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钟声响起,冷凝月仍镇定地坐在小桌旁,看着那门一开一合。屏翠满身雨潮味走了进来。
“怎么?外头下雨了吗?”
她显然是被吓了一跳,急急转过身来,支吾着说道,“没…您在房里怎么不点上灯?这么暗,什么都看不见了。”
“如果我点了灯,你还会从门里进来吗?”
屏翠一愣,有点不知所以。低笑着走到桌前点了灯,随后便坐在了床上。“您这说的什么话。难不成奴婢还放着门不进,从窗里爬进来么?”
冷凝月也是一笑,“屏翠你也累了,睡吧。”她说罢,又吹熄了灯,和衣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太子妃,您这是何意?”屏翠的声音低寒起来,隐隐有些颤抖。“为什么要在房里点上迷香?”
“这不是很好吗?可以帮助你更快入睡。”
“原来是这样…”屏翠的声音渐渐低沉下来,就在冷凝月以为屏翠睡着的时候,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骤然出现在她脖子上方,刀尖又利又准地刺了下去,无丝毫的迟疑。
冷凝月冷笑,不紧不慢的翻身跃起,踢落了那匕首。“看来是我大意了。”
匕首的寒光里印出一张清秀的脸庞,正是屏翠,她的眼里无一丝的愠气,犹如一潭死水。那双冰瞳正紧紧盯着冷凝月,嘴角仍带着一丝浅笑。“你不是一直都有所防备的么?从见到我的第一眼起。如果不是你疑心重,还点上了迷香,我根本就不会这么快动手。”
冷凝月踱步到她面前,“这么说,之前烟玉中的毒正是你下的?”
“呵,你以为自己很聪明吗?自你第一步踏入皇陵,就相当于一只脚踏入了棺材里。而那毒也并非是冲着烟玉而来,是针对你,韶华公主的女儿,当朝太子妃。”
冷凝月若有所思地撑起手肘,淡淡出声,“你别冷笑了,再笑就演得不像了。屏翠可都是冷冰冰,不苟言笑的。”
屏翠微退了一步,快速捞起了地上的匕首,再度跃起身,又向冷凝月刺去,手还不断交叉变换着动作,一时让人眼花缭乱,“你都猜到了,那我还有什么理由让你活着。去死吧。”
冷凝月一手也掏出匕首抵住,另一手伸向后头,趁屏翠不注意时拔下了她头上的发簪,死死顶在了她的脖子上。而这时,她的匕首也正好划伤了冷凝月的手。
“别动,不然我就刺死你。”
“原来太子妃也做这么卑鄙的事。”屏翠满脸的不屑。哐当一声将手中的匕首丢在了地上。“如果你要杀我就快些动手,要是让曲姑姑看见了,你就死定了。”
“屏翠在哪里?你们把她怎么样了?”冷凝月声音冷了下去。
“我怎么知道,那都是姑姑的意思,你有本事就去问她吧。”
冷凝月暗自冷哼了一下,“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屏翠的双胞胎姐妹吧。屏翠之前跟我聊过,她还说自己是曲中歌的傀儡,语气也很低落。这样说来,她本就不愿听从曲中歌的命令。但你却偏偏不同,为什么要这么做?杀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眼前的人捏紧了拳,忽而带上了一丝的哭腔,恨恨说道,“你懂什么,像你这种养尊处优的女子又怎么会懂得我们这些为了活下去而不惜付出一切的人。如果我不杀了你,姐姐就会死。”
“是曲中歌逼你的吗?告诉我,到时我回皇城跟父皇说说,还你们一个公道。”
她没有露出一丝高兴的表情,反而是一片的木然,“说了又如何?皇上哪会关心我的死活,最好的方法不就是杀了你?只要杀了你,大人就会放我们一条生路。”她说完,情绪又亢奋起来,有些抵抗,刀尖很快刺破了她的脖子,鲜血滴落下来。
“大人?”冷凝月疑惑,眼前的人所说的指示之人难道不是曲中歌,而另有他人?
敲门声突然又剧烈地响起,门外廖双鸢的声音传了过来,“凝月,不好了,出大事了。”
冷凝月闻言,手一松,让眼前的人钻了空子。她飞快从窗台跳了出去,消失在了黑暗里。冷凝月走上前打开了门,话语里透着一些疲倦,“怎么了双鸢?”
廖双鸢也是一惊,“凝月,你的手怎么回事?流了好多血。”
“不小心打碎了瓷杯。小伤而已。”
“你自己也要小心一点。”廖双鸢流下几滴汗,“现在出事了。鬼面出来了,烟玉在花园里被它给吓傻了。有人恰巧经过花园,也看见了那鬼面,说是样子灵异得很。虽然那鬼面一下子就消失了,不过烟玉倒是晃不过神来,嘴里还嚷着什么偃仙公主。这时也有人看见佛堂里跑出来一个女子模样的怪物,她也跑去了花园里,不过那女子的长相甚是恐怖,她身上的衣服虽是守陵的女子所穿,但是她的脸却被划得稀巴烂,而且还是个疯子。”
冷凝月面色有些僵硬,“快带我去看看。”
廖双鸢应了下来,牵起她的手就往房外跑去。
花园
众多守陵女子都过来了,在她们中央的草地上坐着两个衣衫破烂的女子。
“怎么办?姑姑偏偏在这时找不着人了。”
“刚刚鬼面真的好吓人,还有那女子究竟是谁?烟玉也好可怜。”
冷凝月拨开了人群,冲到了最前方,急切地按住了烟玉的肩膀,看见她目光呆滞,冷凝月有些心急,“烟玉,发生什么事了?”
烟玉害怕地缩了下身,“鬼面…偃仙公主…”
“你想说鬼面就是偃仙公主?”
烟玉麻木地颤着点了下头。
冷凝月想起另一种的腐毒不就是通过操控死人对他人进行攻击?那么这次的幕后操纵之人和皇宫里的是同一个人。她转而大声说道,“大家都看见了。足以证明杀死刘慧兰和陈楚瑜的不是如花,而是那个来路不明的鬼面。”
“这么说也有道理…”
“难道真的冤枉了如花吗?”
女子们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廖双鸢眼里飞快闪过一丝异样,低喃道,“已经来不及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姑姑现在恐怕已将如花带去冰库了。我想阻止,但是姑姑完全听不进我说的话。对不起凝月…我知道如花身上有寒毒…所以我好怕他会撑不住。”
冷凝月眉头紧皱,心中一怒,柳如煜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以他的武功完全可以逃走的吧。那又何必去冰库里守那份罪。
“凝月,你现在是要去救如花吗?我告诉你冰库在哪里。”
冷凝月轻摇了下头,她相信柳如煜自己会有办法解决的,如果这时她再去救人,那紫玉的事可就没着落了。再说,廖双鸢对此事的态度显得太过积极了,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得知柳如煜身上有寒毒,这令人不得不怀疑。
“罢了,我有些困。就让如花自己去处理吧。双鸢,烟玉受了惊吓,你帮我照顾下她好吗?我现在先回房了。”
廖双鸢眼里异色更深,但依旧点了下头,“那个脸被划烂的女子怎么办?把她关进柴房里如何?”
冷凝月走向坐在地上的女子,半蹲,打量了一下,那女子看她的眼神根本就不像是个疯子,反而有一种异常澄澈的感觉。半响,她站起身,“这女子先带回我房间好了,等姑姑回来再做定夺。”
她说罢,想拉起女子。却发现那女子浑身像极了一滩烂泥,立即软软地倒在了地上。万般无奈之下,冷凝月只得背起女子,在各种异样的眼光中回到了房间。
“那个人真是够残忍的。竟将你全身的骨头都给折断了。”
她将女子轻轻放到床上,映着月光,直视着女子的眼睛缓缓说道,“你是谁,能告诉我吗?”
女子咿咿呀呀发出一些细碎的声音,终不成话。
“看来你还被人给毒哑了。”冷凝月觉得有些惋惜,却想到了些什么,突然一震,“不是说有人看见你从佛堂里出来么?但是你的腿骨都断了,怎么可能还走得了路?一定是有人将你从佛堂里带出来的。”
她自顾自地说着,衣袖却突然被人扯了一下。
“你的手指骨还没被折断?”冷凝月一转头,看见女子的眼睛一直盯着放在桌子上的墨宝。她急忙将墨宝取了过来,摊在女子面前。
那女子艰难地握住毛笔,在宣纸上小心翼翼地画了起来。她的画工很好,不到三刻,那画上就出现了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她画完最后一笔,一口鲜血喷出,刚好溅在了画上。仿佛给那画上了色,随后她的手无力地垂下。
“你没事吧?”冷凝月抬手轻拍了下那女子,她的眼睛还未闭上,手中仍握着毛笔。但已经断了气。
“也是,全身的骨头都断了。还能活多久?”冷凝月一叹,转而将画拿了起来。她眼里一惊,这画中的美人她也见过,竟是跟在柳如煜身边的樊素。她顿时感觉自己坠入了一个惊天的阴谋里,浑身都出了些冷汗。
想罢,冷凝月拉开房门,看向了依旧站在不远处议论的守陵女子。她小跑到她们面前。粗声说道,“各位姐姐,你们知不知道是谁看见那脸被划烂的女子从佛堂里跑出来的?”
她们纷纷摇头,“那倒不知道。不过是双鸢来告诉我们的。”
“我明白了…”冷凝月捏紧了手心,再度跑回了房间。扣上门。走到那已死去的女子身边,“你就是真的屏翠吧?没想到曲中歌这么狠毒,对你下此凶手。可怜了你那不知情的妹妹。”她边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柳如煜之前暗中塞给她的毒药,这个毒药是能让人的尸身化为一缕青烟的剧毒,她缓慢将毒药倒在了屏翠的尸身上。
“抱歉,我知道我这样做不好。但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樊素和曲中歌的目的。如果被你妹妹看见,只怕会以为是我杀了你,到时坐收渔翁之利的就只是曲中歌了。”在冷凝月的喃喃低语中,屏翠的尸身逐渐融化,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了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