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倾城是被江清月打横抱在怀中,出了宫门的。守在马车旁的小桃红一边搓着冻得通红的小手,一边焦急的朝着宫门里头张望。
原本热闹的马车队列早已退去,只剩下江府的马车点着一盏灯,在漫天风雪中若隐若现。终于,小桃红看到了江清月与顾倾城的身影,看到夫人被老爷那样爱怜的抱在怀中,少女的心底升起了些许的羡慕。
“老爷,夫人。”小桃红赶紧跑到江清月的面前,福了福身子,视线转到了惨白着一张脸的顾倾城身上,忍不住吃惊的呼道:“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若说远远看去,江清月抱着顾倾城的模样是那么的伉俪情深,如胶似漆,那么走进了看去,就只看见了顾倾城红肿的眼与苍白的脸,还有江清月略有些发青的沉郁面容。
“夫人累了,赶紧回府。”江清月看也没看小桃红一眼,径直朝着马车走去。马车一旁候着的小厮见状连忙掀起了帘子,恭敬的弯下身子,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马车内有小桃红一直烧着的暖炉,帘子一掀,那融融的暖意便涌了出来,驱散了些许的寒冷,也令顾倾城那微阖的双眼,微微动了动。
睫毛微微一颤,如同夏日的蝴蝶误入了寒冬,微颤着,那么的易碎。她睁开了眼,似乎是刚从沉睡中苏醒,眼中还有这浓浓的疲惫和淡淡的迷离,看到的,就是小桃红担心的眼,“小桃……红?”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好好的一个宫宴,怎么就弄成了这个样子呢?”小桃红心疼的眼眶都红了,在她看来夫人就像是那池中的睡莲,亭中的芙蓉,美丽而脆弱,是要捧在手心里好好护着的。是谁,是谁这么残忍,竟然这样伤害夫人。
顾倾城苦笑了一下,想抬起手擦去小桃红眼角欲坠的泪滴,却发现此时她的手臂那样的酸疼,哪怕是稍稍移动,都疼痛的难以忍耐。
“真是个傻丫头……”轻叹了口气,顾倾城复又闭上了眼睛。或许是小桃红那过于真挚率直的担心,让她冰冷的心,略略有些温暖。
——砰——
——啪——
巨大的火树银花在夜空中骤然绽放,璀璨的如同流星一般的花火混杂在鹅毛大雪中划过夜空,纷纷落下。五彩的光芒还未消失,耳旁便传来了炮竹震天的响,此起彼伏,很快便蔓延了整个京都。
新的一年,就这样毫无预警的,不为任何人所迟疑的到来了。远远的似乎还能听见孩童奔跑欢闹的声音,回荡在这死寂一般的宫城之中,那么那么的刺耳。
顾倾城敛下视线,双手攥紧了江清月的衣襟,将脸埋入了她的胸膛。此刻,她是这么讨厌这份欢乐的喧嚣,只因这是在她最痛苦绝望的时刻,只因这份幸福,与她无关。
江清月默默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浅灰色的云依旧那么厚重,方才刹那闪烁的流光早已消失,连最细微的痕迹,也没有留下。他看了一会儿,才低下头,沉声吩咐道:“回府。”
车轮转动,发出吱呀的声响,绵长悠远,带着说不出的孤寂与凄凉。顾倾城安静的靠在江清月的怀里,不言不语。
马车内,静如死水,沉默的空气压抑着人心,小桃红微微挑起车窗上的锦帘,只想着快点、快点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宫城,回到那曾经开满桃花的,无忧无虑的江府。
本是热闹迎接新年的江府,在江清月与顾落回府后,也变得沉默。王伯看着江清月抱着顾倾城沉默不语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摇头走开。
那宫城,依旧是个吃人不见血的地方。即便是换了一个主人,依旧如此。
主院的卧房内,江清月轻轻将顾倾城放在了柔软的锦被之上,一旁的小桃红递上了先前江清月吩咐取来的金玉膏。翠玉雕琢的药盒小巧而精致,玉器的冰凉与温和形成了一种完美的平衡,透过掌心接触的皮肤,似是一点点抚平了心头的燥热。
江清月让小桃红退下,拧开了药盒,金玉膏清淡的药香霎时弥漫一室。他解开了顾倾城的衣裳,食指于黄玉一般的膏体上轻轻一抹,再仔仔细细的涂在了顾倾城的身上。
那是不同于风雪的冰凉,淡淡的,降下了她身体里的温度。顾倾城看着江清月低着头,那么仔细,那么小心翼翼的为她上药,仿佛是对待这世间最易碎精美的琉璃,温柔的,让她更是心酸。
即便已经沐浴,即便那清淡的药香充盈肺间,顾倾城依旧觉得,她这幅身子,这幅已经脏了的身子,散发出了记忆中那令人作呕的——属于燕空烈的气息。
江清月的手移到了顾倾城的肚兜处,他似乎迟疑了一下,却最终伸手解开了她颈后的红绳。白牡丹的肚兜滑落,露出了本应莹白如玉,此刻却满布青紫的玉体。江清月的眼中不带一丝的情欲,有的只是满心满眼的痛楚。他虔诚的,怜惜的,一点一点的为顾倾城上药。那有别于普通男子粗糙的指腹,缓缓滑过顾倾城的身体。
自丰盈的雪峰缓缓向下,是平坦的小腹,褪去了亵裤的玉腿微微交错,重叠在一起。江清月的心中,忽然涌现出了一种嫉妒,难以忍受,逼迫的他几乎就要疯狂。
那是一种,被强夺发妻的痛恨,更是对于自己懦弱无能,无力阻止的不甘。他就像是燕空烈喂养的一条狗,摇尾乞怜,言听计从,甚至双手奉上了自己的妻。那是一种自尊被折辱的愤怒,燃烧着他体内的一切,在那之中或许还夹杂着他所不愿承认,不敢面对的,名为爱情的东西。
面颊上一凉,江清月诧异的抬起头,就看到了顾倾城那双迷离的,挣扎的,却又诱惑的桃花眼。她奉上了自己丰润的红唇,轻闭的双眼如蝴蝶的双翼一般微微颤抖,细长的羽睫扫在他的面上,痒痒的。
“清月,抱我……”
像是乞求,卑微而痛苦。顾倾城的玉臂如水蛇一般紧紧的缠绕住了江清月的身体,她只想要狠狠地感受怀中的男人——她的夫君的存在。将她体内那些属于燕空烈的气息与记忆,全部驱逐,换上只属于他的印记。
不论是江清月还是顾倾城,在这个大雪纷飞的夜晚,或许都是有些疯狂吧。
轻纱帐幔,红鸾翻滚。女子清清淡淡的吟哦似飘似渺,比春水更温柔,比月色更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