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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三从没睡过这等柔软的床垫,也没盖过轻飘飘的真丝被子。睡惯了硬板床,盖惯了结结实实的棉絮被,在大帅府的头一觉,李三还有些不习惯。客房里有好些西洋玩意儿,他可好奇了,思量着离开时顺走一两样。可他又没那胆,那西洋玩意儿他见过就罢了,为了它们把小命弄丢了,不值。

府里的丫头送来早餐,李三眯着眼打量着送早餐的小丫头,心里痒痒地。大帅府果然不同凡响,连在府里伺候人的小丫头都生得这般迷人,煞是糟蹋了呀。小丫头发现李三一直盯着她瞧,心里不觉得上了火,虽说她是个丫头,可她是大帅府的丫头呀,自是比一般寻常人家的丫头要有些派头,没准哪天就被扶到七姨太的位儿。她轻蔑地瞅了李三一眼,把早餐重重地搁在餐桌上,连一句话都没说就走出了门,就李三那德行,那穿着,还不配跟她攀谈呢。

李三用过早餐,心头闷得慌,想到外面走走。他住在后院,自然是到后花园散步。园里的花草他自是不懂欣赏,也没那闲情,一农村夫平日尽是跟稻谷啊麦子啊打交道,何时有这等情趣赏花呀。李三觉得自己活活地就跟那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见啥都稀奇。不过,人家刘姥姥进进出出还算自在,他就不行了。自打他离开房门起,身后就有两身材魁梧健壮的士兵跟着,虽没有紧跟,但他们的视线却寸步不离。李三咂咂嘴,镇定了一会儿,想着他只要不想着离开大帅府,他就没事了。

牡丹梳洗好了,司机替她打开车门,她拎着小提包,弯下腰进到车子里去了。自牡丹进了合春苑以后,她就再也没去过乡下了。想着那些年在乡下的苦日子,而今也算是飞上枝头了呀。牡丹靠着车窗,看着窗外飞过的菜地,心中有些感慨。

行了约两小时,车子停在了东坡村外。司机先一步下车,打开后座车门,左手掌横在车门上端。牡丹从小提包里拿出一面小镜子,撩撩发髻,理理衣领,待自己跳不出半点瑕疵后才优雅地迈出细腿。这等气质,谁人会想到她曾不过是在合春苑服侍小姐们的丫头罢了。

牡丹让司机就在原地等她,她要自己去找新阳。按着李三画的地图,牡丹很快就找到了辜家。牡丹站在门口朝着院子里望了望,很普通的农家小院,院里还养了几只鸡。这里的环境跟大帅府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真不知道沈奕天是怎么在这地方待下来的,牡丹眼里流过几分嫌厌。

辜大娘去隔壁王婶家串门子去了,就辜老汉自个儿在家。在家,他也没什么事做,就搬个把椅子,泡了杯茶,再点了杆烟在院里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院里的鸡子见主人出来了,便相继跑到他脚下,估计是见辜老汉嘴巴一张一合地,以为他在吃什么香东西,便也过来凑过热闹,跟着尝尝味儿。辜老汉微眯着眼睛瞅着天空,心想着,老天爷今年可是照顾他们了,没一怒之下就降个旱灾。

忽然,“咚咚咚”敲门声打断了辜老汉的思考,辜老汉直起腰板朝院门口望去。只见一身着华丽衣裳的女子站在门口,红润的脸颊上带着浅浅地笑。辜老汉心里咯噔一下,突然间有了种不好的预感。他从嘴里拿出烟杆儿,在椅子上敲打了几下,抖下几许烟灰。没有了刚才的闲适,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严肃。

“大爷,请问您认识一个叫新阳的人吗?”牡丹察觉到辜老汉的警觉性,便抢先一步发问。辜老汉一听“新阳”二字,心里的疙瘩越发大了,刚才那不好的预感就是跟新阳有关,果不其然!不过辜老汉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什么风浪没见过啊。只见他镇定从容地答道:“不知道这人。”

牡丹心里泛起了一阵冷笑,但面子却表现地相当谦逊有礼,她缓缓地解释道:“大爷您不用害怕,我没有恶意。我叫牡丹,是新阳未失忆前的嫂嫂,自打他遇难失踪起,我们就一直在找他。好不容易才打探到他的下落,听说他现在就在东坡村,所以我是来寻亲,带他回家的。”辜老汉半信半疑地打量着牡丹,看她这穿着打扮,倘若她真是新阳的嫂子,那新阳想必也是出生在大户。既然是大户,那又怎么会去当兵呢。辜老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为了新阳的安全,他再次说道:“不知道这人,咱村也没这人。”牡丹心里有些恼火了,不过她忍下来了,眼下就她自个儿在这,万一闹出个什么事来也不光彩。辜老汉这是欲盖弥彰。牡丹吸了一口气,假装是找错了地方,失落地对辜老汉说道:“那看来我是找错地方了,打搅了。”说完,她便转过身,脚步缓慢地离开了辜家。单薄的背影让人很是心酸,不过辜老汉顾不上这些,他迅速退回院里将门从里面锁了起来,然后他退回到椅子上。看来这地方他们不能呆了,再呆下去新阳的身份迟早会被揭穿,到时候新月怎么办!辜老汉嗖地一下站起来,打开门走到隔壁王婶家,借故说自己饿得慌,硬是把老伴拽回去给他做饭吃。

辜大娘极不情愿地被拽回了家,一路上都怨着辜老汉。她正跟王婶说着生子的秘方呢,才刚说到一半儿,就被辜老汉给拉了回来。辜老汉没有搭理辜大娘的抱怨,只顾埋着头走。到了自家门口,辜大娘后脚才刚踏进院门,辜老汉就急冲冲把门给关了起来。辜大娘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心里不自觉地也跟着慌张起来,连连问老伴出啥事了。辜老汉拉着她进了内屋,慌张地说道:“咱得搬家,这地儿呆不下去了。”辜老汉这话让辜大娘云里雾里地,他们都在这村呆了大半辈子,对这的感情可深着了,哪舍得搬呀!辜大娘急忙拉着辜老汉,忙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辜老汉叹了一口气,把刚刚牡丹来这找新阳的事详尽地告诉了辜大娘。可辜大娘还是有些不明白,既然新阳出生在大户,那他认祖归宗后,新月自然也就是少奶奶了,这有什么不好呢。辜老汉有点急了,又把自己的想法给辜大娘说了一遍,辜大娘是妇道人家,遇到这事她也没个什么主意,既然老伴说搬,她也只有搬了,只是她舍不得这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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