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刘胜早早就在等着了。主动的向我汇报,说已经将那姑娘送回了家中。我嗯了一声,虽然一下花了几十两,但总算是助人的好事一桩,也值得了。
“唉,这姑娘命也真苦,年纪青青的父母便是去了,留下年事已高的祖母和幼弟,养家糊口,还清欠债,全由她一人承下来了。”刘胜叹息。
轻影道:“我就说刘大哥人好吧。公子,我猜刘大哥一定将自己的晌粮也给了那姑娘”
刘胜脸红,抓了抓头发:“她一介女流为讨生活极是不易了,宁持清节亦不肯浊于乌流,刘胜很是佩服,这一点点碎钱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图举手。”
轻影道:“话说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刘大哥你这次虽是帮了她,可仍是保不准她日后,我看呀,你还不如。。。”
她突然脸红,捂着嘴轻笑几下,后半句没再说出来。猜也知道她后面是想说叫刘胜娶了那姑娘的。
刘胜正容:“轻影姑娘与我同等心思。我也正这么的想,咱们虽是有心,却只能暂解她燃眉之时,帮不了长久的,这般下去终还不是个办法。公子,我有个想法。。。。”
我赶紧手一摆,打断他的话:“非我不想帮她,你想想,她若来了要住哪?还有,京城更非长久之地,不象常平那般踏实。”
刘胜还想要再说,我连忙打住:“好啦,不然我再另想办法大街她便是,她眼下的难处是解决了,我的难处却还不知找谁来帮呢”
刘胜和轻影都不再言语了,他们都知道我犯愁的根源所在。
来京一段日子里,那回龙参依然渺望,我若想争得这一线希望,这其中连琐牵引的关键线头,就在柳凡儿身上。
目前已经与柳凡儿初步接触,看起来给他的印象是不错的,还主动邀我们明日再来听戏,这是个好开始。
据刘胜所了解的,柳凡儿幼时便被卖到戏班,对自己身世很是在意,每随着戏班到一处,总要寻机打探自己身世。他表面看似清高简单,多象戏里演赋的清正角色,但实际除了闵宗元以外,他还有一位心仪的姑娘。
只不过,他恋上的女子,家门显赫,是德正府御吏大人王征的庶出女儿。柳凡儿戏好人红,名声振响,因此他的戏班经常受邀到富户家中演戏赠庆。这时代的小姐夫人们不能象男人那么随便上街听戏,家里条件好的,除了些喜庆时节外,也常常的邀些戏班子在家中演唱开戏。柳凡儿就这样,一来二去的,爱上了王征的女儿。
为了能多见心上人几面,柳凡儿不仅不计较德正府出手的银码比别家低很多,还不惜借口婉拒了王府的邀请来迎就德正府,这让班主好不恼怒。
戏子身份最是低微,那御吏的千金,就算是个庶出的,又如何能看得上他?柳凡儿不是不明白,只是过于痴心罢了。柳凡儿自红了后,引起戏班中不少演员的妒忌,私底下知道了他这份妄想,无不暗中讥笑,早已是将他的是是非非传遍梨园内外。
闵宗元一来因为以前绝少听戏,二来沉醉医学已经久,对他的这些传闻丝毫不知内情。
柳凡儿正不断的从他和别的冤大头那里敛财聚物,寄予积攒身家,以期某日得洗去戏名,漂白身份。便可名正言顺的向王征大人提亲。
所以闵宗元赠他的庭院小阁、金银珠宝等等,都是深合其意。
话说情到深处人便痴,我叹息一声,这一切不知道竟然是闵宗元不知内情,还是他始终不愿相信。我相信闵府的人也曾劝他,只不过他心中先入为主,加上个性叛逆,所以才与家人关系势成了水火。
第二天,我和轻影、刘胜再到喜客来。出门有些稍晚了,去到的时候,位置已经坐满了人,闵宗元仍是没有出现,我却是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人一袭华贵的黑底红花的锦袍,正懒洋洋的倚着椅背,坐在那最佳位置之上。
“王爷?”轻影喉间低声地挤出一句。
楚锦珏眸光飞浮,在我面前扫过,随即笑了笑,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也老实不客气的,大步踏过,脸上皮笑肉不笑:“王爷,想不到竟会在这里遇着你。”
“柳凡儿红角大名,我是慕名而来啊”楚锦珏看了我一眼:“坐吧。看不出小涵你竟也是喜好这调调儿。”
我嘻嘻一笑,还没说话,锣鼓一响,戏已经开始了。
掌柜、班主、小二在席间殷勤游走,深知来了一条大鱼,不好好侍候可不行。多日不见,今日重遇,我心中微有些异样,虽然诧异他为何突然来这听戏,却为能在这里遇见他着实有了几分高兴。
随着柳凡儿出场,我渐渐投入剧情,忘记了身边这个男人。柳凡儿曲艺果然高超,虽然他所唱的内容我大半数听不动,但见他眼波流转,低颔垂首,水袖出岫,你那里看得出他是个男人?分明是个比女人还要妩媚的女人。
柳凡儿唱了两出戏,一出唱青衣,另一出的角色却是演了花旦。
楚锦珏不住的拍掌啧啧称好。
一曲终散,人群散去,楚锦珏大刺刺地命人请了柳凡儿到跟前来:“嗯,你就是柳凡儿,果然名不虚传,声振京师。”
柳凡儿面微红,款款拜下:“谢王爷夸奖”,声音温和娇美,比女儿更显姿态,连我都忍不住有些酥软了。
楚锦珏看着柳凡儿,象是打量又象是猜度,过了一会儿他才笑嘻嘻地:“你这么一个娇滴滴的人,何苦浪失于这种场所,不如随爷回府,金银绸瑖、华府高堂胜、出入过这儿百千倍。”
“谢王爷抬举,柳凡在井市间随性惯了,只怕不懂王府的规矩,惹王爷要生气的。”
楚锦珏说:“我不强人所难,你好好想多几次,再答复也不迟。”
挥手命人送上二百两的银子,银光灿灿,映着柳凡儿的面容更显娇美雪白。
我斜斜地看了楚锦珏一眼,他别不是真的男女通杀吧?竟然要来坏我的好事。
楚锦珏哈哈一笑,说道:“走吧。”突然手一伸,一把将我抓住,拖着我飘然而出。
当着众人的面我不好下他的脸,待出得大门暗中借劲要甩开他的手,不料连连下力,总挣开不得。
我又羞又怒,瞪了他一眼。见他虽然目视前方,而嘴角带笑意,似乎十分开心。
他的从仆簇簇拥拥的,将刘胜和轻影远远的隔在身后,我待要叫唤都唤不应。
“王爷,你怎么会突然来这种地方?可瞧不出,您老有此等爱好”
“嗯?小涵知道我有什么好爱?”他眯起眼,目光漾漾似笑非笑。我转过头,心里好不恼怒,他似乎很喜欢跟我吵嘴争辨,每次都胜不得他。
前方浩浩荡荡的来了一拔人,我目光尖利,还没来到跟前已是看清楚为首那人的样子,我吃了一惊,出于本能地,随即用力甩手,挣开他的钳握。
楚锦珏脸一沉,瞬间乌云弥合,可从不曾见有过的脸色。手掌一翻,又是紧紧的抓住我的。我暗暗叫苦。
来人越行越近,楚锦珏已经绽开笑颜。
那人也满脸笑容:“哟,可真巧得很。安逸王,您好!”
手掌一阵阵收紧的痛,我额头掌心微湿,楚锦珏脸上却如清风淡月般露出笑容:“原来是萧景王。您这是要到哪里去啊?”
我低着头不敢看来人,心中有苦说不出。
那正是南齐望族公子,前些日子在万花阁中相遇的——萧越行的族弟越月亭。我倒不是怕见着他,而是此时此际,被楚锦珏紧握着挣脱不得,不知情的外人看来,似乎我们的关系极好。我不愿意让他有所误会。
萧月亭朝楚锦珏举手:“小王来京月余,一直忙于公务还不曾见识大周风土,趁着今日稍有暇余,这不正好四处瞧瞧嘛”
楚锦珏笑嘻嘻的松开我的手:“景王若是不嫌,小王正好可作您向导。”
萧月亭喜道:“小王人生地不熟,正是求之不得。”
我揉了揉被楚锦珏捏疼的手,心内暗诧:听楚锦珏称萧月亭为景王,这是是否意味着,萧月亭绝非大周一般王族世家?那么,作为他族兄的萧越行,又是什么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