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身在青宁身上的矮胖男人恨恨道:“既然偷不到, 咱们就明抢。”
青宁一脸委屈, “也是奴家蒲柳之姿, 入不得别人的眼吧。”
矮胖男人拍拍他的脸, “胡说, 依本王看,分明是那一对还未曾勾搭成/奸, 叫咱们吃了个暗亏。”
男人嘛,他还不清楚吗?没有到手的都是宝,真个到手了,哪有不贪鲜的道理。本来想利用青宁偷到玄铁, 只要有了玄铁还怕请不动人对付他的大哥吗?大哥一死,魏国只有他这一个先王之子, 魏国还不是要落到他的手上。
现在偷是不能偷了, 只能抢。
另一边,青宁一走,风无忧便重新叫了鲜鱼面,亲自端去余微的房间, 他看的清清楚楚, 余微还没吃上两口呢。
“放下吧。”余微看到他端着面, 小心翼翼的样子, 开门放他进来。
“余师,其实……”风无忧眼巴巴坐在余微对面,他明明有一肚子话想说的,这会儿却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急的他额头冒汗。
余微慢条斯理吃完面,才开口,“知道自己错了,就不要执迷不悟,阴阳调和才是人伦大道。”
“余师。”风无忧提高了声音,他因为激动而全身颤抖,“我心悦你,就是心悦你,和你是男是女没有任何关系。如果有下辈子,不管我会变成男人或是女人,我也会继续心悦于你。就算变成一朵花一颗草,我也会等待你经过我的身边。我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但我的心,能感觉到,已经很久很久。我不知道还会发生多久,我想,也许永远不会停止。”
余微的心猛的一颤,他的心从来没有象现在这般乱过。
艰难的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
“我迟早会回到我的地方。”
“余师去哪儿,我便去哪儿。”风无忧脱口而出,几乎未经思考。可是他认真看着余微的样子,却无法让人怀疑他的决定是出自真心。
余微深吸一口气,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我迟早会飞升仙界。”
风无忧不过是个筑基期的修炼者,仙途对他来说,才刚刚踏入第一步,前头还不知道有多长的路在等着他。
从筑基到金丹,而后元婴就已经难住了一多半的修炼者。而元婴也不过是多走了几步,还有化神和洞玄这样的拦路虎。从破虚到渡劫,重重关卡,说是千难万险,重山阻隔也不为过。多少天纵奇才倒在这条路上,到达终点的人何止是天纵奇才,运气头脑能力和坚韧的意志缺一不可。
“谢谢余师。”风无忧笑了,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
余微还道他知道不可为放弃了,心想早知道这样,他是何苦呢,一准早就告诉他了。
结果就听到风无忧开了口,“我知道余师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别问我为什么知道,我的直觉就是这么告诉我的。我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连死我也不怕,可是我害怕哪天一睁眼,余师却离开我,回到了自己的世界。而我,就连何处去追寻都做不到。这个世界上最绝望的事,难道不是如此吗?”
“只要我知道余师会去哪儿,我便不怕了,因为我一定会去余师的世界里,找到你,告诉你,我心悦你。”
余微的声音干涩,忍了半响,鬼使神差般的问道:“你没想过让我留下。”
“我想过。”风无忧的话一说,余微的心更往下一沉。可他又接着说道:“可是,喜欢一个人,就不应该折断他的翅膀,而是他飞的有多高,我便要飞的更高,为他遮风挡雨,比翼□□。”
“这些是你自己想到的?”余微不敢相信,风无忧是个什么样的出身他太知道了,身边唯一的女性就是风儿那样的奇女子,他会有这么细腻的心思,实在让人不敢相信。
风无忧搔搔头皮,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想的太多了,白天会想,晚上会想,最后答案就会自己跳出来。”
多少个日日夜夜,夜不成寐,辗转反侧。我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少年人的心反复揉搓,终于让他明白,我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
余微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了?面对风无忧毫无保留的爱意,他只能怆惶而逃,侧着脸强硬道:“那就等你飞升了再说。”
“我向你保证,我会很快追上你的脚步,不会让你等太久。”风无忧站了起来,过度的欣喜反倒让他平静下来,一字一斟酌,生怕错过了余微的一个字,一个表情。
余微反倒笑了,飞升,在这个贫瘠的世界里,没有资源,没有炼丹师,没有炼器师,何谈飞升。到底还年轻,不知道自己夸下了多大的海口。
风无忧也跟着笑,他知道余微不信,那又如何?等他做到了,他便信了。如果他做不到,不,没有这个如果。他的心强烈的跳动着,他知道,那是他的身体在告诉他,不论轮回几生几世,他的心里都镌刻下了对他深刻的记忆。
方吉兴冲冲的闯入,“两位大人想不想去魏国的皇宫见识见识。”说完才发现,屋里的温度有点高,气氛有些旖旎。
不由自己掌嘴,“我一会再来。”
“不用了,什么事这么高兴,魏国的皇宫是什么情况?”余微主动发问,他到是庆幸方吉这个时候进来打断。
一个商队的领队,虽然也是方家商行的东家之一,但在官员面前没有任何份量,怎么能进皇宫?
“今天是魏国一位宠妃的生辰,有位客商订的货正是由我们送上。因为太过珍贵,他们希望还是由我们保管,明天派人护送进宫。”方吉赶紧解释由来,说完倒有些傻眼了,他充当护卫倒是没问题,但是对这两位来说,不是去坐客而是去当护卫,恐怕不仅不高兴,还会生气吧。
幸好余微没什么表情,倒是风无忧很是奇怪,“良诸的治安有这么差吗?”这里可是魏国的首都。
“还不是宫里娘娘之间的那点事。”方吉神秘的一笑,魏国的王后和这位宠妃之间斗的那是一个如火如荼,今天又是宠妃的生辰,王后能不找点事?敬上这件生辰礼的又是商家,而非官员,更是怕中途出事。
所以找方吉求了半天,还答应带他们在皇宫入席,介绍一些人给方吉认识,实在是入魏国皇宫的机会难得,他这才答应下来。
一高兴,想都没想,就跑来找他们了。结果这会儿讪讪的,生怕他们觉得丢份。
“我们本来就接了商队的暗卫之职,这也是份内的事,我们会去的,方领队放心。”余微的话算是安了方吉的心。
“是什么东西这么宝贝。”风无忧好奇道。
“呵呵,说到这个,就厉害了。”方吉一顿海夸,原来是晋国最有名的织女用神乎其技的织布方式,织出来的天女散花锦。
铺开之后,犹如层层水波荡漾开来,而在阳光的照射下,会在银白的底色上变幻出五光十色的光芒,若是在晚上,便会闪烁出点点星光。能织天女散花锦的织女在晋国不过数十人,一人一年也仅能织得一匹,珍贵之处可想而知。
余微心中一动,“那东西在哪儿,你最后一次看到是什么时候。”
方吉一下子就明白了余微的意思,瞪大了眼睛,“不可能吧,不光是锁在箱子里,外头还上了封条。”东西从梁王府运出来的时候,箱子上的封条都没拆,当时情况紧急哪有时间逐一开箱。
“我现在就去看看。”方吉一急立刻就往临时的库房里跑。余微和风无忧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临时库房就是客栈里的一间房,窗户临时用木条封死,门口有人轮班值守,就算是商队的人进库房,也必须是两个人一起进,还要有方吉开的条子。
方吉叫上自己的心腹之一,也是商队里武技最高的一位镖师。在四个人的面前揭掉封条,方吉掏出钥匙,揭开箱顶的时候,手抖了一下,憋出一脑门汗来。
丢了玄铁已经够倒霉了,如果再丢了天女散花锦,他简直不敢想像。
箱顶一揭,箱子里的东西得见天日,泄出一抹银白色的水波纹,闪烁的光芒让方吉几乎要流下泪来。
就在方吉拍着胸口大叫虚惊一场的时候,余微的眉头反而蹙了起来,摇摇头示意方吉不要高兴的太早。
“拿出来看看。”余微的指示,别人可能还有犹豫,风无忧已经上了手。
布匹抖开,方吉“扑通”一屁/股跌坐到地上,一旁的镖师面色苍白,豆大的汗瞬间滚了下来。
整幅布匹被人用剪刀挖空,挖空部分正是“贱人”两个字。
若是真的送进皇宫,当着魏王和宠妃的面展开,方吉颈间一凉,似乎能隔空感受到冰凉的刀锋带来的寒意。
“封箱,这件事不能让人知道,不然我们商队的名声就全毁了。不惜代价,找到替代品。”方吉不愧是领队,遇到非人类的事件他是没办法,遇到人类的事,他倒是反应极快。立刻想到这件事会带来的影响,力求将伤害减到最低。
说完看向余微和风无忧,余微点头,“你可以放心。”他们不是长舌妇,不会胡言乱语。
箱子上了锁,方吉便出了门,不管多少钱,他都要赶紧找到另一匹天女散花锦,才能将这件事圆回去。
方吉脚底都快磨出了泡子,几乎走遍了良诸所有有交情的布庄,都没有天女散花锦的存货。卖上他的老脸,倒也得到了几个消息。目前良诸,还没有剪裁成衣裳的天花散女锦大约有三匹。
一匹是大公主的嫁妆,没见她穿出来过,极有可能还在。
一匹是太后赏赐给自己娘家侄女,因为是没出阁的小姐,见过的人少,只能猜测这么珍贵的料子大约不会现在就裁出来。极有可能留着出嫁再用,所以是最有可能还在的。
一匹在皇后手中,据说珍妃就是在皇后宫中看到了天女散花锦,才心心念念。
委托方家商队送天女散花锦的,是魏国的皇商夏富,他从珍妃的宫女那儿打听到消息,想讨巧巴结珍妃。
当天晚上垂头丧气回来的方吉找到余微,有气无力道:“这三匹,无论哪一匹都不是我能求到的。恐怕连人家的大门都进不去,这回真的事大了。恐怕咱们的条件要从帮我离开奉城,改成帮我离开魏国了。”
方吉恨不得捶自己几下才好,也不知道这趟行程走的什么霉运,行程才过半,事已经出了好几起。
风无忧从隔壁过来,摇头晃脑道:“你就没想过夏富为什么会让你护送天女散花锦进宫。”
自然是因为他知道了有人要对这匹锦锻动手,为了避免引火烧身,于是选择了将方家商行推出来替他承担魏王和宠妃的怒火。
这个道理,方吉还是明白的。
只是,他的出发点和风无忧是不一样的。
“就算夏富坑了我,可是东西没了是真的。”方吉的出发点是解决问题,找到替代品,继续完成交易,并且在皇宫认识更多对商行发展有利的人。
风无忧的出发点是找出毁布贼,抓住幕后元凶。
可是对于方吉来说,抓到无凶又怎么样,布毁了就是毁了。
“如果现在赔款给夏富呢。”东西出了问题,赔钱也是商行通行的做法,余微想到玄铁,方吉不就是准备赔款吗?
方吉哭丧着脸,“他已经将贺礼在方家商行的消息传了出去,就算赔了他们银子,可如果珍妃没有收到天女散花锦,会不会迁怒到我们头上,谁也不知道。”也就是说,找夏富也没用,怕影响商队声誉,方吉干脆没有登门。
女人失去了心爱的东西,还怎么可能要求他们理智,到时候挑拨几句,不许方家商队再进入魏国,对方家来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不然我去帮你偷一匹,大不了给他们留下银票,算我们买的。”风无忧将帮亲不帮理发挥的淋漓尽致,引来余微的嗤笑。
“你以为天女散花锦就摆在人家屋子中间,等着你去偷呢。你知道放在哪个库房,哪个箱子,又或者哪个小姐的闺房?等你打听到了,满大街都该知道这个府里进贼了吧。”而且这几个都是皇亲,丢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哪怕是为了脸面也会全城搜捕。他们躲开倒是容易,可是方家商队上百号人,怎么躲。
风无忧诞着脸凑到余微身边,“余师说的对。”
余微好笑的摇头,“时间紧迫,先理理现有的线索。”
这匹天女散花锦是方吉亲自检查后装箱上锁的,就连封条也是他贴的,这一路上除了梁王府,再没离过商队。梁王若是志在天女散花锦,取了就是,绝不会这么无聊还在上字刻字玩。
也就是说,毁布之人就在商队之中。
“钥匙只由我保管,寸步不敢离身。”方吉情知余微分析的对,可情感上仍接受不了商队出了内贼一事。
“同吃同住,找到机会配一把钥匙不是难事。”余微觉得这不是问题。
有了内贼,那动机呢?商队里的人多是晋人,跟魏国的珍妃扯不到一点关系,多半是替人效命。
“这样的手法,恐怕不会是男人的报复,更象是女人的示威。”毁布刻字,纯粹是羞辱,这不符合一般男人报复的手段。
珍妃最大的敌人,非王后莫属。巧的是,珍妃之所以对天女散花锦念念不忘,也是因为王后。
方吉也同意,背后指使之人是王后。
但有一点,方吉不解,“王后再有地位,那也是在魏国,怎么能把手伸到晋国,拉拢到商队的人为她效力呢。”
“不是有夏富吗?”余微修长的手指轻叩桌面。表面想讨好珍妃,实则是王后的人,并不是多高明的反串。
“是他?他,他是王后的人?”方吉终于想明白了,如果这么一排序,还真是合情合理。夏富派人到晋国定货,央方家商行送货,然后在商行里买通一个内应。
到了魏国,便让商队送货进宫,出了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还能当着所有宾客的面,狠狠羞辱一番珍妃,让她颜面扫地,替王后出气。
“女人呐,真是,真是……”方吉的脸都快皱成一团了,谁能想到呢,两个女人吃醋也能吃这么大,害得他现在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既然是王后派人毁了布,那这匹布就理该由王后补上。至于谁是内贼,你确定,真的需要我们帮忙吗?”余微看向他,一脸高深莫测。
方吉张了张嘴,忽然一抱拳,“内贼的事,我这就去料理。只是布匹一事……”
“归我们料理。”余微应承下来,方吉感激的一揖到底,“大恩不言谢,在下已身无长物,来日必有厚报。”
方吉一走,风无忧便搓手道:“去皇宫吗?反正天也黑了,咱们现在就去。”从未见过皇宫的风无忧很是兴奋。
“再晚一点。”余微看看天色,“等方吉抓到内贼,看看能不能得到有价值的消息。”
“余师,为什么不让我去,等他一个个审问,天亮了都不一定有结果。”只要把所有人召集到一起问话,风无忧能监测到所有人的心跳和脉博,判断谁是内贼,一目了然。
余微看了他一眼,还是解释道:“方吉是领队,你以为领着上百人一路穿过三个国家,真是件容易的事吗?别的且不提,威望是身为一个领导者,最重要的个人特质。是他组建的商队,是他带着商队走到这里,如果一个内贼都让他乱了分寸,还需要一个外人去帮他。那他,就再也没有能力带领商队走下去了。”
没有了威望的领队还是领队吗?
更何况,他今天在外奔波一整天,再如何保密,商队里的老人也能看出不同来。今天一整天,气氛比平时凝重许多。他必须亲自向商队里的人解释,必须亲自抓出内贼,亲自安抚人心。否则,人心一散,再捏回去就难了。
风无忧搔搔头发,一个劲的点头,“余师又教了我。”
入夜时分,方吉匆匆而来,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抓到内贼是好事,但内贼若是自己身边亲近之人,心中五味杂阵实非一下子能咽得下去的。
一抱拳,时间紧迫他也没多余的话,“找到了,被夏家人收买,许诺给他五千两银子,还让他迁入魏国的户籍。因为心中有鬼,常常夜里失眠,躲过马家庄那晚的的迷烟。趁机拓下了钥匙,又找到机会毁掉布匹。昨天有夏家的人联系过他,确定事情已经办成。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知道。”
方吉的鞋面上还沾着血,想必是下了狠手,余微点点头,“宴会什么时候开始。”
“明天申时进宫献礼,酉时晚上饮宴。”也就是下午进宫,晚上喝酒。
“宫中见吧。”余微一拍风无忧,两人当着方吉的面,一个起跃跳上屋顶,几个纵身跃跳,便不见人影。
方吉抹了抹额头的汗,双手合什,默默祈祷,商行陷入死结之中,他们是唯一的希望了。
风无忧靠近余微,一只手揽住他的腰,一个飞行术飞上皇城的宫墙。两人隐身在树木的阴影之中,避开巡逻的士兵往深宫内苑飞去。
“魏王一个人要住这么大的地方?”风无忧从屋顶掠过,惊叹不已。
“站在人类权利的最高点,当然会追求最奢华的享受。所谓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永远是男人内心深处最渴望实现的理想。”余微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往下,带着几丝自嘲,又带着几丝追忆。
等他回过神来,不由被风无忧逗乐了,“你往哪儿飞?”
“后宫嫔妃往那个方向,你这是要飞到魏王开朝会的大殿去吧。”余微伸手指了一个方向。
风无忧讪笑着转头,后宫最大的宫殿便是王后居住的神佑宫,还没越过宫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
神佑宫的屋顶上,风无忧盘着腿,手托在下巴上叹气,“这么晚了还在拜神,她不睡,神也要睡了。”
魏国信神者众多,看样子魏国的王后也是其中一员。只是这么晚还在神室里燃香祷告,不知道是不是在祈祷明天珍妃能够被贱人两个字直接气死。余微揭开屋顶的瓦片,跃入其中,将身体挂在房梁上,从上往下看去,神龛里供着的正是神殿中的神子像。
这一尊远比普通人家的神子像要精致的多,五官细致入微,就连眉毛都雕的根根分明。看在余微眼里,心中却是打了一个突。神子的面貌,竟然和自己的师父有着六七成的相像。这是纯粹的巧合,还是事出有因。
余微忽然有些相信和小花妖一体的那位高僧所说的话了,神殿中,可能真的有答案在等着他。
魏国王后一身淡色常服,头发简单的挽在脑后,仅仅插了一支素色的玉簪。气质优雅,容貌清丽,举止端庄,一看便是出身豪门大族,从小当作贵女培养的个中典范。
“娘娘,夜深了。”门外一位宫人将声音放的极柔,小声劝解着。
“守在外头,不要让人靠近,整个皇宫,也只有这个地方,能让我有片刻安宁了。”王后一开口,每个字都象是泡在苦水里,浸满了苦意。
“是。”门外之人不敢再劝,走了几步离得远些了,再稳稳站住,哪怕是黑夜中,也警惕着看着四周。
余微心知门外的女子是王后的心腹,十有八/九知道天女散花锦的所藏之地。正准备叫风无忧掳走该女逼问时,就看到神室一侧的墙壁“吱呀”一声,从中间往两边分开,露出一个暗门来。
被这个变故惊住了的余微,决定再等等。
等他看到暗门中走出来的人,不由摸了摸鼻子,这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梁王。”在屋顶把风的风无忧觉得无聊,也钻了下来,正好看到暗门里走出的梁王,不由脱口而出。
幸好余微反应快,迅速布下一个光罩,将声音隔断在内,这才没叫下头的人发现。
风无忧自知干了坏事,捂着嘴,可怜巴巴的看着余微,发现余微没有同他计较,立刻挤到了余微所俯的横梁之上。
“余师真会选地方,这个方向看下去最是清楚不过了。”挤到余微身侧,迅速转移话题,“魏王到处在捉这个造反的弟弟,结果被他摸到自己王后的寝宫里,要是魏王知道了,会不会气死。”
两人离得太近,风无忧说话时,气息全数喷到余微的颈间,有一点痒,又有一点热,这感觉让余微极不适应。
风无忧看到余微的脖子嫣红一片,心神荡漾之下,深深用鼻子吸了一口气,属于余微身上特有的冷香,让他醉了。
刚才说了什么话,鬼才记得,鬼才在乎。风无忧只想永远留住这一刻,不知道方吉的商队里还有什么宝贝货物,只要他能和余微这般亲近,让他现在去把方吉的仓库搬空,他也会毫不犹豫。
神室里的人,果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王后平静的直视梁王,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跪坐下来,两人对坐,互相凝视,梁王率先开口,“阿媛,你老了。”
王后讥笑道:“你应该先照照镜子。”
梁王反而笑了,“只有在我面前,你才是最自然放松的,不是吗?”
王后不自然的将脸扭到一边,声音放稳道:“你知不知道他出动了多少人找人,这个时候入宫,殊为不智。”
“助我除掉他,本王扶你的儿子登基。”梁王说话倒是极为直接。
王后一震,随即讥笑道:“你以为靠儿时那点情份,我就能将身家性命相托,未免太天真。”
梁王看着她,慢慢说道:“你知道的,本王永远不可能有自己的子嗣,你的儿子对本王来说,就是这个世上最亲近的后辈。”
“你要什么?”王后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摄政王,大王子只有六岁,你不会以为朝臣真会对你们孤儿寡母俯首贴耳吧。”魏王还没死,在梁王的嘴里,却已经当他死了。
王后暂时没有说话,梁王继续劝道:“他独宠珍妃,将珍妃生的二王子爱逾珍宝,你真以为大王子占着嫡长两个字,便能高枕无忧吗?日后若是她的儿子登基,你以为大王子能落个什么样的下场。”
“你想怎么做?”王后听到最后一句,终于动容。她和珍妃在这宫里斗了多年,越斗珍妃越得魏王的宠爱,她其实也不是离了宠爱就过不下去的女人,但她怎么甘心珍妃母子日后将她的儿子踩在脚下,为了儿子,她也必须争一争。
梁王精神一振,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明天是珍妃的生辰,方家商队会有四个人将夏家的礼物送进宫。我要你找机会将其中一个人手上的镯子扣下来,其余的事,你便不用管了。我自有办法对付魏王,你只需将大王子带在身边,随时准备登基以安民心。”
“什么意思?”王后一脸疑惑,梁王不欲多说,但王后十分强势,“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和你合作的,你应该明白我的脾气。”
梁王苦笑,搓手道:“好了好了,你这个臭脾气啊,也难怪不讨他喜欢,他历来喜欢柔情似水,顺服体贴的女子,就象珍妃那样的。”
王后嗤笑,“所以我是妻,她是妾。”
梁王双手一摊,“其中一个叫余微的,手上的镯子里装着玄铁。我拿玄铁做筹码,请动了一位修仙者。只要他一出手,说是山河变色也不为过,对付区区魏王,自不在话下。”
“修仙者?”王后的眼睛瞪的溜圆,几乎失声叫了出来。
梁王欣赏的看着她震惊的模样,无不得意道:“怎么样,现在知道他非死不可了吧。”
说着摸出一包药粉,“无色无味,你一定要让他们吃下去,才好行事。”
“这么容易的事,为什么你自己不做?你知道,一旦进宫,珍妃的人,魏王的人,还有宫中侍卫,几方人马都会盯着我宫中的行动。”王后和珍妃不对付早就是公开的秘密,魏王如此大张其鼓替珍妃庆祝生辰,自然会盯着王后,怕她破坏。
梁王不得不坦言,“对方有一个修仙者……”
“啪”是王后一掌拍到地面的声音,“你疯了,居然让我对付一个修仙者,还说是来帮我的,你现在就走,立刻马上,否则我要叫人了。”
“你还是这个脾气,真是一点都没变。这可是专门对付修仙者的药,他绝对分辨不出来。出手的可是神使大人,这个机会你要不要把握,自己决定。”
王后再次震惊道:“神使大人,这怎么可能,你能确定是神使大人本人。”
梁王有些不耐烦道:“我当然肯定。”
王后沉默的时间很短,毕竟,别人助他夺位还有风险,但神使大人出面就完全不一样了。谁还敢质疑大王子继承王位的合法性,她转身对着神子像,重重跪拜下去。
然后接过梁王手中的药粉,慎重道:“你最好信守承诺。”
“我这辈子骗过无数的人,可唯一没有骗过的,就是你。我永远都记得,我们是结拜的姐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王后的脸色一红,小时候做下的事,如今看来都格外幼稚可笑,没有想到梁王却一直记得。
暗门再次关闭,梁王的身影也随之消失。王后对着神子双手合什,默默念道:“这是您的旨意是吗?因为信女阿媛诚心祈求,所以才会派神使大人来救我们母子于水火之中,是吗?”
“余师,我们还要不要去偷布。”风无忧看余微脸色凝重,忍不住问道。
还偷什么布啊,这傻孩子。
余微摇摇头,“你一点都不担心神使?”
风无忧拍拍胸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一副见过了大风大浪,什么都不怕的模样。
“梁王可是亲眼看着你干掉赤眉的。”换句话说,他这回这般笃定,一定是因为神使的修为比赤眉高出许多。
风无忧这才搔搔头皮,“那该怎么办?”心里却仍觉得自己有一战之力,毕竟一路走过来,实力相当的,甚至实力高出他的,都被他斩落刀下。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哪里愿意退让。
余微推开越靠越近的风无忧,盘腿坐在横梁上。既然梁王都请动了神使,又盯上了自己的玄铁,退让就成了没有意义的选项。
进不进宫,为了玄铁神使都不会放过他们,有商队的上百号人为质,除非他们狠得下心丢下这些人,现在就走。否则,没有退让一说。
既然不能退,那就不退吧。
余微歪头看着风无忧,微微一笑,“这么想打。”
风无忧欣喜的点头,蹲在横梁之上,笑眯了眼点头的样子,象极了一只大狗。
“那就打吧。”余微笑了。
身在神室中的王后,将门外的宫人叫了进来,低声吩咐她道:“方家的商队之中,有两人极为厉害,我怕明天献礼之后,他会暴起反抗。大喜的日子,吓到大王扫了大家的兴就不好了。你赶在他们进宫时,想办法将此人扣下。”
说着将药粉递给宫人,“药力生效,立刻取下他们手腕上的镯子,给我送来。”
“是。”宫人什么都没问,点头收下药粉离开。
第二天一大早,方吉和镖师抬着上了锁的箱子,后头跟余微和风无忧,踏进魏国的皇宫。
宫城巍峨,侍卫穿着银光闪闪的铠甲,不时经过他们面前,威风凛凛的巡戈而过。人人都露出敬畏之色,只有风无忧即羡慕又鄙夷,“我敢打堵,他们的铠甲之下,连块象样的肌肉都没有,白成这个样子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士兵。不过这身铠甲真不错,是用金国的矿铁打造的。”
可是出产矿铁的金国,自己的士兵都穿不上这么亮丽的铠甲。风无忧头一次开始思考这个大家都习惯了的问题,是不是出了什么错。
对进宫之人,有着严格的检查,可是谁能告诉他们端到面前的这碗茶水是什么意思?
宫人面无表情道:“这是清口的茶汤,你们是要进正殿的,万一贵人垂询,一开口便失仪,便是罪过了。”
方吉和镖师自是赶紧一饮而尽,递上空碗,余微和风无忧相视一笑,喝下茶汤,放下碗。
宫人眼里精芒一闪,不动声色将他们安置到两间房子里等候。方吉不敢有疑义,只得拿眼去看余微。
“无事,就在隔壁,等会儿一起进殿便是。”余微抬手示意方吉不用在意,和风无忧一同进了隔壁的房间。
果不其然,这间屋子里再无其他人,不多时,两人便靠在椅子睡着了。守在门口的宫人,立刻进去,在他们手上翻找起来。最后从余微的手上脱下一枚手镯,揣进怀里,匆匆而去。
宫人一走,两人便睁开眼,风无忧小声问余微,“不是说药粉很厉害吗?怎么对我们无用。” 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