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歧风回头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形势,确定天罗城的人并没有追来,却在放下心来的时候终于支撑不住咳出了几口鲜血。
他这一咳手劲也松了许多,月衣终于摆脱了他的禁锢,一只手获得了自由。可当她的手挣脱鹿歧风的手的时刻,鹿歧风也仿佛一下子就失去了支撑,连站都站不稳了。若不是有他的那把宝剑支撑着,恐怕他整个人都要趴到地上去了。
月衣又不禁佩服起他来。这人伤得这么重,平常人早就倒下了,他却还能带着她走这么远,这该有多么强大的一种毅力!
她重新从袖中掏出那瓶药走到前面道:“你还是快些服下这些药。人的骨气固然重要,可若是连命都没有,留下骨气还有什么用呢!”
鹿歧风的一张脸已经比这月光还要惨白,他望着眼前比月还要醉人的脸,突然咧嘴笑道:“你走吧!”
月衣愣住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鹿歧风的笑,他本来一直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摸样,没想到当他嘴角泛起笑容时,他的脸上竟也会浮现出一种温柔的光泽。
而且她知道鹿歧风他着那么大危险去刺杀那个叫夜晟的少年,不是因为他真的想杀夜晟,而是因为九华剑派的二当家现在在天罗城手中,他们需要得到一个很好的筹码来从天罗城中救出他们的二当家。而夜晟和她,一个是天罗城的少主,一个是天罗城的神女,这本就是最好的筹码。他现在得到了,为什么又要放她走?
难道这花雨剑客并不像传说中那样有勇无谋,他已知道夜晟放任他抓着月衣走的原因?
于是她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放我走?”
鹿歧风又看了她一眼,不知为什么在看这一眼时他的脸上居然还飞过一丝红晕,还有一丝窘迫。可是他却故意抬高声音嚷道:“你没看老子受了这么重得伤么?那天罗城的人随时可能追来,老子拖着你这个包袱,还怎么走?”
见月衣还呆在原地,鹿歧风皱眉道:“你既然不舍得走,那我走!”
说完他就已剑作拐,颤颤巍巍得向杏花林中走去。可还没走几步,就听“扑通”一声巨响,原来是他终于支撑不住昏迷了栽倒在地。
月衣摇摇头,走上前去,发现他的脉息已经非常微弱,看来元气消耗过大所致。她的那瓶伤药大概也起不到很大的作用。
只见她微蹙黛眉,玉也般的手指上突然捏起了一朵颜色晶莹的接近透明的花。这朵花的每一片花瓣都像是一朵朵的樱花凝结而成,可是它的形状看上去又像是昙花。然而它的美丽,却是任何一朵樱花和昙花都比不上的。这朵花赫然就是那世间最珍贵的花——玄樱幽昙。
可是这么美的花,竟被月衣握紧在掌心揉成了粉末。但玄樱幽昙即使变成了花粉,也泛着一种晶莹的光,月衣俯下头去,把这花粉一半喂入鹿歧风的口中,一半却均匀得洒在他身上。
待做完这些,她重新站起来,看着仍在昏迷中的鹿歧风叹道:“玄樱幽昙的花粉可以救你的命,可是我把它洒到你的身上,纵使你走得再远都能被夜哥哥找到。你说,我究竟是在救你,还是在害你?我究竟是一个好人,还是一个坏人?”
她喃喃着,与其是在说对着鹿歧风说话,倒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只因她不但不清楚自己是好人还是坏人,连其它的许许多多她也不清楚。她本身就是一个矛盾体。世人只知道她是高高在上的神女,可谁曾想到她也只是天罗城的一个傀儡,也许鹿歧风说得对,她就是天罗城用来蛊惑百姓的一个工具。就连她的处境也是矛盾的,白天她还在那祭坛上跳舞,接受着万民的景仰,可到了晚上就只剩她孤独得立于这荒野之中。
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这笑声仿佛在一望无际的荒漠中注入了一道清泉,一下就把她从沉思中拉回到了现实。
在这深夜的荒野中,怎么会有如此欢快的笑声?月衣抬头望了一眼前面这一片繁茂的杏花。莫非是有些精灵忍不住夜间的寂寞要来赴这杏花的盛宴?
笑声越来越近。虽然听起来是一个少女在笑,可听脚步声好像有几个人。月衣看了一眼昏迷在地的鹿歧风,皱了一下眉,终于还是走入杏花林中藏了起来。
来的并不是精灵,而是三个人。两男一女,看上去都是十几岁年纪。最前面的是一个浓眉粗眼的少年,三人当中他个头最高,年纪看上去也最大。他的眉宇件还隐隐地透着一股正气。
那少女只是十六七岁模样,却已生得秀美绝伦。月衣是公认的天下第一美人,但此时她看到这个少女时也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只见她长着一对蓝眸,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就像把那天上的明星都镶嵌进去了。她此时正跟那浓眉粗眼的少年说笑着,大概是那少年讲了十分有趣的事,引得那少女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娇笑,脸上因为这笑浮现出两团胭脂般的红晕,更把少女的面容显得明艳不可方物。
第三个少年却似乎没有参与到他们的谈话当中,只是安静地跟在他们身后。月衣是到最后才注意他时,可当她看到他的第一眼时,只觉得心中一颤,再也挪不开眼。
他一袭白衣,立于这月光之下,如新月清晕,如花树堆雪,宛若月光就在他身上凝结。尽管身边的同伴在不停的说笑,他只是安静地立于这尘宇之中,遗世而独立,孤独而寂寞。并且这种孤独,竟莫名地在月衣心中产生了一丝共鸣。
突然,她听到那少女“咦”的一声道:“那里怎么躺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