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屋里的烛火忽左忽右,好不安稳。窗外刮来一阵凉风,吹得纸窗户哧哧地响。新月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她轻轻地把碗放下,将窗户拉上,转身望着躺在床上的男子,心想:这个人怎么还没醒!从今早到现在,都睡一天呢。
新月搬了个凳子,挨着床边做了下来,细细打量这浑身是伤躺在床上的男子。她还真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村里那么多男人可就没一个有他俊俏的,也不知道他姓啥名啥,家是哪的,只知道爹爹交代她万一有人来问起,就说没见过这人。奇怪的是,今天上午还真有当兵的来问,有没有见过一个受伤的穿着蓝色军装的人。
这名女子姓辜,名新月,是东坡坪下东坡村辜老汉的女儿。辜老汉两口有两儿一女,可是两个儿子一年前去了冯军,自此就没再回来过,估计是死在外头了。眼下也就只有这么一闺女了。
辜老汉夫妇有七八分地,种些粮食自个儿吃,种些蔬菜瓜果还可以拿到市场上换几个子儿,虽然苦了些,但维持生计还凑合。
辜老汉昨早驾着驴车去陆州卖蔬菜,晚上回家时又遇到了邻村的好友老邱,便又去老邱家吃酒,酒菜吃得正香。忽然听到东坪那边传来枪炮声,枪弹无眼,辜老汉不敢单独贸然往东坡坪去,便在老邱家住了一夜。
第二天天不亮,辜老汉就起身要回家,说是不放心家里。老邱知道他心里急,生怕那无眼的弹药把他家给炸了,所以也没多留他。辜老汉驾着驴车,走的是一条小径,虽然有些绕路,但总好比走东坪见到一堆堆死人强。从东坪下经过,隐隐地还能听到上面的脚步声,不过他觉得可能是自己太紧张,出现幻听了,东坪坡挺高的。
等他快到村口时,天已经有点朦胧亮了。辜老汉看着村里平平静静地,心里一下就踏实了,正准备驾着驴车进村。忽然他瞥见不远处草丛里有什么在晃动,他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是条大蛇,可又觉得不像。
辜老汉操起木棒,一点点地朝草丛挪去,用木棒拨开草丛。
竟然是一个人,衣服都被血浸透了,辜老汉慌了,扔开木棒,蹲下身将那人扶起。那人颤抖着手紧紧抓住辜老汉,费尽全身力气才挤出两个字:“救。我。”,随即便晕了过去。
辜老汉着急慌张地看看四周,这肯定是昨晚受伤后从山坡上滚下来的。辜老汉看看晕过去的这伤兵,横看竖看都不像是个坏人,又想起了自己那两个不知生死的儿子,怎么着他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辜老汉脱去了他被血浸透的军衣,把自个儿的外衣给他披上,硬是把他扶到了驴车上,再从村口谷草堆里抱来几堆草把他盖住,以免别人看到。至于那全是血的军装,辜老汉回到家后一把将它扔进了火炉,没一会儿就化成了灰。这样也就免得惹祸上身了。
没错,这个被辜老汉救回去的人就是沈军正秘密寻找的少帅,沈奕天。话说昨晚,第一个炮弹确实把沈奕天给炸到了,整个人被弹出去了好远。趁着硝烟弥漫,他不停地往外爬,亦雅娴静含笑的脸出现在他眼前,他答应过的她的事也不停地在他耳边回响。
他不可以死,他好不容易才在茫茫人海里找到她,他好不容易才给了她幸福,他不可以就这么离开他,沈奕天咬着药,硬是从地上站起来,他一定不能让自己死在这里,他还有好多话没有对她说。
只半分钟后又来了一个炮弹,沈奕天只觉眼前一片火红,身子重心朝后,“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好办会儿他才醒过来,他大叫皓军,却发现周遭只有浓烟和火海。冯军的攻击并没有停止,还在不停地朝东坪扔炮弹。沈奕天双手拄着地,微微颤颤地站了起来,浓烟让他看不清楚方向,他也只有凭着略略还有些清醒的意识艰难地朝着沈军的方向踉跄走去。
看来冯万中这次是下大价钱了,那些炮弹就跟不花钱似的,一个个地往东坡坪扔。只几分钟的时间整个东坡坪就被浓烟包围,加之这又是夜晚。沈军想进攻姜城那是不可能了,想往回撤,又看不清路。
突然震天的一响,沈奕天还来不及反应这声音是从哪传来的,整个身子就脱离了地面,随后再重重地摔在地上。他用尽全力翻了个身,试图站起来,可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眼皮开始往下耷拉,他有些疲乏了,很想闭上眼睡一睡。可强烈的意志不允许他睡,他如果这样睡下去的话,他就再也见不到他最爱的亦雅了,给不了他承诺过的幸福了。
亦雅,亦雅…
沈奕天拖着受伤的腿,咬紧牙,眼珠子瞪得仿佛快掉出来似的,他用手臂做支持带着整个身子往前移动,脑子反复重复着四个字“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身后的声响渐渐模糊,沈奕天觉得自己快没力气撑下去了,可他又不敢轻易地放弃。不清醒的意思开始拼凑幅清晰的画面:亦雅倒在东坡坪上大声哭喊着他的名字,可荒凉的东坡坪上无人应答,她悲痛欲绝,嗓子都哭哑了。画面拼凑到这里,沈奕天眼眶红了,泪水顺势流了下来,浸湿了干结的血迹,沈奕天开始懊恼自己没有送她离开陆州;没有告诉她,他有多相信她;没有对她说一句“我爱你”…
血迹模糊了沈奕天的脸庞,冯军的人自然不会知道这个就是沈军少帅沈奕天,他们以为是沈军的一个小兵而已,便不加在意,把沈奕天拖到山崖边从山崖上推了下去。这样摔死一个快断气的人,看着他咕噜咕噜滚下山坡比一枪结束他有意思多了。
------题外话------
稍后继续哟~18:35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