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夕,这孩子晚上睡觉没一刻老实时候,在床上闭着眼打把式,你还是让她跟着高公公回去吧。”灰暗的山墙的阴影里江岚并未追过来,只对着岳西和喜来的背影说道。
喜来攥着岳西的一根手指身子继续往前走,脑袋却扭了过去,看着身后的两个人,似乎有些挣扎。
岳西没有回头,不用看,只用耳朵她就听出江岚刻意压抑的恐慌的情绪。尽管她小心地用平缓的语气掩饰了,岳西还是从她语句略微的结巴中听出了与她平素说话的不同。
侧着扫了眼喜来,岳西琢磨着小丫头要是又变了主意自己就松了手让她随高公公回去。
孩子的想法简单,她的小脸只犹豫了一下就恢复了正常,左手紧紧的拉住岳西的一根手指,小腿走的很快,倒是像怕岳西把她丢下似的。
岳西抿嘴笑了,脚步不停直接走到听涛殿的推开了殿门:“没事儿都早点儿歇着,岚岚啊,你若是夜里睡不着就过来我这边,小丫头虽然不大,肉正嫩,我自己也吃不完……”说完嘭地一声关了门,将听得心惊肉跳的两个人留在了一地的月光里半天没有回过神儿来。
“您听听,您听听!她怎么就不会正经说句话?哪句话让人听着都瘆的慌!”江岚指着听涛殿紧闭的殿门小声嘀咕着。
“没死前,她是轻易不说话,一说话就是恨不得要吃人似的。这次她一缓过来倒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张嘴闭嘴地都不说人话了!”
“老奴看着……”高公公垂着手也凝视着那两扇宽大的木门,斟字酌句地说道:“变是变了,老奴看着是变好了,变得有人味了。”
话一出口,他自己愣了下,忙改口道:“老奴是说娘娘变得有人情味了。”
“呵呵。”江岚放下举着的手臂轻笑一声:“是有人情味了,她今天一张嘴就把咱几天的粮食都给吃了,明儿可怎么办?”
高文仰头望着天上清冷的月亮,没有说话。
“高公公,我可跟您说,这回啊,您先甭出头儿呢,左不过大伙腹中也吃了两餐饱饭,总能顶个两三天,咱们都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斤两。”
“若是真能弄来粮,别说顿顿让咱吃饱饭,只要别把咱们这几个人饿死,我就头一个服她。若是只会吹牛摆谱,以后咱们可不能由着她瞎折腾,还以为自己真是个皇后呢!”
“她就是皇后。”高公公低眉顺眼地躬身对着江岚轻声说道:“她没死就是主子,死了的都能活过来,您说,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言罢,高文对着听愣了神的江岚又微微行了礼,才迈着步子朝后走去,下人的屋舍都在听涛殿后面的一个小院里。现在就住着高公公一个人,而喜来则是住在太嫔娘娘她们的那个院落。
“嘶……”高公公的脚步声不紧不慢,渐渐的远了。立在那里愣神的江岚用冻的生疼的两只手用力的抱住胳臂上下揉搓着,脚下也快速的跺者:“才入夜就这么冷,等落了雪又是难熬的日子!”
轻叹了一声,扭头又往听涛殿方向望了望,黑漆漆的大殿瞅着比外面还黑还暗。
“应该不会打孩子吧?”她还是不放心,要知道那个女人的心太狠,以往还真动手打过喜来,所以江岚看见岳西把喜来领走了心里就惴惴地。
不过高公公的话她是听进去了,也听明白了。
皇后就是皇后,是天经地义的主子,在她面前,换句话说,在韩月夕的身份面前,没他们说话的份!
而且现在她还活过来了,这就更增加了以后变数,不管她变得通情达理还是和过去一样脾气阴晴不定,他们都得管住自己嘴,别自己送上去找死才是明智之举。
“亏得我把褥子多给她送过一条去,也省的丫头跟着她受冻。”偌大的院子里就剩了江岚一个人,四处都是黑灯瞎火的,耳边不时的刮过一阵寒风,吹哨儿似的掠过树梢,发出尖啸悠长的声音。
打了一个冷战后,江岚抱着肩快步往自己的院子走去:“素莲那几个丫头也不说来接接我!”
丢下一句话后,她小跑起来,一直跑回了院子。
听涛殿院子的正门此时已经从里面上了栓。门外的台阶上立着一个男子清瘦的身影,他站在门外很久了,长长的影子拖在层层台阶上,随着树影的晃动而跟着晃动。
院子里女人小跑的急促的脚步声渐渐地远了,隔了片刻功夫,远远地传来门板开合的以及女人说话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院里院外都归于平静。
站在门外石雕一样的男子这才一步步走下台阶回了自己的住处。
一个门里,一个门外。
一个太嫔,一个御医。
苏谨言只能这样默默地守候着青梅竹马的她……
听涛殿里的岳西认为自己在棺材里睡了七天,再次醒来一定会睡眠充足,夜里失眠的。所以她才坚定的拉了小喜来回来作伴儿,也省的长夜漫漫,她一个在这样的地方,那才是真正的‘寂寞空虚冷’呢。
可事实是,两个人脱了衣裙,钻进被窝,喜来很自觉的就钻进了她的怀里,小身子紧紧地贴着她取暖。
岳西伸手把她搂住,竟发现喜来比自己想象地要结实了很多!
“呵!脸蛋上没肉,身上倒是不瘦,你是长贼肉啊!”岳西在她的腋下搔了搔,惹得喜来小鱼一样的扭动着身体,边笑便用脚踢被子。
冰冷的空气立时冲进了还没有捂热的被子,岳西不敢闹了,这样冷的天气,若不注意保暖,是很容易的感冒的。
缺医少药的古代,没地方去找现成的药物。一场普通的疾病拖久了都能要了人的性命。
岳西是不会拿性命安全开玩笑的。
“不闹了啊。”把被子几面都盖严实,岳西特意起身把喜来那边的被子塞到她的身下,防止她睡觉不老实自己踢了被子。
喜来小小的暖暖的身子又贴了过来,猫在她的怀中选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她的手臂,动作一气呵成,倒是很流畅。
“你不是天天钻人家被窝吧?”岳西回头看了看枕头的位置,然后直接躺了下去,然后就发出了“当”地一声闷响!
岳西被磕得眼前金星乱冒,半天没敢动。
“主子!主子!”睡在偏殿的云画和霞染听见声音摸着黑一起跑了进来。
大殿里太黑,而她们又没有照明的东西,见岳西没了声音,而她们叫了几声之后就慌了神,两个人的四只手都往床上摸了过去:“主子,您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