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珞珈被徐幼寒帅到了。
看她持枪的姿势便知道, 她绝对是个练家子,果然虎父无犬女。
“徐小姐,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舞刀弄枪的多伤和气。”秦书印赔着笑脸劝完徐幼寒,又义正词严地去劝曾嘉树,“嘉树,你还不快放手?戏院里几百号人, 事情闹大了谁都不光彩, 你还嫌这段时间被人议论得不够多吗?”
曾嘉树深深地看了珞珈一眼, 然后被逼无奈地松了手。
徐幼寒手里的枪依旧抵着他的太阳穴,她面无表情地说:“你应该庆幸今天陪珞珈来看戏的不是孟钦,否则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曾大少爷, 为了你的安危着想, 我诚心地奉劝你一句,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别再纠缠珞珈,她现在已经不是你能随便染指的人, 听清楚了吗?”
曾嘉树紧绷着脸,默不作声。
秦书印替他辩解:“嘉树没有恶意,他只是过来打声招呼而已。”
徐幼寒冷笑一声, 放下枪, 说:“你们走吧。”
秦书印如蒙大赦, 赶紧生拉硬拽地把曾嘉树弄走了。
听蓝关上包厢的门, 徐幼寒拉起珞珈的手察看,蹙眉说:“手腕都抓红了,疼吗?”
珞珈摇头,低声说:“不疼。”
“只会在女人面前逞威风的男人最没种,要不是投了个好胎他算个屁。”徐幼寒不屑地说,紧接着又疑惑地问:“你这么聪明的人,以前怎么会看上他?”
珞珈苦笑:“那时年纪小,被好看的皮相迷了眼,心也跟着盲了,幸好醒悟得早,及时远离,才没有浪费更多时光。”
“要我说,曾嘉树连孟钦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徐幼寒趁机替弟弟美言几句,“在男女情-事上,孟钦是个极单纯的人,长这么大他只看上你一个,而且他性子拗,只要他认定一件事,就绝不会轻易改变和放弃,所以你根本不用担心他会像曾嘉树这样三心二意。”
珞珈当然不担心,恰恰相反,她特别希望徐孟钦三心二意。
对她来说,徐孟钦就是个意外,是块绊脚石,是她完成任务的最大阻力。他位高权重,冷酷阴鸷,心狠手辣,她想主动摆脱他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寄希望于他早点玩腻她,然后放她自由。不过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徐孟钦初尝情-欲滋味,正是上瘾的时候,一时半会是不可能放过她的。
珞珈“嗯”了一声,说:“寒姐,今天的事别告诉孟钦,好吗?”
徐幼寒笑着说:“放心吧,你让我说我也不敢说,就他那臭脾气,真有可能一枪崩了曾嘉树。”
珞珈指着放在小圆桌上的枪:“我可以看看吗?”
徐幼寒把枪放到她手里:“子弹没上膛,不用担心擦枪走火。”
这是珞珈第一次拿枪,手-枪精致小巧,完全可以装在手包里,拿在手里也不沉,枪身微凉,有着冷冽的金属光泽,她平伸手臂,瞄准戏台上唱戏的戏子,做了个开枪的假动作。
“我八岁就开始玩枪了,枪法不比孟钦差。”徐幼寒说,“虽然有人保护,但学会自保也很重要,关键时候还是要靠自己。”
“寒姐,”珞珈一脸期待地问,“你可以教教我吗?”
“你想学?”徐幼寒笑问。
“嗯,”珞珈现学现卖,“你刚说的,学会自保很重要。”
“家里就有射击场,”徐幼寒说,“咱们明天就开始。”
珞珈点头:“好。”
顿了顿,珞珈又说:“刚才听你和卫小姐说,最近局势紧张,可能会开战,是真的吗?”
徐幼寒点头:“庆州督军马博远,先是派间谍潜入京州,意图暗杀孟钦,计划失败后,又在你和孟钦结婚那天,突袭京州北边的康平镇,当然最后也失败了。老虎不发威,他们就以为是病猫,眼下各方军阀都蠢蠢欲动,想要攻下京州这块战略要地。孟钦当然不会让他们如愿,他打算一举吞并庆州,杀鸡儆猴,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要开战了。”
珞珈蹙眉:“听起来局势似乎不容乐观。”
徐幼寒却毫不担忧:“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京州这两年虽然一直是太平盛世,孟钦却从来没有丝毫懈怠,他早就等着这一天了,你不用为他担心。”
珞珈点头。
若真打起仗来,名流贵族们自然能找到生路,但普通人便都成了浮萍,任凭雨打风吹,随波逐流,身不由己。
直到最后珞珈也没听明白这出戏唱的什么,只记得咚咚锵锵咿咿呀呀,听了满耳朵热闹。
出了戏院,徐幼寒带她去吃宵夜,回到督军府时已经十点多,简单洗漱后睡下,一夜好眠。
第二天,吃过早饭,徐幼寒带珞珈去射击场,先从最基础的理论知识开始教她,珞珈学东西非常快,不过一个上午就学得有模有样,开十枪至少有五枪能打中枪靶。
和徐幼寒一起吃过午饭,相约下午去逛街,给卫芷萱买生日礼物。
珞珈问:“你不是说已经提前准备好礼物了吗?”
徐幼寒笑着说:“我就随口一说,你怎么什么都信。”
夏日午后,小憩片刻是很有必要的。
珞珈穿着轻薄的纱裙侧躺在床上,风扇正对着她吹,中间还搁着一盆冰块,风里掺了凉气,十分消暑。
正昏昏欲睡的时候,被突然响起的开门声惊醒,掀起眼皮瞧了眼,是秋蕊。
“少夫人,”秋蕊轻声说,“张副官要见你,正在客厅等着呢。”
“有说是什么事吗?”珞珈问。
“说是少帅让他找的人有下落了。”秋蕊答。
珞珈刚要高兴,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边披衣边问:“只有张副官一个人吗?”
秋蕊说:“是。”
既然这位张副官已经找到了惜慈的下落,直接把人带来见她就是,可他并没这么做,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惜慈出事了。
她猜对了。
张副官告诉珞珈,离开白家后,惜慈回了家。
惜慈父母早逝,家里只有一个哥哥,名叫杨鸿志,杨鸿志既是赌徒又是烟鬼,手气好的时候就吃香喝辣嫖-妓抽鸦片,手气不好的时候靠惜慈接济才能勉强度日。
惜慈回家那天,正撞上赌馆的人上门要债,如果不还钱就要砍了杨鸿志的双手,杨鸿志吓得屁滚尿流,立刻嚷嚷着要用惜慈抵赌债。
要债的人见惜慈长得漂亮,便说要把她卖进妓院去,指定能卖个好价钱,惜慈一听这话就赶紧跑,被抓住后,她当场就咬舌自尽了,杨鸿志却趁乱逃脱,没了下落。
珞珈听完,心里堵得难受。
当初把惜慈留在白家,是为她着想,却没想到,冯毓卿那么快就把她打发走,间接害死了她。
“她的尸体呢?”珞珈面无表情地问。
张副官说:“要债的人把她扔在了乱葬岗,因为天气热,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尸身已经腐烂发臭,以免吓到少夫人,我就自作主张,把她葬了。”
珞珈紧攥着手里的帕子,说:“张副官,麻烦你再帮我一个忙。”
张副官说:“少夫人只管吩咐。”
珞珈说:“找到杨鸿志,带到我面前来。”
张副官走了。
珞珈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回床上躺着。
早知如此,她绝不会让徐孟钦帮着找惜慈,那样她至少还能想象惜慈在某个她不知道的地方活得很好,现在却连自欺欺人的机会都没有了。
下午,珞珈应约陪徐幼寒逛街。
“卫芷萱什么都不缺,送礼不过是走个形式,”徐幼寒说,“不用管她喜不喜欢,也没必要精挑细选,只要价格适当就行。”
她挑了个三千块的桃花玉手镯,珞珈则挑了对两千块的珍珠耳环,正好相配,不过钱都是徐幼寒出的,珞珈也没跟她假客气。
周一,是白泽礼和冯毓卿搬家的日子。
惜慈的死,冯毓卿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珞珈不想见她,就没露面,她知道徐孟钦肯定提前做好了安排。
下午时,张副官又来了。
珞珈惊讶:“这么快就找到杨鸿志了?”
“还没有,”张副官说,“我来是为了告诉少夫人另一件事。”
珞珈直觉不是什么好事,没想到又被她猜中了。
张副官说,因为家当太多,要分两次搬,白泽礼和冯毓卿就跟着第一趟车先去了桃源路的别墅,可他们刚出发没多久,前院的厨房却突然失火了。
因为是老房子,木质结构很多,火势迅速失控蔓延,从前院烧到中院,又从中院烧到后院,不过一个上午的时间,白家大宅就被大火吞噬干净。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大火没有殃及街坊四邻。
珞珈听完,不知该说什么。
那天徐孟钦提出要把别墅给白泽礼和冯毓卿住的时候,她就感觉他在憋什么坏呢,因为以德报怨实在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虽然无凭无据,但她敢笃定,白家这把火绝对是徐孟钦指使张副官放的。
“我爸我妈没事吧?”珞珈平静地问。
张副官说:“房子和一大半家当都烧没了,损失惨重,二老都很伤心。”
珞珈叹气:“麻烦张副官带我去一趟桃源路吧。”
虽然不想见冯毓卿,但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这个做女儿的不露面实在说不过去,只能去走个过场。
督军府离桃源路不算远,半个小时左右就到了。
珞珈下车,抬手遮住阳光,打量面前的独栋别墅。
是很西式的建筑,应该才建成没两年,外墙依旧洁净如新。
前院是个小花园,打理得很好,花木枝繁叶茂,红的、黄的、白的、粉的开得正热闹。
珞珈喜欢这里。
大门轻轻一推便开了,她走进去,穿过花-径,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哭声,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珞珈按响门铃,白泽礼来开的门。
一走进去,便看见雯嫂跪在地上哭,冯毓卿则坐在沙发上抹眼泪,见她来了,冯毓卿蓦地哭出声来,边哭边控诉命运对她的种种不公。
珞珈走到她身边坐下,冯毓卿立即紧紧抓住她的手,哽咽着说:“珞珈,妈以后就指望你了。”
这句话犹如醍醐灌顶,让珞珈瞬间明白了徐孟钦的作案动机。
他放火烧了白家的房子,就等于切断了白泽礼和冯毓卿的所有后路,从今往后,他们只能寄人篱下,若想过得好,就只能仰仗珞珈,说难听点,珞珈就是他们的衣食父母,他们以后都要巴结她、讨好她,绝不敢再对她有丁点不好。
徐孟钦真是个心机屌。
珞珈安慰了冯毓卿几句便找借口溜之大吉了。
回去的路上,她突然有点想见徐孟钦,倒不是想质问他什么,只是单纯地想睡他。
他一夜N次的时候她烦他,好不容易安生几天,她又想要他。
他走的时候说过两天就回来,现在已经第三天了,他还没回来,想来军务繁忙,实在脱不开身。
战火应该很快就要烧起来了。
又过了两天,徐孟钦依旧没回来。
周三晚上,珞珈和徐幼寒一起,去卫府参加卫芷萱的生日派对。
卫家千金的生日派对,不用想也知道,自然名媛云集。
珞珈自觉已经跨入名媛的行列,现在全京州再没有哪个女人比她更有知名度了,不过她依旧要盛装出席,艳压全场。
这些追逐新潮的大小姐们,必定钟爱洋装,珞珈就穿旗袍。
她穿一袭黑底红花的刺绣旗袍,花纹繁复而精致,很有立体感。柔软光滑的丝绸面料紧密地包裹着她的身体,将玲珑有致的曲线完美地勾勒出来,丰-乳、细腰、翘-臀,挑不出一点瑕疵,而且,她这次斗胆穿了短款旗袍,露出一截雪白的大腿,修长的小腿也展露无疑,只用一根银色脚链——其实是手链——做装饰,单这一双美腿便已足够夺人眼球。
路上,徐幼寒不停地偷瞄珞珈,却不说话。
珞珈主动询问:“寒姐,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徐幼寒短暂地沉默了下,笑着说:“我已经想不出还能怎么夸你了,你今天绝对是派对上最耀眼的那个,卫芷萱恐怕要不高兴了。”
徐幼寒没猜错,卫芷萱看到珞珈的时候,脸瞬间就黑了,连礼节性的假笑都挤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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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对是露天的,办在卫府的后花园里。
空气中漂浮着暗香,花草树木都被缠上彩灯,每张桌上都摆着蜡烛,斑斓的光将这一方天地妆点得美好又浪漫,盛装出席的俊男美女们穿梭其中,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谈笑风生,十分养眼。
徐幼寒和卫芷萱说话的时候,珞珈四下瞧了瞧,竟然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曾醉墨穿一条天蓝色长裙,长发披肩,娴静优雅,她孤零零地站在一棵缠满彩灯的树下,显出几分落寞。
珞珈收回视线,见徐幼寒正把礼物交给卫芷萱,她连忙也把手里包装精美的小盒递过去,笑着 说了句“生日快乐”。
卫芷萱接过去,顺手递给了旁边的佣人,连句“谢谢”都没说,她上下扫了珞珈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白姐姐这身打扮,真是光彩照人,其他人都被你比下去了。”
珞珈毫不在意她的明褒暗讽,笑着说了声“谢谢”,卫芷萱被噎得接不上话,旁边的徐幼寒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
又有人来,卫芷萱过去迎接,徐幼寒领着珞珈找地方落座。
毫无疑问,珞珈再次成为了视线的焦点,俊男们灼热的目光几乎要黏在她身上,美女们则一边打量她一边窃窃私语。
在紫藤花架下落座后,珞珈对徐幼寒低语几句,起身朝不远处的曾醉墨走去。
曾醉墨看到她,微微愣了下。
珞珈在她面前站定:“没想到竟会在这里看到你。”
曾醉墨没接话,她打量珞珈片刻,说:“一个星期不见,你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珞珈说:“环境改变人。”
“确实。”曾醉墨笑了下,“我现在是不是该尊称你一声‘少帅夫人’?”
珞珈问:“你在讽刺我?”
“我怎么敢,”曾醉墨依旧笑着,“我只是觉得,人生际遇真是诡谲难测。”
珞珈也笑了下:“确实。”
顿了顿,珞珈试探着问:“你不是一向最讨厌参加这种场合的吗,今天怎么破例了?”
曾醉墨看着绚烂灯火里有说有笑的男男女女,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嘲笑:“看着他们,我几乎要以为自己生活在太平盛世了,家国存亡,灾荒战祸,民生疾苦,这些好像统统和他们无关,他们只管纵情享乐,纸醉金迷。”
珞珈说:“所以你才独自站在远处,不想与他们同流合污?”
曾醉墨说:“如果可以,我根本不想出现在这里。”
她没有正面回答刚才的问题,珞珈也不好再问,自顾心想,卫燕棠现在不在京州,曾醉墨应该不是为他来的。
曾醉墨突然望向珞珈身后,意有所指地说:“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似乎不止我一个。”
珞珈回头,顺着曾醉墨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一个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年轻女人,正笑着和卫芷萱说话,卫芷萱蓦地转头朝珞珈这边看过来,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在白珞珈的记忆库里展开搜索,珞珈很快有了答案。
这个年轻女人,正是导致白珞珈投井自杀的罪魁祸首之一,那个曾嘉树原本要娶进门做姨太太的戏子——水依云。
珞珈笑了笑。
原来这就是卫芷萱邀请她来参加生日派对的理由,想用水依云来让她难堪,不过这种手段也太小儿科了。
珞珈看向曾醉墨:“既然来了,就别再遗世独立了,一直站着也挺累的,过去坐着吧。”
她转身要走,曾醉墨忽然叫住她:“珞珈。”
珞珈回头:“嗯?”
“我听秦书印说了,你是代替你妹妹嫁给徐孟钦的,”曾醉墨说,“他还说,上周六我哥和你在春秋戏院偶遇,起了点争执。”
珞珈直截了当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曾醉墨短暂地沉默片刻,略显无奈地说:“曾嘉树已经很多天没回家了,秦书印说,他要么在百乐门喝得酩酊大醉,要么在千金楼通宵赌博,秦书印还说,他变得这么颓废都是因为你。”
珞珈看着她,淡淡地问:“所以呢?”
曾醉墨深吸一口气,说:“所以,我想请你和曾嘉树见一面。”
珞珈明白了。
原来,曾醉墨今天是为她来的。
曾醉墨紧接着说:“我知道这个请求很无理也很荒唐,曾嘉树有今天都是他咎由自取,可是,他终究是我哥哥,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他这样堕落下去。你知道的,他以前虽然也胡闹,但从没像现在这样毫无分寸、不知节制,否则你也不会嫁给他。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要你去跟他把话说清楚,我想他会醒悟的。”
“你想让我跟他说什么?”珞珈问。
曾醉墨嗫喏片刻,却答不上来。
“你看,你根本不知道我该和曾嘉树说什么,”珞珈说,“我也不知道,所以很抱歉,这个忙我帮不了你。曾嘉树不是三岁小孩,他必须学着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我真诚地建议你和秦书印都不要再管他,你们的帮助就是对他的纵容,一旦没人理他,他自然就会收敛了。”
曾醉墨哑口无言。
珞珈笑了笑,说:“有人等着给我难堪呢,我得回去了。”
她转身要走,忽然又想起件事来:“对了,替我向秦书印说声谢谢,谢谢他上次在春秋戏院帮了我。”
珞珈径直走回座位,徐幼寒却不知去了哪里,她四处张望,也没见着踪影,只好坐下等她。
桌子上摆的有干果、水果、花茶和红酒,珞珈倒了杯花茶,尝了一口,薰衣草柠檬味的,有点酸,她便放下了,一抬眼,就看见卫芷萱和水依云正朝她走过来。
徐幼寒大概是被卫芷萱找借口支走了,珞珈心想,这样她就孤立无援了,卫芷萱既能大胆地羞辱她,又不用担心得罪徐幼寒。
倒也不是太蠢。
珞珈端起茶杯轻呡一口,目光往周围扫过去,所有人都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她不着痕迹地扯了下嘴角,觉得不能让吃瓜群众们失望。
放下茶杯时,卫芷萱和水依云已经来到面前。
珞珈坐着不动,也不说话,等着对方先出招。
水依云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表情夸张地说:“哟,这不是曾经的曾家大少奶奶吗?没想到竟在这里遇到了,真巧啊。”
“你这都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卫芷萱接口,“白姐姐现在可是督军府的少夫人,是京州第一名媛,再没有人比她更出名了,你竟不知道吗?”
珞珈喜欢“第一名媛”这个名号,这说明她已经圆满完成任务一,用一次离婚和一次结婚,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水依云掩口惊呼:“天啊,真的吗?我去乡下探亲刚回来,竟然完全没有听说。”她顿了下,忽然笑起来:“这样的话,大少奶奶似乎应该谢谢我。如果不是我搅黄了你和曾大少的婚姻,你怎么有机会嫁给少帅,是不是?”
周遭响起笑声。
珞珈依旧坐着,微仰着头看着水依云:“你想让我怎么谢你?”
水依云一脸“鱼儿上钩了”的得意:“我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也知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我想让姐姐教教我勾引男人的手段,从曾大少到徐少帅,姐姐的手段可是有目共睹的,真是高明极了。姐姐如果愿意指点我几招,说不定改明儿我也能攀上高枝,飞上枝头做凤凰呢。”
笑声越来越大。
卫芷萱冷眼旁观,不再搭腔,只是一脸讥诮地看着珞珈。
珞珈朝水依云勾勾手指,微笑着说:“把耳朵凑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水依云瞟了卫芷萱一眼,听话地弯腰朝珞珈凑过去。
珞珈附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知道你为什么没能嫁给曾嘉树吗?因为你太蠢了,我的手段你可学不来。还有,下次出门前记得多喷点香水,盖一盖你身上的骚味,熏着别人多不好。”
水依云瞬间涨红了脸,她顺手抓起珞珈只喝了两口的那杯花茶,用力朝珞珈脸上泼去。
幸好,晾了这么久,花茶已经没有温度了。
珞珈抬手抹了把脸,睁开眼时,蓦地看见徐幼寒快步朝这边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因为离得远,她看不清他的脸。
既然徐幼寒来了,珞珈便懒得自己动手,太掉价。
曾醉墨适时地递来手帕,珞珈说了声“谢谢”,接过来擦脸上和头发上的水。
卫芷萱也看见了徐幼寒,她小声对水依云说:“赶紧走!”
水依云被自己刚才的举动惊呆了,她原本只是想逞一逞口舌之快,没想到一时气昏了头,竟泼了珞珈一脸水,不管怎么说,珞珈现在都是少帅的女人,若是追究起来,卫芷萱都保不住她。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啊!”卫芷萱低声催促。
水依云如梦初醒,转身就走,可为时已晚,徐幼寒已经来到跟前,她一手攥住水依云的手腕,一手抓起桌上的红酒瓶,兜头就朝水依云浇下去:“哪里来的野鸡在这里丢人现眼,让我来教教你‘规矩’两个字怎么写。”
水依云发出惊恐的尖叫,吃瓜群众们则一脸兴奋。
珞珈对这种实力悬殊太大的撕逼不太感兴趣,她不着痕迹地打量徐幼寒身后的男人,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衣黑裤子,抱臂站在紫藤花下,身材高大挺拔,脸也生得好看,既不像曾嘉树那么奶油,也不像徐孟钦那么粗犷,是一种介于中间的、恰当好处的英俊。
男人突然转头朝这边看过来,珞珈急忙挪开眼去,但眼角余光还是扫到了他脸上的笑容,以及他朝这边走过来的脚步。
他停在珞珈近前,她听见他用带笑的声音说:“曾小姐,好久不见。”
曾醉墨也笑着说:“卫先生,好久不见。”
珞珈:“……”
不用想,这个男人肯定是卫燕棠无疑。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她终于见到男主了,真是可喜可贺。
“你不是说要离开半个月吗,”曾醉墨说,“怎么提前回来了?”
卫燕棠笑着说:“记得这么清楚,看来曾小姐很惦记我。”
珞珈:“……”
那边徐幼寒还在手撕水依云,这边却在撩妹可还行。
不过卫燕棠之所以会提前回来,她猜大概是因为京庆两州开战在即,徐幼寒或者徐孟钦把他叫回来的。
卫芷萱也看不过去了,她过来拉卫燕棠:“哥,你干嘛呢,快劝劝寒姐呀!”
卫燕棠朝那边瞄了一眼,笑着说:“她若撒起野来没人劝得住,除非孟钦在,不过他应该就快来了。”
卫芷萱瞬间一脸惊喜:“你说什么?孟钦哥哥要来?”
卫燕棠却看向珞珈:“他说要回家找老婆,可他老婆却在这里,我猜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杀过来了。”说着,他朝珞珈伸出一只手:“初次见面,你好,我叫卫燕棠,是徐孟钦的好朋友。”
珞珈轻轻地握了下他的手,说:“你好。”
他显然知道她是谁,所以她就把自我介绍省了。
水依云又哭又叫,境况凄惨,把她叫过来的卫芷萱却丝毫没有要出手帮她的意思,珞珈自觉不能再袖手旁观,是时候向观众们展示一下她的善良和大度了,于是走过去拉徐幼寒:“寒姐,我没事,你饶了她吧。”
水依云披头散发地坐在草地上,发梢还在往下滴着红酒,白裙子也染上了斑驳的红色,看起来狼狈不堪。
她双手捂着脸痛哭起来,珞珈看着,心里竟生出几分同情来,说到底,她也只不过是为了一点利益就任人摆布的棋子罢了。
珞珈蹲下来,用手里的帕子帮她擦头发。
“别哭了,”珞珈说,“平白让人看笑话。”
几十双眼睛观看了这场闹剧,恐怕在这些人眼里,她和水依云并没什么不同,也只是一个为他们提供谈资和笑料的戏子罢了。
水依云把手放下来,溢满泪水的双眼恨恨地瞪着她,满是愤怒和不甘。
珞珈一边帮她擦脸上的酒渍,一边低声说:“你看,根本没有人帮你,以后学聪明点,别再傻兮兮地被人当枪使了。”
眼泪夺眶而出,水依云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珞珈叹口气:“你走吧。”
水依云用手背抹了下眼睛,挣扎着站起来,低着头快步走了。
珞珈站起来,对徐幼寒说:“寒姐,我们也走吧,听说孟钦回家了。”
徐幼寒点点头:“你先等我一下。”
她走到卫芷萱面前,面无表情地说:“芷萱,你今天有点过分了,看在你过生日的份上,这件事我不追究,但我希望你记住,珞珈是孟钦的妻子,是我们徐家的人,我不允许任何人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情,听明白了吗?”
卫芷萱扯着卫燕棠的袖子,畏畏缩缩地藏在他身后,几不可闻地说:“明白。”
徐幼寒又对卫燕棠说:“明天有事吗?”
卫燕棠笑着说:“已经和孟钦约好了。”
“行吧,”徐幼寒说,“明天见。”
徐幼寒牵着珞珈的手一起离开。
等上了车,徐幼寒问:“刚才那个拿水泼你的女人是谁?”
珞珈愣了下。
徐幼寒根本不认识水依云,却把对方按在地上狠狠摩擦了一顿,只因为看见水依云拿水泼了她,这种霸道总裁式的护短真的很苏很宠。
“她叫水依云,”珞珈说,“是……”
“我知道她是谁了,”徐幼寒打断她,“我听说过她,但是不知道她长什么样。曾嘉树是喝假酒喝傻了吧,竟然能看上这种货色,真是京州四少的耻辱。”
珞珈笑了下:“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徐幼寒顿了顿,说:“今天这事,都是卫芷萱搞出来的。你这么聪明,一定早就看出来了,卫芷萱喜欢孟钦,但孟钦从来没正眼看过她,她这么做完全是嫉妒心作祟,小孩子不懂事,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珞珈“嗯”了一声,说:“寒姐,我见卫芷萱的哥哥从庆州回来了,他有没有带回什么有用的消息?”
“你说燕棠啊,”徐幼寒说,“我确实跟他聊了一会儿,不过没聊什么有用的,明天他会去家里见孟钦,到时候我也去凑凑热闹,听听他们聊什么。”
珞珈笑着问:“你好像对打仗的事很感兴趣。”
徐幼寒说:“从小在这种环境里长大,耳濡目染,不感兴趣也变得感兴趣了。”
闲聊了一路,回到督军府的时候还不到九点。
珞珈还担心徐孟钦看到她的穿着会生气,没想到徐孟钦根本不在,她问秋蕊:“少帅没回来吗?”
秋蕊说:“回来了,见少夫人不在,就去卫家找你了。”
看来是错过了,太好了,珞珈立即去洗澡,徐孟钦憋了这么多天,等他回来非把她生吞了不可,她还是先乖乖地把自己洗干净比较好。
却没想到,刚脱了衣服站在花洒下,浴室门就被人一脚踢开,徐孟钦大步进来,二话不说就把她压到了墙上,连军装都顾不上脱,就直接拉下裤链干起了坏事。
来势凶猛,结束得也快。
但只是第一次结束了,以徐孟钦旺盛的需求和强悍的战斗力,今晚必定是个不眠之夜。
第二次结束后,徐孟钦稍稍得到满足,终于有心情和珞珈说说话。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的脸,嗓音暗哑地问:“想我吗?”
珞珈眉眼低垂,弱弱地“嗯”了一声。
徐孟钦勾起唇角,粗糙的指腹在她敏感细腻的肌肤上盘旋,引起轻微的颤栗,他又问:“除了想我,都干什么了?”
珞珈如实回答:“基本上都和寒姐在一起,看戏,逛街,学枪,今天去参加了卫小姐的生日派对。”
徐孟钦说:“我和燕棠一起回的城,他邀我去派对上露个脸,可我只想早点回来见你,老子憋了这么多天,已经到了一想到你就硬的程度。没想到你竟然和寒姐一起去参加派对了,我就去卫家找你,可我到的时候你和寒姐已经走了,我又火急火燎地跑回来。操,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干过这么蠢的事。”
珞珈想象了下徐孟钦憋着满腔欲-火来回奔波的画面,是挺蠢的,她不由笑起来,徐孟钦猛地压住她,眯着眼睛说:“还敢笑,不乖乖在家等老子回来,出去瞎跑什么?明天就跟我去军营,老子想什么时候干-你就什么时候干-你,省得我老惦记你,还得往家跑,既浪费时间还耽误正事。”
“好啊,”珞珈笑着说,“那你是不是该给我安排个职务?”
“我的老婆就是最适合你的职务。”徐孟钦已经歇过劲来,开始了第三轮压榨,他哑声说:“你刚才说,你在学枪?”
珞珈咬着嘴唇忍耐了片刻,说:“闲着没事,学来玩的。”
徐孟钦把脸埋进她的颈窝里,边动边在她耳边说:“明天让我看看学得怎么样。”
珞珈一旦认真做一件事,就会努力做到最好,所以她这几天一直有在练习,昨天徐幼寒还夸她,说她已经有资格上战场杀敌了。
第二天,珞珈睡到自然醒,已是日上三竿。
原本只想简单冲个澡,可徐孟钦这个牲口又杀进浴室,强迫她洗了一个小时的鸳鸯浴才放过她。
陪着珞珈吃了点东西,徐孟钦带她去射击场。
“这是一把格-洛-克17型手-枪,手感很轻,而且开枪前不需要开保险,可以更快地射杀对方。”徐孟钦把枪交到珞珈手里,“来,开一枪给我瞧瞧。”
珞珈利落地拉动套筒,听到子弹上膛的声音,然后举枪瞄准,扣动扳机——
“砰!”
一声震响,子弹飞射而出,成功击中远处的枪靶。
“不错嘛,孺子可教。”徐孟钦从背后贴上来,伸手握住珞珈持枪的手,“开枪的时候,要瞄准敌人的头或者心脏,最好一枪毙命,瞄准后默数三秒,就是最佳射击时间,射击时要控制好呼吸,因为呼吸会使枪抖动……”
“少帅。”徐孟钦被打断,他松开珞珈的手,退后一步,问:“什么事?”
来人是张副官,他说:“少夫人让我找的人找到了。”
“这么快?”珞珈微讶,“把他带过来吧。”
张副官去带人,徐孟钦问:“是你的那个丫环吗?”
珞珈微微摇头:“惜慈已经死了,我找的是她的哥哥。”
徐孟钦淡淡地问:“怎么回事?”
珞珈便把惜慈的遭遇简略地同他说了一遍。
听完,徐孟钦摸着她的脸问:“很伤心吗?”
“相比伤心,”珞珈说,“更多的是自责和愤怒。”
徐孟钦笑着说:“那今天就好好出出气,这活靶子送来的正是时候,刚好可以让你体验一下实战的感觉。”
张副官很快就带着惜慈的哥哥杨鸿志过来了。
杨鸿志被捆着双手,脚上戴着镣铐,嘴也被堵住了,一见到珞珈和徐孟钦,他立马下跪,不停地磕着响头,嘴里还呜呜有声。
徐孟钦说:“松绑,脚镣也摘了。”
张副官照办,杨鸿志的手脚得自由,只是嘴还被堵着,他不敢擅自把堵嘴的布条拿出来,只是眼巴巴地瞅着徐孟钦,像一条无助的狗。
徐孟钦慢条斯理地说:“我本来想做件好事,讨我老婆欢心,没想到却给她添了堵。我老婆不开心,我也就不开心,我不开心呢,就喜欢杀人。看见我老婆手里那把枪了吗?”
杨鸿志看向珞珈手里的枪,眼里充满了绝望和恐惧,他点点头,眼泪夺眶而出。
徐孟钦继续说:“我老婆刚开始学枪,我想找个活人给她练练手。这把枪里还有五发子弹,如果子弹射完你还活着,我就放你一条生路,如果你死了,那也只能自认倒霉。我数到三,你就开始跑。一,二,三!”
他丝毫不给杨鸿志和珞珈准备的时间,单方面宣布游戏开始。
杨鸿志只愣了一秒,拔腿就跑,珞珈立即拉套筒,举枪瞄准——
“砰!”
“砰!”
“砰!”
连开三枪,都没打中。
杨鸿志却被吓破了胆,双腿一软跌倒在地,珞珈立即瞄准他的大腿——
“砰!”
枪声未落,杨鸿志便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
目的已经达到,珞珈便准备放下枪,徐孟钦却突然从背后抱住她,一只手抓住她握枪的手,一只手利落地拉动套筒,然后瞄准杨鸿志的头,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砰!”
惨叫声戛然而止。
枪声响起的刹那,珞珈猛地撇开头闭上眼,她可不想看见脑浆飞溅的场景,她怕会做噩梦。
徐孟钦低头附在她耳边说:“记住,永远不要对敌人仁慈。”
珞珈转过身去,把脸埋进他怀里。
徐孟钦抱住她,笑着说:“怎么,怕了?”
珞珈不吭声。
徐孟钦抚摸着她的头发,声音里满是笑意:“胆子这么小,怎么跟我上战场?你还是乖乖呆在家里,等老子凯旋归来吧,到时候我一定让你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他顿了顿,沉声吩咐张副官:“赶紧收拾干净。”
正在这时,有人来报,说卫燕棠来了。
徐孟钦问:“你昨天在卫家见到燕棠了吗?”
珞珈“嗯”了一声:“还说了几句话。”
“卫燕棠是我最好的朋友,”徐孟钦说,“作为我的女人,你也该认识认识我的朋友。”
珞珈深表赞同。
实在太应该了。
徐孟钦顿了顿,接着说:“京州和庆州开战在即,一旦打起仗来,我可能几个月都回不了家,督军府里又全是老弱妇孺,没一个靠得住的,我会让燕棠帮我照顾你和寒姐,确保你们万无一失。”
珞珈在徐孟钦怀里无声地笑起来。
太好了,等了这么久,她的机会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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