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家学渊源, 傅小姐深具令尊之风。”
赤兀极此刻，脑中不过恰恰浮现出应变之法, 便为傅徵一语道破，心下颇有些恼羞成怒。
“那小姐以为, 折中之法是否可行？”
你这既是点明了燕北防线的弱点，为我送来了克敌制胜之法，那你…还有何用？
“折中之法么？依傅某看来, 不可行。”
“……”赤兀极噎了一噎, 双目微睁“何以见得？”
“大周皇子周诩, 眼下人正在燕州城内。
周诩其人，是主战派代表人物。论地位, 可称大周武将之首。
大汗既是掺和进了大周内政, 那对于周氏兄弟之争, 想必耳熟。
军队乃是周诩立身之本，燕北兵马更是重中之重。周诩意欲以燕北为基, 行兵谏之举, 那燕地便是不容有失。而今, 大汗气势汹汹, 兵临平陶，周诩自当阻止。
现下，驻扎平陶的精锐，因着种种缘由，可不是周边驰援的兵马，不是燕州大营的调度, 而是隶属周诩私军。当然，这很大程度上，是有大汗私底下出力，有晏大人可劲地作乱。”
程知眉梢一挑，意味深长，一副你懂得的表情。
“也就是说，大汗这些日子的进攻，只是在初始之时消耗了平陶守军的战力，燕北布防，实则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眼下，大汗若是欲行声东击西之举，那些许小打小闹，只怕是起不了什么作用。
周边小范围几处，那可正是燕北防线展示威力的时候。若是不能在一定时间内，力阻其势，那守势一成，便是连绵不绝。
而周诩掌军，大汗以为能阻几时？
……”
除了我想要提供给你的法子，其他的，自是尽皆不可行。
我程某人怎么可能一开始就露了底牌，压上筹码？那自是要等到最后的。
……
周诩人在燕州城？怎么都没有人发现的么？那刚好，一并除去此人。
还有，声东击西之举不过小打小闹？起不了作用？无法应对你傅家设定的防御？那你呢？你还能说出什么新鲜的花样？
赤兀极眼眸一缩，目光森然，“那依傅小姐高见？”
“这便是傅某此行之意。大汗请看，……”程知内息射出，继续补全。
“西山？这是，西山？”赤兀极凝神细思，不过数息，认出形貌，脱口而出。
这是什么意思？
“傅某方才有言，无需飞天，亦无需遁地。只是，需要穿山。”
“……穿山？！”
“此处山间，另有乾坤。”
程知嘴角微勾，双眼直视赤兀极，将自己是如何偶然路过木头沟、如何发现西山秘境的那个版本的故事，再次叙述了一遍。
而后，提起此行目的。提起位处燕北西部、深入燕北腹地、西山另一端可以通向的地方，西沂府及其府治沂城。
……
“大汗，拿下沂城，燕北防线便是不攻自破。守不住大门，那还哪能称得上防线？
兵家之道，攻城为下。大汗你志在中原，攻占燕北同长驱直入，打败燕北驻军同避开主力纠缠，你自有判断。
……”
……
半晌之后。
“木托，取地图来。”
“是。”王帐角落内，一名青年男子应声而出，同时比了个手势。
不一会儿，两名随从模样的壮汉，手捧着一张动物皮子，掀帘而入。
走上近前，展开。
程知目光一紧，是燕北地图。详实清晰，明确标注，细到各个镇县。
胡人势力对燕北的渗透可是不浅。这一次，不将这毒瘤连根拔除，日后卷土重来，便是遗祸无穷。
……
“这里是西沂，这里是西沂府治沂城。”赤兀极抬手指向面前的地图，目光移动，眼中渐起阴鸷。
“确如傅小姐所言。
沂城已是进入燕北腹地。拿下沂城，以之为据点，可一路向南，不经燕北中心，不过燕州城，避开燕北守军纠缠，长驱直入，奔袭中原，这…委实诱人。
只是，……”
赤兀极冷笑一声，“只是傅小姐，你这带来的，可是一条杀气腾腾的路子。而本王却是不知，你这杀机，针对的是谁？
西山地势险要，军队难行，更别提要列阵御敌，那岂不是上佳伏击之所？
再者，西山确有部分位处西沂境内，纵使我军安然抵达，若是周朝军队守在山外，那岂不是我军将士自投罗网？
你这般诱我军深入，你意欲何为？
傅小姐，纵使你舌灿莲花，可本王，冒不得这个险。”
果然如此。
程知心下一声感慨，正如自己先前与周谦定计时所言，依着赤兀极的段数，普通的诱饵，怎么能够打动得了他？普通的伏击，又怎么能够重创于他？
“大汗所虑有理。
西山不易行，道阻且长。须得有傅某引路，有勇士开道，且大致只容得一人通行。
小径尽头，木头沟所在，乃是一片谷地，内窄外阔。
这行军一路，尽皆设伏佳地。”
“……”你就这般承认了？不狡辩一下？不解释一下？
“大汗，傅某有言在先，傅家人有破解燕北防线之法。
而今，傅某如实相告，收益、风险尽皆摆在大汗面前。
大汗于平陶城外滞留不少时日。而战场之上，时机稍纵即逝。
大汗是想要稳扎稳打？那或许有可能错过大周内乱、兄弟阋墙的大好时机，抱憾北归，等待下一个二十年。
还是要兵行险招？去考虑一个意料之外的法子。
……
正所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信与不信，用与不用，单看大汗你抉择。
……”
“你……？！”赤兀极深吸一口气，“你这便说完了？不再劝我了？”
“我做什么要劝你？”程知神色淡漠，姿态睥睨，“是杜玉找上的我。我觉着，她的**颇有些趣味，我便应了。这江山谁来当，如今，可不关我的事儿。
我傅某人想杀人，任凭他是天下之主，还是失势匹夫，都拦不住我。
纵观此间势力，可合作的选择，可不止大汗你一个。
周诩与我有杀兄之仇；秦氏逼迫我父，害我傅家至此；我都是不会放过的。
那么剩下一个周谦，倒也是可以考虑考虑。虽说没有直接覆灭周氏皇族来得舒爽畅快。
……”
“……”
“喔，对了，大汗你不是与秦氏私交甚笃，打得火热么？那你不妨从秦氏下手，打探一二。
西沂郡守秦浚，可算是秦氏在燕北的代表性势力了。想来大汗同他，是有些交情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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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头来。你怎么看？”
杜玉伏趴在地，闻言，直起上身，听话仰首。只是眼睑微垂，看向下方地面，并不敢直视前方那人。
“傅徵此人，奴与她打过几回交道，她喜怒无常，行事莫测，很难摸清她的性情路数。是奴无能，还请主子责罚。”
砰的一声，杜玉俯身叩首，而后，继续开口道，“可观其方才所言，确是无误。
是…奴察觉到傅徵蹊跷，有意试探。这一来二去之下，正是如傅徵所述那般。
……”
作者有话要说：
程知同赤兀极明面上的交锋，这就结束了。
赤兀极作为北胡之主，有他的算计考量。至于他的算计考量有没有被程知猜中，纳入程知计划的一部分，那就要看下章了。
我动笔的时候，程知同相关人等的对手戏，篇幅占比比较大。主要是我见过一些春秋笔法，多是着眼战略战术，到了执行阶段，就一带而过。像什么合纵连横、游说各方、行军布阵、使计用诈，我就喜欢看过程，看具体怎么做到的，想想如果换做是自己面对那般局势会怎么处理。
到了我自己写的时候，我就会忍不住去琢磨这个。哎，还是希望大伙能看出趣味的，不要只觉得枯燥无聊。我也是边写边思考，要怎么能更生动有趣一些。目前由于人设、笔力的问题，大部分还是要依靠对话来表达。接下来，我会尝试多一些动作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