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岚的医术不错，身上又带着一包好药，因而不到三天，凌渊烁便已活动自如了，运气一周天，再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喝几口纯天然无污染的溪水，凌渊烁缓缓坐下来，掌中一朵银白的小花，细细，观看。
“凌少侠，给你！”
“这是什么？”看向小岚花颜上的笑意，凌渊烁不由浮出一抹笑，接过碧绿叶子围成的碗，只是两片碧色的叶子，碗中一层隐隐的绿光形成一个圆，其中是乳白色的汤液，热气腾腾的，似乎是鱼汤，又带着点儿鲜花味儿。
小岚急忙递过碧绿的汤勺道，“鲫鱼碎花汤，补身体的，我熬了一大锅，喝吧。”
“给风少侠他们了没有？”
“没有！不过我告诉他们了，想喝可以自己盛。嗯，我是瞧着你生病了这才帮你的。”继续笑着，小岚一屁股坐下来，撑着脑袋看着脚下的流水，时不时偷眼看一下凌渊烁。
凌渊烁看了看，她手边没有工具，所以无法确定这汤有没有问题，不过、很香！于是喝了一口，这才将银白小花放到脚边。“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没、没有！只是凌公子，你方才、方才好美。”
“我是男人，你觉得我会喜欢这样的评价？”继续喝着，凌渊烁眉目不由舒缓开来，她看了眼开始拨弄河水的小岚，“这汤不错，你为什么不喝？”
“我不喜欢鲫鱼嘛，做起来还可以，可那个味道，以前娘亲还一直说来着。对了，你要是觉得好喝就多喝些，这里的石灵花开的很新鲜，当做药膳效果很好地。”
“嗯。谢谢你先前帮我治病。”
“哪里！其实，其实、”看眼凌渊烁，小岚面上有些红，很快又道，“其实我是怕这里的动物，听说再往前面走有很多妖怪，我连那只巨蟒都打不过，还弄得衣服都脏了······我会做很多好吃的药膳，只要，只要你们带我去凌渊山。”
“你去那儿做什么？”瞥眼没了一半的热汤，凌渊烁闻了闻，继续喝。
“嗯，我想瞧瞧渊神长什么模样！”嘻嘻一笑，小岚看眼天边的阳光，“我打小就听人提起渊神了，都说他是大英雄，连我们魔、我们那儿最聒噪最讨厌的大爷爷都很佩服渊神呢，可爹爹却成日说渊神除了那身皮相没一点儿可取的，还不许娘亲说渊神的好话。嗯，渊神的画卷我也见过，很俊，可、可凌渊山上有渊神的塑像，还有很多渊神留下的东西，我想瞧瞧。就算将来上不了天海，这一生也不算虚度。”
“这样？可你父亲同意你出来？”
“哈，他当然不同意了，可我也有我的法子，说起来这还多亏了那位·······”
“那位？”
“没什么，只是，对了，凌少侠，你的粥快喝完了，我帮你盛。”话落一溜烟就跑了。
凌渊烁看眼她纤瘦的背影，挑眉，提起了那朵银白小花，细细观看。倏尔，她抬头，笑笑，“这鱼汤真的不错，你不会真的倒了吧？”
“玉白喝了，这汤，对它似乎有些别的用处。”风寒雨语气有些无奈，突然现身，他轻缓坐到凌渊烁身边，看了眼天边浓烈的蓝，“琳山有处上古剑阵，无论修为多高，要想出来势必要花费一年。”
“你出来要花多长时间？”
“你，小岚的修为，我如今也看不透。魔皇与渊神不合，便连师尊也是这般说。你，看着我做什么？”
“你只是剑宗弟子？”
“是、是啊。”
“当真？”
“当真。”风寒雨直视凌渊烁认真的眉眼，有些好笑，“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没！她现在应该还没有确定，而且面翎花的功效很厉害，与其冒险得罪魔族，不如就让她转移目标，我现在，可是男人。”
“那，小心。”
“放心吧，这可是我自己的命，不过你这样，你们剑宗很厉害？”
“·····算是吧。”风寒雨目光掠向别处。
休息一番已经快到晚上了，凌渊烁本以为要休息，谁料风寒雨提议夜行，小岚闻言更是两眼放光，于是四人一虎草草收拾了物件儿，动身。
山林繁茂，野虫声声，凌渊烁缓了步子，小岚立刻好奇地转头，她于是一笑，继续前行。
小岚却已自顾笑的开心起来，她看眼四周，粉衫在夜色下发亮。
“早听人说琳琅二山四季难分，原来是真的！”
“为什么？”青涧闻言抬头，他面色现出些古怪。
“你不知道？”那声音里极为惊讶，转瞬好笑，小岚想了想道，“因为这里妖魔混杂啊，据说各式各样的妖魔都有，你想啊，妖魔有的春天出来，有的夏天出来，要么无论何时都能出来，或者一段时间能出来，它们的功力便因此不同，一两个妖魔是不能影响四季轮回，可一旦多了呢？对了，你是东海的青龙吗？不然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可又怎么和人族待在一处了？”
“本、呃，我生在大泽，久仰凌渊山大名，这才过来的，至于他们，一路，顺路。”
“噗嗤！你这条青龙可真不可爱，输了便是输了嘛。”
“你！那你的意思，这世上青龙还、可爱？”笑话！
“嗯，我以前就遇过一条青龙，可爱极了，其他的我不知道，可它为人耿直，喜欢修炼，还曾去挑战过我大哥呢，他虽是青龙，可耿直得很，人也正派，娘亲和我都很喜欢它。”
“······”青涧耳边，渐渐，染上一层红。
凌渊烁看得清楚，她看一眼眉眼盎然的小岚，敛了眸子，前行。
暗夜里渐渐喧嚣，似乎先只是一处，接着一点点的蔓延，暗夜中悄无声息，偶尔几点幽火闪烁。
窸窸、窣窣。
“怎么，会有这么多······”小岚身形一颤，有些紧张的看向前方的风寒雨。
风寒雨身形不动，继续前行，“这一带越临近凌渊山开放之日越发不平静，诸位小心。”
凌渊烁抬头，唇间现出一抹笑。
接着往前走，唧唧吱吱，有奇特的声音逐渐加入，游移，挪动，起伏。
凌渊烁手中长剑，蓦然举起。
“哎呀，”小岚正站在一旁四处乱瞟，猛然一个退后，她惊呼，接着面色一白，腰间金腰带随之亮起，一上一下，啪，空气中顿时多了一股血腥味儿。
青涧接着跳起来。
风寒雨不动，风玉白本来在一旁走着，呼啸一声，它看了眼四周，抬爪，蓦然消失。
凌渊烁接着跳起，她身形依然较慢，然而动作凌厉，招式迅速，不过一瞬长剑便在周身化作一个圆，剑身白光偶闪，剑尖散着寒光，起起跃跃，周身又多了些许血腥之气。她跟着一剑精巧，恰恰挑开缠住小岚脚踝的浓绿色小蛇，入目那少女掌中金腰带已成了一条金光灿灿的长鞭，颇有章法的挥舞，小岚面上却满是慌乱，左手白光时强时弱，却在看到那浓绿色小蛇缠上小腿那一刻，“啊”！
凌渊烁一笑，长剑挑开浓绿小蛇的那一刻已闪身避过一大团沙沙声，左手红光打向那小蛇，她手中长剑再出，剑身白光大放，直劈小岚身后那一头——狼？狼眼森绿，闪着阴寒的光。跟着抓起小岚左手飞身跃起，凌渊烁一剑殿后，顷刻，近三米的野狼，倒地。
“你的修为比他们高得多，没什么可怕的。”短暂凌空落到风寒雨身后，凌渊烁皱了皱眉头，看向已软软倒在她身上的少女，“你没受伤。”
“我，我、”小岚却在大口喘着气，她很快平息下来，这一瞬周身平静，跟着一抬头，急忙站直了身形，她惊慌的看向凌渊烁，面上微红，眸光微亮，“凌少侠，刚才，多谢你。”
“嗯。”凌渊烁提剑，开始迎上那一堆窸窸窣窣。
小岚站立，呆呆看着凌渊烁的背影，她面上粉红，渐渐、加深。
声响渐渐增大，物种的丰富度也不断上升，虫子，老鼠，蛇，狼，虎，狼虎兽，象·······凌渊烁边看边打，忍不住问一边岿然不动的风寒雨，“你们这儿有没有鸭嘴兽？”
“没有！”
凌渊烁于是遗憾的笑笑，继续开打。
这一场打架突如其来，天亮时戛然而止，仔细回想，其实双方并未积仇，亦未曾生怨，只是一照面就开始，打！
天亮时朝霞微漾，凌渊烁躺在稍微干净的地上对站着且无奈的风寒雨摆摆手，边上的小岚看见了，急忙扑过来，“凌少侠，你要什么，水吗？”
“累。”
“哦，那······”
“你将那天熬得热汤再熬一份吧。”风寒雨出声，看了眼周围的“盛景”。“昨夜所得虽不算丰富，但于首次来琳山的已算难得，你休息好了，起来收了吧。”
“必须得我亲自动手？”
“要想日后来琳山无人干扰，就亲自去。用你手中的剑，令这些妖魔臣服。”这话语有些严厉，风寒雨说出时面上也是清冷神色，话落一笑，看了看凌渊烁身侧的长剑，“剑有些破损，我帮你补补。你最好快些起来。”
“嗯。”凌渊烁微微敛了眉目。昨晚那一场打斗细想起来难度并不高，交手的妖魔胜在数量，真正在实力上胜过凌渊烁的，早被青涧收拾了。但饶是数量也够如今的凌渊烁受的，她修为既低，打起来就得顾忌内力的消耗，但日后，很可能一直都是这一点儿内力，用来折腾······
凌渊烁蓦然睁眼，一个翻身，开始收集战利品。临近那一片狼藉时她看到青涧正歪在草地上，脚底下就是一堆狼尸。
“唔，你快去收吧，本小王可只收了自个儿的。小岚她还没收呢。”
“你分的出来？”
“那是自然，你和小岚的功法怎可与本小王相提并论？不过说起来你也算有些本事，昨晚，哼，本小王都有些吃不消了，听说这琳山三晚，一夜比一夜厉害。”
“嗯，学到的也很多。”
“是么？本小王只觉得累得慌。”
琳山三晚，凌渊半月。按着琅城人的说法这是上天对琳山以南居民的恩赐，一旦通过便是功法大成者，便是在莫寒铸剑那样的地方也说得上话的，而一旦通不过······据说通不过的，很多。
凌渊烁草草收拾了那一大堆战利品，往休息地走时正看见小岚含笑望向自己，她笑笑，告诉小岚去收集物事。
下午的时候风寒雨就将长剑送了回来，乍眼看去，倒像是刚得到时的模样。凌渊烁接过来，一愣，看向风寒雨，“你自己修补的？”
“剑宗之人，即便旁的不会，铸剑之术还是要会一二的，否则何来剑宗。”
“这样？听起来你们剑宗很不错。”
“内力九阶以下，最好不要去。”风寒雨正色，眉眼微笑。
琳山第二晚。
凌渊烁喝了口药酒，开始擦拭那把长剑，剑身乌黑，散着冷光。她身处青丝帐篷中，仅容一人居住的帐篷表面盈盈青光，触及柔软，立于草地，隐隐，轻颤。
凌渊烁微微抬头，指尖一点黯淡白光，渐渐盈满了掌心，她蓦然抬头，直直看向帐篷外。
小岚随即扑进来，一手拽着裙角，睁大眼睛看向凌渊烁，面上一点红，唇角微动，“我，我怕，我和你待在一处好不好？”
“姑娘的修为，远胜凌河。还请回吧。”
“可、可我害怕！”小岚蓦然扬头，看向凌渊烁，她比凌渊烁低一头，扬头看着那张华艳的面容，小岚眸里微红，说不出的委屈，“我，我打小就不曾杀生，娘亲从来教导女儿家要温柔良善，可我想出来玩儿，我，我、”
“·······很害怕？”
“嗯，他们两个一看就是经常打打杀杀的，身上煞气重的很，你虽然也杀生，可，可你很好，我，你不是说我的修为高么，必要时我也可以帮你的，我们一起去凌渊山，好不好？”
凌渊烁默然，她上下左右仔细打量着周身光明鲜艳的小岚，未几点头，提剑站在了小岚身前，“我近战，你远攻，小心功力分配，别天还没亮就用完了。”
“好！”
这夜仍是乌黑，天上的星子却亮了几颗，凌渊烁本想在帐篷内开打的，完事也方便休息，怎奈为了青丝帐篷的安全，于是出来，两人，一前一后，一深绿一粉红，阴森夜色下和那看得见或看不见的敌人、战斗。
远观墨绿少年清冷俊茂，一招一式皆是精准；粗看粉衫少女温软娇美，手起手落尽是仙然。这两抹容色，点点星光下，一瞬璀璨。
琳山的妖魔们都是有记性的，风寒雨自然是不敢惹，兼之昨夜青涧的勇猛，几头狼虎徘徊了几次，终是将其余的妖魔劝了回去，于是两人远远站着，休息。
青涧眉毛蓦然一跳，他下一瞬飞起，身姿轻灵迅速，仿佛下一刻便到了凌渊烁身边。
“小王爷要做什么？”风寒雨出声，平静看着前方。
“自然是去打架了，唔，想不到如此打法竟可以衬得身姿这般飘逸，本小王也要试试，那小岚姑娘，观之当真是个美人。”
“三尺外水潭清明，以小王爷之功力，该当看得清楚。”
“你什么意思？”青涧脸顿时涨的通红。
风寒雨看一眼，敛了眸子，“小王爷，四海高不可攀，寒雨也从来不想涉及，待凌兄台这桩事了，寒雨自会带小王爷前往东海，还望小王爷莫急。”
“·······什么，意思？”青涧却打了个寒颤。
“小王爷不明白？”
“不明白。”青涧这话回的相当老实。
风寒雨只得沉默，皱眉细看了眼青涧，他终是有些无奈，“小王爷，你刚才说要过去，打算做什么？”
“打架啊，你瞧瞧，凌河如今打架还要靠人家姑娘，本小王十分不忍，所以打算帮他，不行？”青涧却左转右转就是不看风寒雨的眼睛，边胡乱理了理自己的袍子，他边看眼凌渊烁和小岚的绝妙身姿，哼哼，“你贪生怕死是你的事儿，本小王不管，我要帮忙，让开。”
“不必了。”声音冷冽，却是、凌渊烁。她一剑击出的同时手中短刀翻飞，精准的朝着周身妖物骨节而去，跟着回身，收剑时弧度凛冽快速，微微的红光，剑尖向外，面对着那一群妖物，只是，一点。
吼！
撕拉！
呼哈！
显而易见，那一群野兽的哀鸣。
小岚面色立时一白，她手一颤，掌心金光立时弱了几分，“怎、怎么会。”
“想休息就照我的话去做。”凌渊烁很镇定，她一手长剑翻飞，左手短刀出出进进，偶尔一丝莹润至极的白光，夜色里上上下下，她的身形愈发迅速，长剑所点之处，哀鸣声也更加惨烈，那一大坨的妖物，似乎，齐齐颤了颤。
“是。”小岚身形一颤，急忙答应，金光随即源源，朝着长剑短刀所触之处而去。
青涧这时才发现，凌渊烁两人，距他也不过几丈距离。他眼看着前方那些妖物的骨节一一破碎，顿时，打了个寒噤。继而，他听见风寒雨的呢喃。
“好精准，”
青涧跟着看见风寒雨眸里一瞬的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