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隔几日,夜玄瞳随着南宫妍儿的队伍进了青国都城。
城中百姓见是郡主回府都无避让之意,纷纷探首立街观望。一时整个街市都挤满了人,众人围着街道一字排开,像是演练过的整齐列队。
郡主一脸含笑,知道百姓想一睹她的芳容,干脆打开车窗,任人观赏,品头论足。
众人眼中,这位郡主好似从天而降的仙子,只可远观不可近赏。
一些妇人细细揣摩着郡主的扮装,相互比划着。这十字髻在郡主头上绾着怎看怎适合,若换成她们绾着定显别扭。再看她头上的步摇与金簪,样式不俗,做工精美,改明她们也要饰品工匠照着样子打着去戴。还有她身上的华服,颜色淡雅,轻质飘逸,怕用的是一等一的好料,也不知青国城里哪家布匹店可寻。
男子们见了,眼都瞪直了,心里想着即便自己是她身上不起眼的一颗痣也好,终日相伴便可满足,抑或是她脚下穿着的银丝锦履,终日被她踏着也甘。
几个胆大顽皮的孩童紧跟着郡主的车辇追着嚷着,惹得兰儿朝他们努嘴瞪眼,可这孩童倒似不怕,做出鬼脸朝她吐去舌头。
“小兔崽子,休得瞎闹,不然姑奶奶我给你们几个屁股一阵打!”兰儿朝这几个小鬼叫道,脸涨得通红。
“来打呀!你来呀!”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小娃叫嚷着。
郡主侧脸对兰儿笑着说道:“小儿顽皮,你一个大人何须跟他们计较。”
兰儿只得沉下脸,用鼻子对那几个小娃嗤了一声。
夜玄瞳见了,扑哧一笑,倒觉有趣。
若在玄国,玄王出驾,哪有小儿敢上前胡闹,个个都藏躲到大人身后,眯缝着眼看。青国百姓可不一样,他们见了王侯不侧目避让,眼中毫无畏惧。看来青国的王侯甚是平易近人,与百姓融洽齐乐。
她用胳膊肘捅了捅兰儿,小声问道:“这里的百姓不害怕郡主?”
兰儿听得她的问话,呵呵笑起,连忙说道:“他们干嘛害怕?我们又不是老虎豺狼,难不成一口吃了他们?”
夜玄瞳听了她的话,莞尔一笑,曼声说道:“看来我是来对了地方,青国比原先待得玄国要平定祥和。”
“当然,我们青国犬不夜吠,夜不闭户,老百姓衣丰食足,吃饱喝暖,这都托我们青王的福。”兰儿扬着脑袋说道,她侧身朝车辇中的南宫妍儿看去,继续又说,“郡主,你说我说得可对?”
“小蹄子,你这是对青王的政绩进行评判吗?这哪容你多嘴。”南宫妍儿故意沉声说道,嘴角挂着一丝不露声色的笑。
兰儿一听,急忙埋下头,伸出手假模假样朝自己的嘴巴甩去,带着哭腔说道:“郡主说得对,奴婢多嘴了,奴婢这张嘴找打。”
“好了,好了,我是逗你的,你说得又不是不对。”南宫妍儿呵呵笑着说道。
一行人回到青王府,跨入府门就见众多家眷在堂前侯着。
大半月没见女儿的青王一脸欣喜,未待南宫妍儿走到他跟前,他的手便早早伸出。
南宫妍儿一瞧见青王,立即迈开碎步,快速冲入他怀里,一顿撒娇。
旁边的几个女眷与嬷嬷也都跟着上前问候,一阵热言暖语,只将南宫妍儿包围得喘不过气。
青王的正室是秦夫人,秦夫人年轻时可是一等一的标致,绝胜捧心西子。这人不仅生得漂亮,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尤其写得一手好字,可谓运斤成风,玄妙入神。
可自从秦夫人生下南宫妍儿后,一直抱疾在身,终年躺卧在床。前年又因患风寒便一直未好,年终就匆忙谢世。青王便一直沉溺在失妻之悲中,直到今年年初才从悲伤中走出。
他唯一深爱的人走了,他也不续娶,算是对秦夫人一片真心。
如今唯一值得他爱的,便是他的独生女儿,南宫妍儿。
或许南宫妍儿身上有她母亲的影子,她眉眼如画,极像秦夫人。青王便将自己所有的爱都投到这独女身上,宠爱有加。
女儿总有嫁人的一天,这使青王不快,这就意味着南宫妍儿也要离开他。他不知该不该把唯一的女儿嫁出去,还是留在身边。如果找一额驸入赘也可,可这男子哪里去寻,他困扰尚久,愣是不知该怎办。
“父王,半月不见,孩儿甚为想您。这几日念着快要回府里,我这心里特别高兴,恨不得脚下长双翅膀飞到您身边。不知父王您可想孩儿?我知道父王肯定早盼着我回来,是不?”南宫妍儿倚靠着青王的胸口,撒娇地说道。
青王捋了捋胡须,眯觑着眼看向南宫妍儿。
早些回府的人已经告诉他,郡主的心怕早就留在了玄国,给一个叫夜阑的小子俘获。她嘴上虽说要早些回,怕是能落一步就绝对不赶一步,能迟一步就绝对不早一步。这女子家,心里藏了个人便似出笼的鸟,哪里还有心思待在青王府。
“妍儿,你真是这样想的?”青王扬抑着声调说道。
南宫妍儿从父王的腔调中猜到了什么,她知道早到的人肯定已将她的事同父王汇报。她迟迟未归的原因,看来父王是晓得的。
她慌忙埋下头,一片红云悄悄浮上玉璧般的小脸,让人瞧去,显得更加娇楚动人。
青王知道一个女孩家心思哪容他道白,他不多语,至于夜阑的事,后面有时间和妍儿细说。现在一身疲惫的妍儿最需要的是休息,他便吩咐嬷嬷婢女搀扶好郡主回闺房歇着。
春末夏初,一场雨急急下过,青王府庭院内枝叶扶疏,一簇簇栀子花盛情开放,清香萦绕。窗外绿意盎然,一片明媚,窗内却是一片萧杀。
南宫妍儿坐在榻上,两手空落在琴上,半响没动。她的眸定定看着弦,没有血色的唇喁喁轻动,却没有发出声。
她回青王府已有数日,终日食不多寐不眠,人憔悴不少。
轩窗外,青王糟着眉头,望着一脸愁容的南宫妍儿甚是心疼。
他踱步思忖着,怎样做才使妍儿开心。上次他拜访玄国,今次不如邀请玄王到青国。玄王来的话,玄云门的人就会来,那妍儿心里惦念的叫夜阑的人说不定也会跟来。
他立马朝书房疾步走去,伏案执笔写起了邀请函。
写完一份,他蹙紧眉头一思,不能单请玄王,否则玄王以为他摆的是鸿门宴。他又执笔写了份给白国的南宫罄,南宫罄是个爱凑热闹的人,这样的聚会,他肯定会来。
邀请函立马被下人急急拿去,两个下人策马扬鞭朝玄国与白国奔去。
眼看快到六月半,怕再有三两天,玄王和白王的一行队伍就要到青国。
青王命令几个能事的人,抓紧时间置办迎宾盛宴,他还亲自去船坞督促海船修缮。六月十八,东海海潮来得最为凶猛,他希望能在这日同玄王和白王乘海船出海,伴着下落朗月,迎着咸涩海风,观看海潮涨落是件幸事。到时再请上名流雅士,文人骚客,舞文弄墨,更有情调。若夜阑也来,南宫妍儿邀他一起观潮赏月,必是欢欣,这最好不过。
南宫妍儿来给青王请安,青王见她一脸蜡黄,怏怏不乐,心如刀割。
他心头一亮,想起夜阑可能会来,立即展颜说道:“妍儿,你知道父王这次宴会会有什么人来吗?”
南宫妍儿心里只装着夜阑,并不多想会有什么人参加宴会,她摇了摇头。
“玄王会来,父王刚拜访过他,今次也该让他来青国看看。”青王两手背在身后,余光瞟向妍儿说道,不知她能意会。
“玄王?为何请他来?父王你难道不清楚他的为人?你去玄国,他处处提防着你,跟防贼似的。”南宫妍儿的细眉皱紧,不高兴地说道。
青王见痴心一片的傻女儿没猜到他的用意,故意清了清嗓子,沉声说道:“且不谈玄王,这次他来肯定会带玄云门的人,到时让我们青螭门的人跟他们较量一番,这真让人期待啊!”
南宫妍儿一听玄云门的人要来,眸光瞪直,人顿时来了精神,含笑说道:“父王,玄云门的人也来?”
“当然,要不猜忌甚重的玄王怎肯挪步到青国?我在牛牯岭差点被刺杀,至于幕后人是谁,我就不跟你提。此次,他来青国必谨慎,身边肯定会有玄云门的人保护。”
“父王,看来你知道我的意中人是玄云门的人了?”南宫妍儿羞红脸说道。
青王点了点头,见南宫妍儿的不快迅速消失,心里甚是高兴。他心里一叹,只要能讨得她宝贝儿女一个笑,他即便上天摘月下海捞璧也要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