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奸细?我真替阿妍不值,当初她那般对你,如今你却恩将仇报?”水朵朵伸出食指,颤声道。
“水朵朵,我告诉你。当初是我兰姑给了乌那成尔一条命,若不是我,她早就成了荒郊野岭的孤魂野鬼。哼,如今她死了,也只不过是还我当年的恩情!”兰姑扔下几句话,愤懑地转身离去。
雪还一直下着,只是那两个白雪皑皑的小丘却再也望不见旧人的身影!曾经那像朵荆棘花,不论遭受多么苦痛的生活,也拼命地绽出自己的笑颜的阿妍,如今已不再人世。
远处的天空,有个人似乎在对那个桃红色的身影,窃窃私语。
朵朵,你瞧,我阿妍是多么坚强的一个女孩子哦!
朵朵,你可是阿妍此生交得最棒的好朋友呀!
水朵朵的眼眶里盈满了泪水,她真的好想回到当初那个安宁祥和,温馨幸福的小家。
只可惜,物是人非,回到曾经,已再无可能。
兰姑矛盾的心理,伴着雪地里的微风,层层地散了出去。
阿妍,对不起,对不起。我必须杀了你!为了大齐,更为了她的男人。
回至府邸,渐渐天明。
兰姑急匆匆回了房,还没坐下休息,便看见一脸沉重的千面坐在靠窗的位置上。
他的身侧站着数十位黑衣人,这些黑衣人都是她的主公,现在相公悉心调教出来的。
“相公,天刚刚亮,你怎么不好好休息一会儿?有什么事,让小蓝告诉我不就好了么?”兰姑温软一笑,就着桌上的紫砂壶给千面倒了一杯热茶。手还没碰到茶盏,便感到手腕一阵疼痛。
回眸看去,兰姑发现,千面今日跟以往大为不同。
手腕处的灼热越发难忍,她使劲拨了拨,尴尬地低声道:“相公,相公,你……你握地我手腕好疼!”刚娇笑地理了理衣衫,却见面前这人怒目圆睁,冷冷开口道:“你昨晚一夜未归,去了哪里?”
“哪里?相公,你怎么好意思提这个。当然……当然是在房里了。何况相公你呀,整日闷在书房里,娘子我自是难耐,出门走一走嘛!”说着慢悠悠地撒气娇来,身后的黑衣人早已拱手,跃窗而去。
“相公。你……今晚要不要留下来?”兰姑耳腮一阵通红,娇滴滴的拿眼睛扫了扫。
见面前这人傻愣着。兰姑索幸挽着千面的脖子,笑道:“相公,没想到你……你竟然害怕这种事!好啦好啦,兰姑今日任凭你‘处置’好不好?”
“昨夜,你真的杀了阿妍?”千面直视怀中的兰姑道,“听说阿妍千里迢迢来到大齐,是为了给我解药?”
兰姑怔了一下,脱离了千面的怀抱,反问道:“相公这是怎的意思,你是在怀疑我是么,你……你不相信我?”
“难道不是么,兰姑?”千面也直起身来,背手道。
“我就知道,是那丫头告诉你的对不对。她怎么就那么不可理喻呢!”兰姑不知千面查探,反认为是水朵朵告的密。当下愤怒,焦急道,“你忘了,相公。阿妍是乌那成尔渡渡,是……我们大齐的敌人。说什么,我们也不该放了她对不对?何况你忘了,当初是她拿箭伤了你,才……才逃出大齐的。如……如今她自动送上门来,我们……我们该抓住她对不对?”兰姑一手拽着千面的袖子,想要搏得千面的认可。
“可你杀了她,兰姑!”千面淡淡地重复道,好似责备的口吻。
可你杀了她!这句话像在狠狠剜兰姑的心!她杀了他,不是替他报了一箭之仇了么?她杀他,不是为了顺他的意么?
她的脑海里,有个画面一闪而过。当初,是千面狠心把阿妍的假面具撕了下来。可是如今,一向冷酷无情的他怎么倒怨起她了呢?
“是,是我杀了她!她那样对你,本就该杀!”兰姑的眼睛有种逼迫的无奈,“相公,你可知,她……差点害死你!我身为你的夫人,替你报仇,那是理所应当!”
千面一愣,沉默下来,从怀中摸出一个药瓶,倒出半粒红色药丸。
“兰姑,你可知前往边塞,你受伤一事,是谁救了你?”千面仰头闭着双眼,“那日你昏迷不醒,她便拿出这药丸来。我因害怕她下毒害你,所以只给你吃了半粒。”叹了口气,“这样补人的东西,是奸细常常救命的玩意儿。你可清楚,她拿给了你,意味着什么?”
“你不要胡说,怎么可能。她是奸细,那日来杀我们的,也是她的人。怎么还会舍药救我?”兰姑显然不信,怀疑地抬了抬眸。
“是啊,去边疆的路上。我们遇见的,的确是大漠的人,可救了我们四人的,却只阿妍一人而已!”千面如实道来。
当日若不是阿妍提着短刀,以死相逼,那大漠勇士怎会轻易撤退!当初若不是阿妍悉心照料,兰姑又怎么会恢复地那么快?只可惜,用心所做的一切,却也敌不过阿妍那卑微的身份。
一个大漠的胡人,一个大齐的敌手。
兰姑的心像在烈火中烧烤,那般灼热痛苦。
那些事情,她什么也不知道,那些岁月,再杀阿妍之时,她一件也没回忆出来,她只是在想。杀了她,杀了她,杀了这个曾经差点要了她心上男子性命的胡人。只需一挥手,她便帮了千面,帮助她相公做了一件大事儿,不是么?
可惜事后的欣喜一扫而空,她自责的同时,还有千面的指责。
他说,她残忍杀了阿妍,一个昔日相处甚久的女孩子!一个她救过的女孩子!
“兰姑,这件事,你做得实在太过了!”千面厉声道,“你从未做过这般差劲的事,你,太令我失望了!”
“相公,我求求你,不要走,不要走。阿妍,我也不想杀她的,我也不想的啊!”兰姑紧紧拽着千面的锦袍,哭泣着砰然跪下道,“相公,我求求你,求求你,原谅我,原谅我,我不……不是真的想要杀了她,我……我是被她气急了,真的,真的!”
平素锦衣玉食,倍受宠爱的晋国小姐,为了千面,成了一位谦卑有礼的女仆。
如今又为了爱情,成了一位毫无尊严的少妇。
恍惚看去,脸上的胭脂水粉混着满目的泪水滚滚淌下。
她可以什么也不要,她可以什么都抛却,唯独不能失去千面的爱。若让她没了爱,她该怎样活下去,那比让她死还要痛苦!
“兰姑,你别这样!快起来!”千面惊诧不已,蹲下身子,准备搀扶她起来。哪知兰姑直哭不止,直拽着千面的胳膊不放。
“相公,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离开我,兰姑不是……不是真想杀了她。我……我只是一时糊涂!”千面心知,兰姑对自己情意深重。既然她嫁了自己,那便是妻。万万不能狠心辜负的。
“我知道,相公知道。娘子不是有意的。”千面抱着兰姑,轻轻地摸着她的头,劝慰着焦躁不安的兰姑。
他想,无论如何,她都是自己的妻。
无论如何,她都为了自己付出了许多。
“师父!朵朵……”水朵朵推门而入,见着这一幕,心里很不是滋味。
当然地上相拥而坐的人中,千面也很不是滋味。
只见他轻轻抽离自己的胳膊,发慌地站了起来。声音如蚊喃喃:“朵朵,师父我……”似乎想要解释点什么,却又觉得十分滑稽。自己和娘子抱在一块儿,十分正常。同一个徒儿解释,那又算是什么呢?
水朵朵垂了眸,转身退出了房。并好心好意地替两人关了门。
千面不禁好笑,多年来处之泰然的性子竟然在这种时刻慌乱地不像话。
见水朵朵一言不发,退出房门,心里也会失望。一个女孩子,他怎么希望从她的脸上看到一点点吃醋的痕迹了。
只那么轻微地叹息,却也落在了一旁沉默抽泣的兰姑手里。
“相公,你若是欢喜,可以纳妾?”兰姑低声道,“你放心,我不是一个小气的女人。”
“你说什么?”千面大惊。
兰姑顿了顿,放大了声音,又道:“你可以娶朵朵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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