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西抱着后脑勺紧闭着眼睛,把脑袋扎在了双腿之间不出声。
她越是如此,云画与霞染便越是害怕,两个人一个人的用力怕打着她的后背,另一个则干脆爬上了床去,试图把岳西的身子板直,看看她到底是死是活!
“主子,您言语一声,就一声……您这样不声不响的,奴婢们害怕啊!”云画手下的力气加大了不少,现在她啥也顾不得了,只觉得只要能把主子的身子扶起,主子就能好好的。
“玩命把老子掰直了是找攻么?”岳西再不说话肩膀都要被云画给捏碎了,她勉勉强强地睁开了眼,要死不活地吐露出这么一句,云画的动作果然停了下来,她是跪在床上。两只手还停在岳西的消瘦的肩上,惊魂未定地说道:“攻……攻什么?”
黑暗里待得久了,岳西的眼睛已经有些适应。她一手继续揉着还痛的丝丝拉拉的后脑勺,一边斜睨着云画说道:“掰直了老子也没用,这一下子也萎了!我说你们两个搞什么?老子的枕头呢?烧了?”
那股子不适的痛感总算是慢慢的过去,岳西把手放下来支在膝盖上侧头看着两个人:“就算是烧了也别摆块方砖在床头演枕头啊,老子这着着实实的一躺,要是再用点力气,能把脑袋开了瓢!”
“主子,这不是方砖,就是您夏季里用的那个瓷枕啊……”琢磨了一阵,霞染先明白过来岳西为什么说这个枕头是方砖‘演’的了,原来主子是怀疑头下躺的不是枕头呢。
瓷枕?岳西也住了嘴,在嗡嗡作响的脑袋里搜寻关于这方面的记忆……
“我勒个去的,这么硬的东西就是夏天睡着也受不了啊!”她记起来了,韩月夕是个生活讲究的人,一年四季使用的东西都会应季而调换。
就算现在住在了这几乎一贫如洗的行宫里,她还是要摆个谱,哪怕是夏天换了这个枕头,硌得脑袋生疼,她依旧坚持自己作为一个有身份的女人做派,到时候就让云画她们给换上。
“都回去睡吧,我这里没事儿了。”平白无故地自己给自己脑袋磕得七荤八素,岳西撇着嘴都不知道该骂点什么好了,只好挥挥手把一双筷子似的立在床下的两个人轰走。毕竟大殿里还是太冷了,她们两个一看就是刚才也进了被窝,现在穿的单薄,依靠着站在一起都有点哆嗦。
“主子,要不传御医吧?”霞染还是不放心。
“快歇了吧!”岳西反手把后面的瓷枕拉到了床里随便一丢,才侧了身又要躺下。“苏谨言自己都说自己是个兽医了,你们是觉得老子像驴还是像马?”
“……”云画和霞染尽量保持着端庄的姿势行了礼告退,然后退回到了偏殿,岳西才躺下,就听见偏殿里传出一阵上气不接下气的笑声:“主子现在瘦的啊,那张脸也显得老长,还真有点像……”
“云画!”霞染尽量小声地呵斥着她:“那是主子!”
悉悉索索地轻响过后,偏殿里再没了声音。
岳西侧身摊在没了枕头的床上抬手在自己的脸上摸索着:“老子的脸到底有多长啊?让她们笑成那德行……”
韩月夕的面容岳西是见过的。不过,她见到的是已经死翘翘之后的韩月夕的面容。一个死人的面孔,又是缠绵了病榻不少时日的病死的少女的面孔能看么?
如今岳西只要一想起自己的这幅尊容就很泄气:“只看外貌的人是肤浅的!老子这么有层次和深度的人怎么能被这么简单的问题所困扰呢?睡觉!”睡前,岳西给自己打气,说着她自己都不信的励志的话语。
愣了好久都没有说话的喜来看着她并没有发疯发火的症状,才小心翼翼地从床尾爬了回来,掀开被子‘哧溜’一下就钻了进去,冰冷的小身子自觉的靠在岳西的怀里,小光头枕在她的胳膊上,然后她才吐出一口气,似乎对这个舒适姿势很满意。
从喜来一动,岳西就想起床上还有个孩子呢,刚要把她包进被子,小家伙就一气呵成地自己钻了回来,主动‘投怀送抱’了。
“啧啧!”岳西啧着嘴巴伸手把喜来那边的被子裹严:“看你这动作麻利的,不用说也知道你天天钻别人的被窝。”
“冬天太冷了,奴婢就会去爬太嫔娘娘的床。”喜来细声细气的回道。
“呦,还挺有心眼儿的吗,这么小就会爬床了……”岳西用下巴在喜来的秃脑袋上蹭了蹭,马上就觉得皮肤如被砂纸打过一边,磨得生疼,“头发长得还挺快,半天的功夫就出来茬了……”
古时的人大多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生活很有规律。喜来也不例外,在床上躺了一小会儿,就有些困倦了。因此在听到岳西的话后,她嘟嘟嚷嚷地回道:“我冷……自己睡冻得睡不着……只好去太嫔娘娘的屋子……也就只有一位主子肯让我进被窝的……”
“谁?”岳西随口问道。
“岚……岚太嫔……娘娘……”喜来说的断断续续,声音越来越小。
“江岚?”岳西口里念叨着心中默默地思索起来。
只是这具身子毕竟不是她自己原装配套的那副,今天一整天她都时刻提醒着自己要注意动作的协调,自己的灵魂,韩月夕的身体加在一起,就像一个新手司机开了一部新车一样,都需要磨合……
岳西现在就不敌这身子已经养成的作息习惯,泛起了瞌睡,原本想的夜里可能会失眠的问题根本就不存在!在喜来的呼吸声渐渐地平稳轻缓以后,岳西也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喜来,你的节操呢?!”
天刚擦亮,听涛殿里就传出了岳西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听着声音虽然大,倒是并没有生气的意思。
“主子?”听涛殿的大门被推开了一条小缝儿,云画手里拿着扫把探进头来,“喜来,别愣着了,快点起来吧,高公公在外面等着你捡柴去呢……”
喜来低着头弯着腰用手抠自己的两个脚趾头,不说话。
“快点儿啊,一会儿你师父说你,姑姑可不帮你说话。”云画直对坐在床上不动的小丫头使眼色,奈何她只低着头,自己就是把眼睛忽闪得再厉害,她也是看不见的。
“要么进来,要么出去,别在那里站着,冷气嗖嗖的。”岳西被从门口袭进来的冷风吹得精神抖擞:“告诉高公公一声儿,叫别人跟着去捡柴火吧,咱喜来去不了了……”
“啊?”霞染也从门外探进头来。
“啊什么啊?找地方晾褥子去吧,她尿了一大片,连老子的后背都是湿的!”岳西无可奈何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