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皓云新任刑部侍郎,这案子他是怎么打算的?”泽帝突然问道。
“罪证确凿,皓云却一直难以定案,只因他卫家人的身份,不敢轻意定案。”上官琪回话道。
“曦然,你觉得这案子呢?”泽帝又把目光移到了她的身上,“朕以为这案子任何人接手都会有难题。”
聪慧如她怎会不明白泽帝的言下之意,道:“那卫二公子的头大概已有一个头两个大了,他现在是左右为难,重不得、轻不了,不如让女儿承下了这份为难,必竟不管如何说,女儿行事为人,总不按常理,重了、轻了,他们最多怪在我的头上,不会再行多想。”
“也罢,由你来处理此案,朕最放心不过。关于此次冬试的结果,三日之后再行公布吧。”泽帝接着也慈祥地问了一些她的身体状况,嘱咐她多加些注意后,便让他们几个都退了。
与太子分别后,况曦然与上官羿并肩而行,沉寂了一会儿后,她蓦然抬首,笑问:“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上官羿愕然,一时没想到她会忽然自己提起他心中的疑问。
“聪明如你,还没猜到另一篇文章的主人是谁吗?”她缓缓地走着,手中捂着紫金小暖炉,神采奕奕,明眸璀璨之间,答案呼之欲出。
“披云楼韩尘?”曦然既然如此相询,他必然该是知道,如今能令他们两个同时在意的一个人也唯有韩尘了,只是他不解她舍韩尘取裴弘文的目的所在。
“韩尘这类的人,本就不是可以轻意结交的人,凭他这些年来的桩桩件件,多少人欲与之结交都被他相拒,他偏偏选择了来钥月城,定有着他不得不来目的,他之前以《天下》引出你与我,必然我们两个都在他此行的目的之中。开试之前,他约我在漉月亭一会,三皇兄可想知他和我谈了什么吗?”她停下了脚步,目光眺向了自己的依风殿,音色转黯,“他说不死军营的旧地,深冬花开不败,土色鲜红,亦有人曾隐约之间兵马操练,杀意腾腾,亦曾见一骑飞马,银甲儿郎英然身姿纵过花间,化为无影。他说披云楼中能人无数,其间不乏神算异士,他们观星问天,得知不死军魂魄未散,他们的怨气冲天,不久后,齐瑞必然不安,国根必然动摇……如今,齐瑞国力缺乏,他愿为齐瑞出力,共安天下之太平。”
“胡说八道!”上官羿斥喝,不信她话中半分,他与七弟极是要好,更比任何一人都要想要他还存在于这片天地间,可他不会信鬼魂之道。
“信与不信随便你,但韩尘此人倒是可与他结交,他的真正能耐,哪怕是裴、卫二家也未必能与他争上一争,如果你还愿意听我一句话,好好与他相交,有他在,你离你想要的东西会更近一步。”况曦然目光灼灼,态度肯定。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又不推荐他为此次冠首?”韩尘确实不失为一个人才,但如他那般的卓越人物,又岂能甘心为他所用,而曦然又为何不荐举他为文之魁首?
“这是救裴弘文的唯一方法,我答应皇后了的。”况曦然理所当然的回答,“你总不能让我食言而肥吧?再说了,太子与他关系极好,虽然此次太子选择了裴弘文,但一旦韩尘入朝,必会与他连成一气。我要将他留给你,你若得他,必将如虎添翼。”有些话,她瞒了他,但这也是韩尘的意思。
上官羿愣了愣,这些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她这么与他说话,她几乎很了解他在内心究竟是要些什么。那她呢?他一直没有看得懂她。
“我还真看不懂你,曦然你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他心里想着,一句话同时脱口而出,引来曦然轻叹,美丽的唇畔苦涩不堪,她抚着暖炉上的精致纹路,默然良久……轻轻吐出一句话:“有些事曾是不得不为,非心中所愿,如再有一次机会,还是不得不为,但你我心中所牵念之事从来都是一样,唯有方法不同而已。”然后,莲步款款,孑然离去。
这天快要变了,风云变色之际,百姓何苦、民生何安?苍茫天地,何处又是太平之境?
上官羿凝视着她窈窕背影,在茫茫雪色覆盖的园中绕树远去,一身的沉寂孤独,让他几乎在刹那间有了心疼,那一天其实对她来说也是最痛苦的回忆,她的选择让人痛心,可确确实实的在那一天,她在倾刻间,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失去了所有的朋友,失去了她真正的身份,被人一直在明里暗里的责骂,甚至还有一些不死军的旧友,对她不止一次地进行过暗杀,这些……其实是否正如她自己所说不得不为,非她心中所愿,并在暗中隐藏下了什么秘密,他该重新开始认识她,否则以她冷似寒冰的个性,她必不会说这一番话。
公堂之上,林语堂坐于中央,在他的右侧,设座椅一把,锦狐毛为垫,连扶把上亦裹上了同样的锦狐毛,只是座椅空置,已过提审时辰,仍未见其雪柔公主的身影,他急得几次起身,向门口探首眺望,只盼那公主早些到来,将这场一拖再拖的案子,快点了去,免得多少个大人物,时不时给他拖压。
一身囚衣乃无法掩去其一身桀骜的裴弘文,被迫跪于堂中,唇含讥笑、眸蕴淡漠,看着林语堂的起起坐坐,颇为无聊,快大半个时辰过去了,他终于冷笑开口:“还真是奇了,我的案子有如此难审吗?身为朝廷命官,就该为民请命,而非是因人为异。我杀了人,人证、物证均已在案,按朝中律法,杀人尝命,皇子亦同,莫不是我们裴家有个相爷撑腰,便性命金贵过了皇子,让你等举棋不定,难以下判。”
“说得极妙!裴家的人也唯有你这一人,让我还看得过去。”温雅动听的声音,婉转间如清风拂过耳边,裴弘文回首看去,只见一袭银狐锦毛裹着一个精致人儿,略显苍白的柔唇含笑,在两名太监的扶持下,款款而来,犹如不染世俗的仙子,清灵慧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