的模样后,我就改变了主意。
还是先想法子让闵宗元回家吧,实在不忍看到老太太伤心哀戚的模样。
“不知要用什么法子能劝服他呢?轻影愿闻公子高见。”
“办法嘛。。。。”我皱了皱眉:“具体要看刘胜打探得些什么消息,再应机而变。”
我对轻影说:“走吧,咱们在城里再逛逛。刘胜不可能这么快就能回来的。”
轻影确实很少出门,事事新鲜,比之小月还不如。每每看到什么新鲜玩意,都不由的主动的驻足留眸。她为人矜持,不象小月和我一样哗哗叫,但神情自然而然地就流露出好奇惊异。她对小摊子上的头花、胭脂、小铜镜这类女孩子常用之物,不怎么感兴趣,倒是看面具、花灯类的小玩物兴趣浓厚,看到街边的小食,如糖豆、瓜子、糖葫芦等,她也很是中意,只是基于羞涩,不敢过去相问。我也就顺着她的喜好买了几样送给她。
虽然都是些不值钱的小东西,但已经令她十分高兴了。
从中我也体会到,要使人开心的礼物不在于价值高低,而是投其所好。
轻影随着我走了一会儿,见前面有间文房书斋,不由地驻足张望了一会。我笑了笑,说:“随我来吧”
大摇大摆的进去了,小二殷勤的迎上来:“少爷您来了?可要些什么样的纸砚笔台?小号一应俱全。。。。”我得意的瞄了轻影一眼,心里道:看吧,换了男装就有这个好处。谁让你早上不愿意的。
轻影自然是看得懂我的眼神,垂下头来报以羞赧一笑。
她挑了一套毛笔,精装以盒,大小规列一共十二枝,一看就知道是想送人的。心想这轻影还真有心思,也够品味懂得选礼物。不知她想要送给谁呢?脑中灵光错念间,见她嘴角带笑,脸色晕酡,心中便是有数了。
心想待我作弄她一下。
于是轻咳了一声:“轻影呀,这套笔我觉得不错,若是喜欢我便送了你。”
轻影急忙道:“不,不用,这个我自己来付。”
“哎,有什么干系。不值几个钱”回头看了一下那伙计,伙计连忙笑道:“少爷好眼光,小夫人真是有福了,这套文具一两银子”
轻影吃了一惊:“这么贵?”
“不贵,不贵”我赶紧说:“就拿两套吧。我正好要送朱大夫一套。”
轻影脸忽地变红,瞪大眼睛看着我,其其艾艾地:“公子,是。。。。是要送朱大夫吗?”
我点点头:“是啊,我要谢他对小月的看顾医治嘛”
轻影哦了一下,表情有些郁闷,怏怏的放下笔盒。
我大手一挥:“伙计,将这两盒给我包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