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带着小杨去看医生,医生说是牙龈出血。可医生说话的表情很令人纳闷,按说,出血就出血呗,为啥有如此表情——惊慌、恐惧、茫然、无助。
如果是简单的血,人的鲜血的话,做为一个医生来说,那是十分平常的事,又何必搞出这么个夸张的表情出来?
他一定看到了什么?至于是什么,无论我怎样问,他都不肯说,或许,在医生这个行业里,也有着自己的忌讳吧!当然,我是背着小杨的,问医生的事,绝不能让他知道,以免给他带来不必要的惊慌。
就象一个患了绝症的病人,朋友和亲人是万万不可告之病情的,就让他生活在希望的阳光里吧。这样对治疗有好处,否则,让一个整天数着自己的生命时间过日子的人配合治疗,过程会大打折扣,或许,病人的消极心理会使病情雪上加霜。
医生帮小杨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嘱咐他尽量不要吃冷热酸甜的食物,小杨诺诺点头。
我帮小杨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来到我的公寓楼。
“*记呀,你竟然住这种地方?”小杨一脸的疑惑。“我以为你们做记者的都很高贵娇气,没想到比我这个流浪汉还不如!”
“这有什么不好。第一,不要房租;第二,清静,适合写出东西;第三,可省很多钱,基本上一个星期才出去购物一次。”我说。“还有,你没有看到这楼里阴森森的吗?写恐怖小说,就是需要这种意境。”
“哎,不说了,我知道你们文化人玩的花样多,不管怎么说,咱落难了,就算是个狗窝,我也赖定了。”
“好,我就是条疯狗。”我说。“狗窝到了——”
我与小杨说说笑笑来到了208房。
“哈,你房间还不错的,还有电脑——”小杨环视一周后说,他本还想说出几件东西来,可除了床之外,什么也没有了。
“你是想说除了电脑还有一张床是吗?”
小杨笑笑,不说话。迈步走向了阳台。
“我说为什么了么阴森,原来对面是个坟场!”小杨说。“你不能换个房间?”
“要换早就换了,再说能换到哪里去,哪里看不到那块坟地。”
“也是,人死如灯灭,万念俱灰,也没什么。”小杨说。“鬼神之说主要是人的心理作用,你觉得它有,就有,你觉得他没有,根本就不存在。”
“还挺有哲理的,我发现你不应该去做保安,而应去做心理医生,开导那些撞鬼的病人。”
“是啊,要是会计撞到的是我,保证现在不会自杀。”
“好了,好了,过去的事就别提了。”我说。“你打算找份什么样的工作?”
“能填饱肚子就行。”
“那好办,就住我这里行了。”
“我无所谓呀。”
二
小杨的食住就简单地被安置下来了,当然是在我的隔壁,为什么不与我住在一起?一来小杨还有个女朋友什么的;二来,我有时晚上还写点东西,有个人在我房间里我写不出来。
“厕所在哪?”小杨问我。
“沿着走廊一直走,尽头有个公共的。”
听着小杨叮叮的脚步声由近至远在走廊上消失,我的心底浮现出另一个画面。也许小杨的到来会给我的生活平添另外一些情趣,这个烂尾楼里也不再是孤零零的两个人了,至少不用整天面对那个很少言语的诡异大伯了。
“救命呀——”
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是小杨的声音!
我快步走出房间,看到小杨跌跌撞撞地从厕所那头跑过来,一脸的惊慌。
“大白天的,瞎叫什么?”
“鬼……鬼……”小杨上气不接下气。“脸上好多血!”
我向走廊尽头望去,只见厕所门口走出来一个佝偻的身影,是大伯!
大伯的样子确实有些吓人,他的脸上溅满了鲜血。为什么脸上有血?看到大伯向我走过来,我不禁微微后退。
“大伯,你这是?”
“你们今天到底怎么了?一个见到我大喊大叫的,另一个呢,好象我会吃了你似的。”
“你脸上的血?”
“血?哪里?”大伯说。“哦,对了,他是谁?怎么从来没有看到过?”
“他是我的朋友。”我说。“他第一次来,你怎见过?”
“也是一只眼睛有问题,简直是另一个我。”大伯说。
“你脸上的血从哪来的?”我问大伯,同时从屋子里找出一个镜子,展在大伯面前。
“哦,哈哈哈。”大伯发出一串爽朗的笑声。“刚刚杀了只鸭,可把我累得——”
大伯笑了,他是很少笑的。他的笑象幽深山谷中的罂粟花,笑是本意,笑的后面不知隐藏着什么东西一样。随着笑声消失在楼梯处,我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他是谁?”小杨问我。
我把我所知道的有关大伯的一切都告诉小杨,说了很久,却又什么都没有说清楚,到最后,甚至连他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
“难道不觉得这个大伯的身上有很多疑点吗?”小杨说。“比如,他为什么一个人住在这公寓里?”
“你问我,我问谁呀?”我说。“那我住在这里谁又能理解呢?”
“我们有一万种理由对此人提高警惕,不可有半点理由轻视他,虽然他是个独眼老人。”
“不要把周围的事情想得太复杂,还是保持简单明了的心境好。”我说。“我与他相处得不比你少,难道还没有你了解他?”
“还有,为什么只有他知道被白蚂蚁咬过之后要泡在冷水里?”小杨紧皱着眉头说。“他有预知,还是曾经经历过?”
听小杨这样一说,我反倒有点后背发凉,我竟然跟一个根本不了解的人相处在一起达这么久,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不知他又去了哪里?坟场烧香?还是出没在那些无主坟茔的茅草从里?
三
小杨的女友来时,看到是这么个地方,死活也不愿住在这里。小杨说好歹也是个窝,还不用花一分钱,这样的好处上哪去找;再说记者不是也住得好好的吗?
她向我投来一瞥,清澈的眸子盈满了春水般的柔情,耳际也稍稍泛起一团红晕,随即转过脸去,我看到他的后脖颈处有一块巨大的疤痕,或许这就是他与小杨做朋友的原因吧。
女孩的心思我岂有不了解的,毕竟曾经我也是个少女杀手,经过我的手成长成为美丽女人的不多,也不少。她看到我的房间里有台电脑,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在键盘上敲打起来。
“她也知道玩这个东西?”我问小杨。
“以前培训过,知道聊天打字什么的。”
“土包子!什么聊天打字的。”她回望了一眼,如果没有那个疤,真是名副其实的回眸一笑百媚生呀。她的笑容停在脸上,可我分明看到那笑意对冲着我来的。
“喜欢玩就玩吧!不过我里面的东西可别乱动哦。”我语气尽量温柔,我怕她误会是我委婉的拒绝。
“我到周围看看,了解一下环境!”不知为何,小杨却走开了,出了这栋大楼,我看到小杨转身的刹那,目光中有一丝幽怨和无奈。
“什么里面的东西不能乱动呀?”她望着我,象行走沙漠久旱的人看到了绿洲,那眼神明显地有一种挑衅,有一种媚惑。
我不说话。
“你哪里面呀?”她象是自言自语,又象是某种暗示。“是不是下面有个图标那里呀?”
“下面?图标?”她是不是有点太过份?如果再说些无聊的话我可要生气了。我转过了头,不再理她。
“很高兴认识你,以后叫我娟子就行了。大记者!”
我还是没有说话。因为我觉得与这种无聊的女人没有什么话,也幸好是小杨找了她,也只配小杨这样的人找她。
总之,在以后的日子,我要小心行事,这个女人,我隐隐感到有点不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劲,我一时也说不上来。
这是个复杂的女人!我想。可是她为什么要跟了小杨,除了无奈,我解释不了其他的理由。到了公寓她死活不住,可是看到我之后,为什么完全改变了想法?还有,小杨为什么急匆匆地走开?这时候,她应该更好的陪在娟子的身边才对呀。
我来到走廊上,两眼无神地望向天空,天边有一片白云缓缓地飘过。
四
这栋烂尾楼总算热闹了,小杨、小杨女友、大伯、还有我,可是对于这个荒芜的南蛮湾来说,诺大的公寓,仅我们四个人,怎么热闹得起来?
就象四个星星,聚在清冷的夜空,没有月亮,没有其他星星,怎敢奢望我们驱走大地的黑暗;
相反的,南蛮湾的夜色里,那么多双时隐时现的眼睛,都在窥视着我们,观察着我们的一言一行,我们就象别人瓮中的玩物,周围围着一大群黑影,如有需要,它们随时可把魔爪伸向瓮中的我们。
整栋公寓就是一个巨大的索魂瓮,四个人,象砧板上的四条小鱼,性命完全掌握在别人的手中。之所以至今没事,完全是它们还没有玩够,玩腻,我们还有新鲜感,还有一点价值。
大伯,老了,倒无所谓,在两个世界的交界处飘移,一阵风就能把他刮向不同的人生旅程;小杨与娟子,看似天造地设的一对,其实不然,小杨眼神中的无奈和幽怨,似乎告诉我什么?娟子,是个不错的女孩,可是如火的青春,怎堪漫漫长夜的煎熬,对不起,我用了煎熬这个词,或许都是我的臆想。
不过我的分析不是没有道理,从接触娟子的第一面起,我就感到了那舔人的火苗,感到了那张弓待弦的紧张。我是个男人,如假包换,也是刚刚从女人身上解脱出来。
如果不是小杨,如果不是娟子与小杨,后果真是——水到渠成?或是我生命的愧疚史上再添一笔?或是完全改变我以后的人生,双栖双飞?怎么说,根本没最后这种可能,如果有,根本不可能等到现在。
记者——这是我努力奋斗的结果,也是我的人生梦想,圆了,才知道这根本不是人干的。工资与业绩挂勾;危险;东奔西跑的,挺辛苦的。
可很多人痴痴为了梦想,一生都在追求之中。我,毕竟很幸运,又敢再奢望其他?
人生真是如一本书,自已尚且断章取义,悟不透手中的书上到底写的什么?又怎敢奢望去参透别人?小杨、娟子、还有大伯,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不同篇章,也许还正在涂抹改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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