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A-
请跳转新地址 m.158xs.com

就像是突然被人投入了万年寒潭之中,江清月只觉得那种从心底蔓延的冷意,甚至让他的发都根根变成了冰棱。他霍然抬起头,看到的就是燕空烈那似笑非笑,却又势在必得的,如同野兽一般的双眼。

燕空烈无疑是个明君,百年难见,将北燕国推向盛世。可同时,他也是个暴君,喜怒无常,夺人所爱。

“臣……臣……”江清月抖着唇,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他怎么也没想到,燕空烈竟然会看上顾倾城。他们明明,不曾相遇!

见江清月竟然还有犹豫,燕空烈不悦的拧眉,颇有些不耐的开口道:“朕不想听那么多废话!况且,朕现在觉得,借此卖给顾家一个面子,也是一个不错的机会。你说是不是啊,江爱卿?”

不错的机会?

不!绝对不是!

燕空烈要铲除顾家的决心是那么的坚定,一切已经开始,便不会停下。终有一天,顾家将会满门覆灭,无一幸免!

若是谢雨香嫁了过去,哪怕顾落会对她好,这份幸福又能维持多久?五年?十年?十五年?怕是在那之前,燕空烈就已经一举端了顾府了。

没有任何一个帝王,能够容忍功高震主,手握兵权的臣子。

而他,不就是因为如此,才会宁可负了谢雨香,任凭她泪断千行,也要娶了顾倾城吗?那桃花纷扬下的一滴清泪,碎裂在了地上,也烫灼在了他的心头。那样的痛,他再也不愿尝。他曾发誓,定要护她周全,再也不让她伤心落泪啊——

可江清月却不知道,即便不是谢雨香,门对面那人的泪水,那几乎撕裂灵魂的哭喊,也能够将他的心生生扯得粉碎,血流满地,痛彻心扉。

后悔了吗?

不,他不知道。他只是想要护谢雨香的周全,却从没想过,要伤害她至此。

借口,都是借口!江清月,你就是个卑鄙的伪君子。

苦涩的笑容,像是水面的涟漪,一点点的扩散至四肢百骸,遍布全身。他站在庭院之中,不顾冰冷的雪顷刻便将他掩埋。他的面,冻得青紫,他的身子,冻得僵硬。可他仍旧固执的站在那里,承受着刺骨的寒冷。这是他应得的,罪有应得——

轻如鸿毛的雪,打在脸上却生疼生疼的。就像是有谁用力掷出的石子,不偏不倚打在了身上。

那是一种近乎疯狂的自虐般的惩罚,无声而浓烈,让在一旁看着的谢雨香,心紧紧的疼了起来。

宫宴之上,江清月一杯接着一杯的喝,仿佛恨不得就醉死在这美酒之中。而燕空烈也在顾倾城离去不久之后,推说自己乏了,尾随而去。

本来,只是很平常的事情。皇族召开的宫宴,也是皇族最先离开。谢雨香本并不在意,若不是江清月突然面色大变的一同离去,她想,她一定不会跟到这里,从而亲眼见到了这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房内顾倾城的哭喊挣扎,房外江清月的止步不前。即便她距离遥远,听不见燕空烈在房内究竟是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却也能够猜中八九分。

江清月竟然,将他的妻子进献给了自己的君王。

一瞬间,她张开口忍不住想要惊声尖叫,却在最后一刻抓住了理智为尾巴,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口唇,将那难以忍耐破喉而出的尖叫,扼杀在了口中。

这实在是,太令人难以置信,太过于可怕了。

谢雨香怎么也想不到,江清月竟是在不知不觉之中,变成了这样的一个人——这样一个,对于权利如此执着的人。甚至不惜,伤害自己的妻子。

是的,在谢雨香看来,江清月这一切都是为了手中的权利。她还记得那年中秋,江府的老丞相与夫人双双命丧于宫变之中的时候开始,江清月便对于功名有了执着之心。他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爬到了今天的位置,甚至于,成为了燕空烈的左右手。

娶顾倾城,怕也是为了顾府的权利吧。

谢雨香曾经这样的想着,谁都知道江府与顾府的联姻,会带来多么巨大的政治利益。她甚至自负的想着,即便是错过了,可她依旧是江清月最爱的女人。直到见到江清月小心翼翼呵护着顾倾城的模样,那眼中的温柔与情意,却是毫不留情的残酷击碎了她的妄想。她伤心过,愤怒过,挣扎过,如今她终于决定放手了,却不想竟然撞见了这一幕。

一瞬间,谢雨香甚至有些庆幸,她最终选择的是顾落,而不是对江清月死缠烂打。当日江清月眼中的情谊绝不掺假,可那又如何,他依旧为了权势将顾倾城送了出去。

谢雨香眸光微闪,终于放下了捂着口的手,一声叹息融化进风中。

她转身离去,再也不看身后的江清月一眼。这一场噩梦,便让它成为一个深宫中的秘密,掩埋在这皑皑的白雪之下吧。

命运总爱与自以为是的人,开最恶劣残酷的玩笑。

这一切,尽数落在了不远处的顾落的眼中。高大的青松遮住了他的身影,却掩盖不住他浑身浓烈燃烧的愤怒。

顾倾城是他心中最为珍贵的宝,他将她看得比任何事物都要重要,甚至于,重过自己的性命。他将她捧在手心,呵护着长大,生怕她磕了碰了,舍不得她掉一滴眼泪。他那么小心翼翼护着的顾倾城,不是为了给这些人糟蹋的!

顾落向也不想,就要冲出去,将燕空烈和江清月都狠狠揍上一顿,杀了泄愤。可有人却比他更快一步的扣住了他的手腕,掐住了他的命门,让他动弹不得。

“你做什么!”顾落凶狠的回头,一双与顾倾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凤眼,吃人一般的瞪着那个制住他行动的男人。

男人微皱着眉,沉着的脸分不出喜怒。他微微摇了摇头,开口道:“我知道你现在的愤怒,可事已至此,你冲出去除了给她带来难堪,让皇帝有口实发落你,什么也做不了。”

“那你就要我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倾城被这些畜生欺负吗!”顾落控制不住心头的怒火,几乎是怒吼出声。

那人眼疾手快,堵住了顾落的嘴,看不远处的江清月,转身离去的谢雨香,房内的燕空烈都没有察觉到,这才松了口气。

“这件事只能从长计议,你若是真为她好,今天这件事你就打碎牙和血吞下去。闹大了,皇帝也不会有任何影响,江清月顶多会被御史台参上一本,可她……”男人眼神微黯,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这个世间,对待女子实在是太过苛刻。即便顾倾城没有错,即便她是被逼的,即便她反抗过,可世人仍旧会给她扣上一个妖媚惑主的帽子,对她处以极刑。

顾落沉默了,男人看得出他是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忍下了这滔天的仇恨。许久,当青松又一次无法承担积雪的重量,任凭其滑落地上时,顾落方才抬起猩红的如同野兽一般的双眼,看着男人,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说道:“好,我帮你。但是,最后那两个人,要交给我。”

男人似乎是稍稍的松了口气,慎重的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风雪呼啸而过,所有人的命运轨迹似乎都在这一日,被打乱了方向,向着各自的终点疯狂奔驰,再也无法回头。

没有人知道,这场酷刑一般的男欢女爱,究竟持续了多长的时间。燕空烈只觉得时光如梭,过得飞快,可屋外的江清月却觉得度秒如年,漫长难耐。

当燕空烈终于餍足的自顾倾城身上直起身,那双大手依旧流连在她满布青紫却依旧滑如凝脂的肌肤之上。他的目光就好似在欣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他的手指沿着她起伏的曲线一路向上,最终停在她的面颊。

“记住,从今以后,你就是朕的女人。”燕空烈看着顾倾城那双空洞的眼,面上闪过一丝狠戾,他俯下身,轻轻地啄了一下那肿胀的红唇,笑得那样霸道,“若是你想进宫,就派人和李德全说,他会安排妥当的。”

终于,顾倾城的眼中凝聚起一丝神采,最初是淡淡的如暗夜中微弱的烛火,旋即骤然扩大为夜幕中惊天的闪电。她狠狠地盯着燕空烈,因哭喊而沙哑的声音,一字一句的吐出,“你、休、想!我这一辈子,都是江清月的妻子,江府的夫人。”

燕空烈笑了,他一只手遮住脸,指缝间透出的眼神那样的怜悯而嘲讽,“你到现在还想着江清月?他都把你送给朕了,你还想着他?”

“我不信!就算真是这样,也一定是你拿了什么威胁了他!”顾倾城狠狠咬牙,近一年的相处,切身感受的温柔体贴绝对不会骗人。即便她如今心中亦有几分的不确定,可依旧不愿在阵势上输给燕空烈。

那是她的夫君,是她的天,她如何能够怀疑他!

顾倾城的眼神那么执着,那是在彻骨伤痛中滚出来的坚定不移。渐渐的,燕空烈的止住了笑,他看着身下的顾倾城,那张绝色的容颜即便是在现在,也散发着一种凌虐的美。心中,微微一动,明明相差的那么多,却因为那双眼中的神采,而逐渐与记忆中的那双眼重合。

那是一双漂亮的,如猫儿一般的杏眼。

最后留在记忆中的,是自那双眼中满溢出来的绝望与恨意。

身子下意识的紧绷,若是方才燕空烈的身上还带着些许的慵懒恣意的话,如今他周身萦绕的,便只有彻骨的寒冷。

顾倾城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身子,此时的燕空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就如同一只暴怒的雄狮,仿佛下一秒便会扑上来,将她撕个粉碎。

可最终,燕空烈却是什么也没有做。他忽然就离开了顾倾城,站在地上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自己的衣物。

悉悉索索的声音折磨着顾倾城的神经,她强忍着疼痛背过身,蜷起了身子就像是一只小小的蚕蛹,裹紧了茧里,仿佛这样便能隔绝外界一切的伤害。

“总有一天,你定会踏入这宫中。心甘情愿。”燕空烈意味深长的看了顾倾城一眼,那样的势在必得。他转身离去,丝毫不怜惜那蜷伏在床上早已泪流满面的佳人。

打开门,一眼便看见了庭中如石雕一般的江清月。燕空烈勾起一抹笑容,顺手带起了身后的房门,目光甚至没有在江清月的身上停留半分,便直接离去了。

风雪的冷意随着门扉的开关溜进了室内,又很快的消失无踪。顾倾城小心翼翼的听着燕空烈的脚步声,一只手紧紧捣着檀口,生怕她的哭声,会再一次将那禽兽引来。

她就如同一直惊弓之鸟,些许的风吹草动,便能够让她心跳停止一般的害怕。

在确定燕空烈当真是走远了,她才松开了捂着嘴的手,那哭声最初如猫鸣一般细弱,却逐渐变大,最终化为嚎啕大哭。

她哭得那样的伤心,那样的痛苦,像是要将全部的委屈与恐惧,都化作泪水,淹没了这弥漫着糜烂气息的室内。

曾经那样阳光明媚,多彩多姿的世界,此刻在她的眼中,只剩下了一片苍白,凄凉破败。

江清月坐在庭院中的石凳上,僵直着身子,雪在他身上落了厚厚一层,那乌黑的发被白霜染白,乍一看去,只觉似是一夜白头。

顾倾城的哭泣声,就像是无数把尖锐的刀子,尽数捅进了他的心脏。他从没想过,竟然可以这样疼,疼的难以呼吸,疼的噬骨销魂,疼的……更甚于那日七夕,亲眼见到谢雨香投入顾落的怀抱。

后悔吗?

是后悔了吧。他千算万算,却没想过,他竟然会真的,喜欢上了顾倾城。

一个人的心,可以装下两个人吗?

江清月不知道,可他却清楚的明白,对于顾倾城,他已经是真的,放进了心里。

顾倾城在屋内哭了多久,江清月便在这庭中坐了多久。当屋内哭声渐歇,他正准备自石凳上起身时,就见那名为顾倾城领路的宫女自远转角处走来。

她的手上托着一个精致的漆盘,上面摆放着一个青花瓷碗,淡淡的药香夹杂在冰雪的冷香之中飘来,还隐隐冒着热气。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几片雪花随即飘落进了室内,在地面上化为一为一片片晶莹的水滴。顾倾城闻声抬头,哭的红肿的眼视野模糊,只隐约见到一个人影站在门口,那么那么的麻木且冷漠。

“谁……?”沙哑的声音,幽幽回荡在室内,带着几分的森冷。

宫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合上了身后的门,跨过这一地的狼藉,走入内室,对着床榻上的顾倾城行了一礼,道:“江夫人,这是陛下吩咐的汤药,还请您趁热喝了。”

汤药?

看着被端至面前的青花瓷碗,黑褐色的汤汁隐隐还夹杂着些许腥臭的气息,在白瓷的映衬下,更是显得可怖而令人厌恶。

顾倾城冷冷一笑,怕不是断肠毒药吧。

“我不喝什么汤药。”伸手推开瓷碗,顾倾城眯了眯眼,看着宫女那双麻木的眼,道,“更何况,是这种来历不明的药。”

冷漠,就像是一堵坚实的墙,将她所有的尊严和骄傲牢牢围起。尽管她此刻那样的狼狈,却仍旧无法折损那如莲一般的气质。

可,却又有哪里不同。

若说之前的顾倾城如荷塘中胜放的洁白莲花,娇弱柔软,令人怜惜。那么如今的她,更像是悬崖峭壁之上绽开的一朵冰山雪莲,高贵冷漠,让人不敢亵渎。

宫女的眼神闪了闪,却并未依言退下。她跪在顾倾城的榻前,将汤药举至她的面前,固执的,丝毫不肯退让,“这是避子汤,江夫人并非宫中妃嫔,还请服下。”

------题外话------

……突然发现传错章节了……漏了一章 囧

友链:小7看书

  1. 上一章
  2. 目录
  3.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