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一切事务都逐渐步上正轨。
远在西北大漠的魔皇宫,也因为魔皇和王子即将远行而陷入了忙碌当中。
陛下本人倒是没有什么需要操心的,就连侍卫们都丝毫没有紧迫感,毕竟魔皇的安全已经不在他们担心的范围之内了。事实上,真正让人感到头疼的是小王子……
冬月过后,迦明罗开年就满四岁了。这几年他一直是由陛下亲自抚养教导,不光本事学到了不少,连脾气也跟魔皇如出一辙。刻苦、严谨,对待任何事情都力求完美。
关键是,他年纪小,人又闲得慌。很多他老爸不在乎的事,他偏要揪着不放。比如今天吃的烤肉太咸了啊,前天有个老百姓看见他没有行礼……等等等等!每次都摆出严肃的表情,把这些大人忽略的小事认认真真地写下来,拿给侍卫长看。
侍卫长被他烦得不行,又不敢明着违抗圣子的命令。要是把这些事情告诉陛下,换来的也只会是一句轻描淡写的安抚:辛苦啦,下去休息吧。
所以说,这对妖孽父子能够轻易地把人逼到崩溃!值得庆幸的是,小王子平时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缠着他老爸,否则婢女和侍卫早就被他的“高标准”和“严要求”逼得自尽了。
毫无疑问,艾辛泽是迦明罗唯一的克星——
「我可以带娘一起去吗?」出发在即,风儿还恋恋不舍地窝在他的寝宫,抱着一只玉匣不肯撒手。
他从一出生就比普通孩子早慧,两岁的时候就能够读懂唇语了。所以他和父亲之间都是用唇语来交流,跟其他人则用写字代替。艾辛泽对他的脾性了如指掌,有时候甚至不用刻意读取他的唇语,光看表情就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不行,你会把它弄坏。”容颜没有丝毫衰老迹象的魔皇负手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迦明罗一脑袋的红毛,都快长到腰际了。他平时又极为好动,饰品根本戴不住,婢女只好用黑色的缎带给他扎成马尾。除了这个,礼服他也不喜欢穿,总是嫌这嫌那的。最后干脆什么装饰都不要了,艾辛泽直接叫人拿黑色的料子裁成最简便的劲装,由着他随便折腾。
这个宝贝儿子,是魔皇捧在手心里、一天天呵护着长大的。没有人可以伤害他,没有事情可以为难他,因为——他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不过,天之骄子显然也会有不如意的时候,好比现在。他想带他“娘”一起去中原,可是父亲不允许。
尽管他一再保证:「我会保护好它的!我要带娘去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买好多好多礼物给它。」
“不行。”艾辛泽的耐心终于告罄了,他从儿子怀里强行拿过玉匣,转身往外走。
迦明罗鼓着他那张婴儿肥的包子脸,从床上跳下来,一段助跑之后猛地扑向父亲的后背!论武功,他现在还不是皇家亲卫的对手;但是凭借父亲对他的宠爱,他敢打赌老爸一定不会还手。
果然,艾辛泽听到身后的动静,脚步根本不带半点停顿,任由对方扑到自己背上。迦明罗伸出两条细细的胳膊,死死搂住他的脖子,像个褡裢似的挂在上面,随着父亲的脚步左右晃动。
小王子耍赖的惯用招数就是变身黏人精,粘在魔皇身上死活不肯下来。魔皇宫里的婢女和侍卫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了。陛下的定力实在叫人佩服,有时候一整天都背着一个人形包袱到处走,一副完全不受影响的样子。
「我生气了!我真的生气了!」迦明罗张开嘴巴,露|出还没长齐的小白牙,一口咬住父亲的耳朵。
艾辛泽伸手揪住他的后脖领,直接把人提溜起来,挪到身前。面上依然云淡风轻,“你不是属狗的——你属猪。”
「你的意思是……我吃了就睡、睡了就吃?」迦明罗楞了一下,立马无声地怪叫起来,「你嫌弃我?老爸,你居然嫌弃我!」
“对,我嫌弃你。”魔皇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给予儿子致命一击。
不是他狠心,非要打击对方。而是这小子心眼忒多了,凡事稍微表现出一点儿苗头,他就能七拐八弯地联想到许多不相干的事情上面去。艾辛泽有一回只不过多看了某个婢女一眼,他就死缠着追问:你是不是喜欢她呀?你想让她当我后娘吗?
还有一回,侍卫长跟他打小报告,说王子实在太能折腾了。他回头说了儿子几句,没想到小东西当场就跳脚了,整晚上都在追问: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干涉你的事情啊?你其实是怕我长大以后□□是吧?我是你的儿子哎,你居然怀疑我!
诸如这类让人哭笑不得的问题,简直不胜枚举。
艾辛泽虽然偏爱自家的崽崽,但他也清楚,迦明罗确实是个非常烦人的小混蛋。亏得他不能说话,否则肯定会把周围的大人念到自杀。
「老爸,你最近脾气越来越暴躁了,是不是禁|欲太久啊?」小王子甩着他的马尾辫,煞有介事地用唇语说道,「我听说没有房|事的男人很容易猝死。虽然我不想要后娘,但是你也可以背着我在外面乱|搞嘛,只要不让我知道就行。」
“谁教你的?”艾辛泽的脸色黑如锅底,差点一个没忍住、把他扔出去。
「达达的老婆就是这么骂他的——说他在外面乱|搞,管不住下半身。」“达达”是他给侍卫长取的外号。
魔皇一口气没喘过来,憋得心口疼,“……”
「老爸,男人为什么要管住下半身?意思是不许到处尿|尿吗?哦……原来房|事就是尿|尿啊!活人不尿|尿确实容易死掉,不过我们不是人呀。」迦明罗说着说着,就偷偷摸摸地把手伸进父亲的袍子里。
“再敢偷听大人说话,就把你送去兵燹城。”艾辛泽眯起眼睛,毫不吝啬地释放杀气。
小家伙嗖地一下把爪子从父亲的裤子里抽|出来,眨眨眼睛,无辜道:「我没有偷听啊,我是用眼睛看哒。」
“……”所以说,他儿子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长歪的?
魔皇痛定思痛,决定不再和对方讨论这种少|儿不宜的话题。
明天他们就要出发去中原了,一别三载,不知道记忆中的那几位“故人”是否风采依旧?风儿这些年虽说每隔半年就会去苗疆小住几日,但真正的中原武林是从未接触过的。他并不知道,那个地方有着太多太多关于他双亲的回忆……
风儿很爱他的母亲。不过在他心里,他娘就是玉匣里的一截断手,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换言之,他早就接受了母亲不能说话、不能交流、不能动弹的事实。假如真的要他喊一个大活人叫“娘”,他是绝对不会接受的。
艾辛泽抱着他亲爱的小王子,大步走在回廊间。迦明罗因此成功地抢回了他“娘”,紧紧地抱在怀里,笑得十分满足。结果笑容没有维持多久,眉毛就揪成了一团。
小家伙看看玉匣,又看看父亲。然后搂着后者的脖子,在对方脸上亲了一口,纠结地问:「老爸,我是你亲生的不?」
“这个问题,还用问?”
「那我是怎么被生出来的?」
“嗯……刚才是骗你的,其实你是捡来的。”
「不可能!你撒谎!」
艾辛泽对儿子的推断能力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未免对方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他只好岔开话题,“去到中原之后,我想让你去角斗场长长见识。敢不敢?”
想当年,“陆演”就是在角斗场奋斗成名的。血煞、千面的名头在江湖上流传至今,仍然供人仰望。这不仅仅是一种荣耀,也是一种历练。更重要的是,风儿必须了解凡人、了解修者——了解他将来的对手。
「魔族无所畏惧。」迦明罗裂开嘴,展示自己的小尖牙。
魔皇满意地拍拍他的屁|股,转了个身,拐进书房。随后把小混蛋放下来,指着墙上挂着的画像说:“玉匣留下,那个可以带上。”
他的书房以前一直是另一个人在用,所以一直挂着那个人的画像。风儿想娘的时候就会跑过来看上一眼,偶尔还会背着大人悄悄哭鼻子。
那幅画像没有署名,艾辛泽也从来没有对儿子说起过画中之人和他们的关系。他最初发现风儿把画中人当成母亲的时候,很是惊讶了一番。究竟是小魔物的直觉?还是儿子单纯把它当成排解忧愁的对象?
他不知道,也从不过问。
迦明罗抬头望着墙上的画像,眼神暗了暗。随后抱着玉匣走到墙边,伸手想去触摸画中之人的脸庞,可惜他个子太矮,根本摸不到。试了两次,也就放弃了。
艾辛泽见他把头转过来,以为儿子是想向自己寻求帮助。然而那小子却走到一边,踮起脚尖,主动把玉匣放到了桌子上。随后说道:「不需要。」
——他是最勇敢的小魔头,没有人……值得他牵挂。
作者有话要说: 撸主居然……现在才开始玩阴!阳!师!
啊啊啊~不会玩啊,扯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