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2000年
冷凝月八岁。母亲胃癌去世。那个老女人在胃癌晚期的时候还拖着病痛的身体到田里干活,晕倒送进县里的医院时已经没了气儿。
冷凝月没有哭,只有点反应不过来,整天在她耳边絮絮念叨着自己有多命苦,年轻时就遇人不淑,后来又死了儿子的老女人竟然就这样永远离开了。她虽然很不习惯,但是至少没有人再拿她泄气,没有人再去打她了。这样想想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直到两个星期后,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带着五辆黑色豪车开进小了山村。他一下车便命手下将所有村民召集起来,还声称是冷凝月的亲生父亲。
他用那绿豆般大小的眼睛打量了她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冷凝月有些迷糊,愣着答道,“我叫地丁。”
“什么!”
“老妈说这是一种野花的名字。”
男人不屑地瞥了她一眼,“笑话,我冷老大的女儿怎么可以用这种杂草的名字?说出去丢人,你以后就改名叫凝月好了。”
“为什么?这名字有什么意义吗?我不想换名。”
“我已经有一个女儿叫晞月了。我愿意给你起名是你的福分。”
冷凝月被男人强行带回了冷氏集团。
冷氏集团,表面上是一个正正规规的医药公司,背地里却干着些贩卖毒品的事情,在黑道上也有一定的头目,而冷凝月那所谓的亲生父亲就是冷氏集团的创始人,外头都称他为半面虎。
“这么点东西都学不好,怎么配成为我冷老大的女儿?”
冷凝月微微退了一步,她心里很害怕半面虎,与其说害怕,不如说是厌恶。他总是手里拿着根烟,一脸不耐烦地对着她说教,跟那老女人一个样,她不听话的时候,还会将她吊起来痛打。
“我…不想学那些贩毒的技巧,也…不想学什么杀人…我想像以前一样回学校去上课…”小山村虽穷,但还是有一间不大不小的学校,每一年都有热心的志愿者前来支教,在那里,她从心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
“笑话,你小丫头活得不耐烦了是吗?我生了你下来,你就是我的人。要是我叫你去死,你也不能有丝毫的意见。老子告诉你,在我们这条道上的,就只有杀人和贩毒这两条路。不然就混不下去了,你还得学着防警察。”
冷凝月怀念起那单纯的小山村,那里住着的人才不会想着那么多的坏心思,他们一辈子就只是本本分分地耕田,日子也过得开心。她失口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毫不例外地又被打了。半面虎将满身鞭痕的她丢进了一间黑暗的房间里,她鼻尖满溢着馊水和老鼠的臭气。眼前看不清任何事物。
为什么她要来这种鬼地方?要是当初就跟那个短命的老妈一起死了不是也挺好的吗?冷凝月用粗袖擦了下眼角的泪水,反正这里谁也不会关心她,冷氏大小姐也只是表面上的称呼,实际上她连一个仆人都算不上。
“喂,你还好吗?”窗户上突然传来一阵敲打声。一个娇小的黑影小心翼翼地撬开了窗户翻了进来。
刚站稳,她把手里的手电筒缓缓打开。微亮的光映出一张美丽精致的脸庞。她身上还穿着上档次的丝裙。
真…令人羡慕…
冷凝月别开眼去。
“哎,你怎么不说话?心里很难受吗?不用在意了,爸爸只是刀子嘴豆腐心,他很关心你的。对了,你应该饿了吧?我带了点吃的过来,你吃了吧。芝士蛋糕和奶酱可以吗?”
芝士蛋糕?她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种蛋糕,在她生活的那个农村里只有硬面包和热奶。
冷凝月想着,缓缓接过女孩手中的糕点,轻咬了一口,出人意外的好吃。
“你…是谁?”
“哈,我都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冷晞月,是你的妹妹,以后我们一起玩好吗?”
冷凝月错愕地抬起头,“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啊!我就是想和你一起玩。长大了也要在一起玩。”冷晞月说着,自顾自地拿起冷凝月另一只手,小拇指便紧扣了上去,“我们说好了的。要做好姐妹哦。”
“我…还没…答应呢。”
冷晞月一笑,“我当你默认了。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见你的样子就喜欢上你了。你就好像是那无拘无束纯洁的小野花。而我,只能做被人观赏的兰花。这样的感觉…很不舒服。我其实还很羡慕你的呢。”
第二天,半面虎就在冷晞月的求情下将冷凝月给放了出去。他威胁她说,如果她再不听话,就杀了那小山村里的人。然后找个替死鬼,警察也查不出是他做的。
自那以后,冷凝月也不再排斥进行什么训练。她还经常被半面虎安排去孤岛上特训,一百个人同时从不同的入口进入孤岛,但最后却只有一个人可以出来,那一个人必须把剩余的九十九个人给处理掉,这并非是杀戮,半面虎只当它是一场好玩的游戏。冷凝月也从最初的胆怯渐渐变得麻木,还记得第一次砍杀人的时候,她竟然吓哭了。这对于14岁的冷凝月来说,无疑是一件异常羞耻的事情。
2006年,14岁的冷凝月认识了20岁的白宁霄。
是海,天很蓝。
一次贩毒任务中,冷凝月走在最前方,刚从对方手里接过钱。就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有诈。”
话音未落,对方纷纷掏出枪,对着他们就是一阵的枪林弹雨。冷凝月身手矫健,立即趴倒滚到了一旁的角落里,但肩甲处还是不慎中了弹。她身后的二三十人都死光了。冷凝月感觉头晕沉沉的,向前爬了几步,很快便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时,眼前是一张担忧的脸,她挣扎着立起身,“晞月,你不去上学吗?”
冷晞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抽噎道,“我最担心的是你啊,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办?爸爸本来就说这次任务不用你去,你非要抢着去。”
“晞月,学习更重要,而且你就要中考了。我没事。你快回学校去吧。”
冷晞月被这一说,也想起自己的学业,终是有些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半响,门口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废物。”
“爸…你也来了?”
“瞧瞧你这副窝囊的样子,配称为冷氏集团大小姐吗?”
冷凝月苦笑,看着半面虎一个人迈着步子走了进来,“我…只是想获得你的肯定罢了…我没想到会这样…。对不起。”
“废物,跟你妈年轻时一个样子。成不了什么大事。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爸,请你出去。”
半面虎大力拍了下桌面,“反了。我是你爸!你敢这么对我说话,小兔崽子。”他上前来就拽着冷凝月的头发将她拖在了地上,用手中的拐杖就往她头上敲去,“很不服是吗?你这贱货。老子告诉你,你的弟弟其实就是被老子给弄死的。像你妈那种低贱的女人怎么配替我冷老大生儿子。至少女儿还可以利用,你长大后我也要把你卖给那些黑道上的色老头,好大赚一笔。”
冷凝月闻言,睁大了双眼,硬是把泪水逼了回去,“那个女人…到死的最后一刻嘴里念着的都是你的名字…你凭什么这么对她…。”
半面虎冷哼,“那又如何?老子要什么女人没有,怎会在意一条破布。”那拐杖又重重地打了下来,冷凝月挥动着双臂反抗,半面虎眼睛一眯,顿时火冒三丈。立即扇了她一个耳光,
腿也重重踏在了冷凝月身上。“小贱人,老子不叫你吃点苦,你还真不会听话。”
“够了…”
“呵?你说什么,还敢出声。”
“我说够了!”冷凝月支起身大吼,半面虎欲发作,只是身形一个踉跄,跌倒在了地上,他满面震惊地看着自己肚子上的血洞和冷凝月握着刀还不断颤抖的手。
“你竟敢…来人啊。快来人。”半面虎急叫道。“快来把这弑父的畜生杀死。”
冷凝月黑了脸,歪歪斜斜地站起身,一步步靠近那带着些惊恐的男人,“我妈是瞎了眼才跟了你,我最痛恨被欺辱,被约束。我也有想要拼命保护的人,要不是为了晞月,为了不让那么美丽纯洁的她染上鲜血,我早就逃走了。你记住,我没有杀你。你只不过是在还债罢了。”话音刚落,冷凝月再次把刀插入了半面虎的左胸上。
然而,她却流泪了。手上的鲜血多得让她心颤,她其实杀过很多的人,也看见过很多人跪在她面前乞求、痛哭,但她从没有心软过,天天麻木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斩、刺。这条路,永远只有黑暗。
冷凝月看了眼表情狰狞的半面虎,心中没有迟疑,下一秒,毫不留情地把那把刀从半面虎的左胸拔出,刺进了自己的小腹。她单膝跪下,嘴唇有些发白,捂着自己流血的腹部,上半身垂立于地,痛鸣道,“快来人…有人…有人暗杀爸爸,救命。”
门外并无一人,冷凝月心切,忍着痛将匕首拔出,丢在地上。身子哐当一声撞上了厚实的门板,恰好发出一声惊响。守在房子四周的保镖一听,纷纷跑上了房间。场面一时混乱。冷凝月失血过多,视线逐渐模糊,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却已经是在医院了。冷晞月趴在床边小憩着。冷凝月动了下身体,腹部依旧异常疼痛。
“姐…。”冷晞月被惊动了,抬起头,面色蜡黄,眼睛有些通红。
“晞月…爸爸他…”
“已经,过世了。”
冷凝月失声哭起,“晞月,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爸爸。都是我的错。”
“你不用自责。那个男人,我对他并没有多大感情。”
冷凝月一怔,她还记得以往的晞月一见到半面虎,总是撒娇着奔上去,经常粘着他。她还以为,这世上,半面虎就是晞月最重要的亲人。
“姐,我跟你一样,都是他从外面带回来的孩子。我那时三岁,妈妈死了。被他从地街接回了冷家。地街你知道是哪里么?呵呵,那里说好听点是穷苦女人居住的街道,说难听点就是妓街。我的母亲,是一个妓女。”
冷凝月讶然,“晞月…。”
“很恶心是吧?我的出身就是这么低贱。我也知道冷氏集团有多黑暗。这次爸爸被暗杀,他们怕警察来查,都不敢报案。”
四下突然一阵沉默。冷凝月不知该说什么好,在冷氏集团这个没有丝毫温暖可言的地方。每天都上演着被欺、被辱、被杀的命运,所有的人双手都沾满了鲜血。但是冷晞月却是个例外,半面虎对她保护得很好,她像个正常的女孩一样去上学,去生活。
但是,她的笑容背后也有心伤。一直都在忍耐吧?为了已死的母亲。
“姐姐,你来了这个家我真的很高兴。我有姐姐就够了。只要姐姐。”冷晞月又流下几滴泪水,她吸了吸鼻子。“别说这些不高兴的话了,你都昏迷一个月了,终于醒了。等姐姐出院后,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吧。他可以在我不在的时候陪着你。他是个很好玩的人呢。”
“嗯。好。”
十几日来,冷凝月都躺在床上。无聊地嗅着医院的消毒水味儿。倒是冷晞月天天待在她的身边,给她讲冷氏集团里的事情。现在半面虎死了,老大的位置也就空出来了。而半面虎又没有儿子,按规矩得由他身边的亲信接下这个位置,但是他死得仓促,什么话也没有留下,眼下的几个亲信为了抢位,挣得你死我活的。其中还有她们的表哥。
“他们何必呢?搞得像抢皇位一样。这样下去又要死不少人了吧。”
“姐,你就放心好了。现在警察对毒这方面追查地很紧,他们还不敢太乱来。不过这一阵风头过了,恐怕冷氏集团就有大变了。”
冷凝月小腹的伤也差不多好了。她摸着腹部,缓慢走下床,换好了衣服。“今天出院吧。我都快被闷死了。”
“我早就知道你的想法。连出院手续都帮你办好了呢。”
“知我者,若妹也。”冷凝月笑道。
“好了啦。”冷晞月也笑了下,牵起冷凝月的手带着些衣物就走出了医院。“姐,你的伤也好了。今天下午开始我又要回学校去上课了。”
“去吧。”
“可是…。”
冷凝月叹了口气,“不用担心我。”
冷晞月垂下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里的泪花。
没有人前来接她们。她们也是绕着巷子,走了许久才回到冷家。冷晞月有些不舍的和冷凝月告别,跨上背包去了学校。
冷凝月推开有些沉重的铁门,里头出奇地安静。这个时候,他们也许都去了公司里。她扶着楼梯上了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刚进房,冷凝月便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衣裙,将自己身上药味儿浓重的衣服给脱了下来。门在这时吱呀一声被人从外头拉开了。她一惊,看见一个男子正探头进来看。
四目相对,男子脸一红,愣住了。
冷凝月气急,胡乱将衣服套了回去,就欲掏枪。
“等一下…”男子缩了一下,接着整个人都站了出来,他手上还拿着一块发黄了的画板。
“你是谁?为什么在我的房间?”冷凝月拿着枪直指向男子。
“别开枪…我是一个好人。”
“笑话。现在哪个杀人犯会说自己是坏人?”
男子眉头舒展开来。缓缓将画板给放在了地上,转而张开双手,“这位小姐。你看我只穿了件衬衫和休闲裤。口袋连把刀都装不下,哪有武器?再说,如果我真的要杀人的话,还会正大光明地从房门走进来吗?”
冷凝月眸色一淡,将枪放下了一个角度。“名字。”
“白宁霄。”
“做什么事的?”
“画画的,说画家还算不上,最多算个画者。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其实今天是晞月叫我来的,我也很纳闷她怎么就不见人影了呢。”
冷凝月一紧,将枪又抵回去了,“叫得这么亲密干什么?你和我妹妹怎么认识的?”
白宁霄闻言,一笑,“在大街上,我帮别人画画的时候。她是我其中一个客人。”
冷凝月这才有些安心,看来他就是晞月说的那个什么好玩的人了。她将枪收起来了。“随便找个位置坐吧。”
白宁霄拿起画板,坐在了窗口边。
“我经常听晞月谈起你呢。”
“叫冷二小姐。晞月是你叫的吗?”
白宁霄回头看了眼,从自己的小口袋里掏出一支炭笔。
“你真的跟她说的一样,对待不亲的人很是冷漠。”他说着,就抽出一张白纸夹在画板上画了起来。
“你知道冷氏集团是干什么的吗?”冷凝月的声音陡然降了八度。
“知道啊。我听晞…。冷二小姐说过,是卖药的吧。虽然偶尔也做些别的事。”白宁霄的双眼一直盯着窗外,手没有停歇,回答时也没有看冷凝月一眼。
“难道你来这里就是为了画画?那还不如去更美的地方,这里又偏僻又乱。”
“对我而言,这里就足够了。美丽的地方都不知道被人画了多少次了。但是这里却只有我一个人画过,不是挺好的吗?唯一一个。”
冷凝月扭过头去,在心里暗道他真是个怪人。
“我可以每天都来这里画画吗?”
“随便你,不过我可不保证你的安全。”
白宁霄又回以一笑。
冷凝月渐渐觉得无聊了,这个男人也太死板了,拿张破纸在上面涂涂改改有什么好玩的。她想着,便爬上床睡着了。
一觉醒来,白宁霄还在画着。认真的背影倒给他多添了几分帅气,冷凝月不觉有些看走神了。
“你也太没有防备了吧,虽然我不会杀你,但我毕竟是一个男人。”
冷凝月嗤之以鼻,“如果你敢对我做什么的话,我就把你变成你的画里面的那一堆垃圾。”
白宁霄又笑了,他淡淡扫视了她一眼。“我当然不敢。今天那么晚了,我先走了。明天再来。问你个问题,你有什么喜欢的画家或者作品吗?”
冷凝月面无表情,“抱歉,我对艺术之类的东西没兴趣。”
“哦…这样啊。”白宁霄有些失望,提着画板走出了房间,“那再见,冷大小姐。”
冷凝月默不作声地点了下头。
第二天、第三天…。第二十天白宁霄都无一例外地出现在冷凝月的房间里,她知道是冷晞月给了他钥匙,虽然家里平白无故多了个陌生人让她感到不太舒服,但是自从半面虎死后,冷氏集团里的人也很少让她出什么任务了,加之冷晞月又要上学,让她很是无聊。
“这么大一个房子,就你一个人住,应该很寂寞吧。”白宁霄又坐回窗边的小凳子上。
“不会。只是会无聊而已。以前住在农村的时候,老妈一大早就要出去种田,到了午夜才回来,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在家。早就习惯了。现在我爸死了,那些保镖也就回公司了。”
白宁霄有些沉默,“那么…。对于抛弃你母亲的亲生父亲,你…应该很恨你他吧?恨不得亲手杀了他。”
冷凝月一怔,了然一笑,好似并未放在心上。“看来你都知道了。什么时候发现的?”
“第一次见你时,你正在换衣服。我看见你小腹上的疤痕的疤口是向下的,如果真的是暗杀者刺的话,那应该向上。只能说明那道伤口是你自己用刀刺的。”
“聪明的男人。”冷凝月扭过头去,在黑暗处,她的眼中骤然闪过一道杀机。“然后呢?你想说出去?”
白宁霄并不急着回答,拿起画笔细细打量着,“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有价值的信息,还有,上次我忘了说,我最喜欢的画是梵高的《向日葵》,其寓意为:怒放的生命。只要是为了更好地活下去,这么做有何不可?”
四周顿时一片寂静
“算了,你继续画画吧,我还是睡觉去好了。”
“等下,我问你个问题。如果方才我不这么回答,你是不是就会杀了我?”
“是。”
白宁霄轻笑,“冷漠的女人。”
冷凝月掩上被子,却怎么也无法入睡,她死盯着白宁霄画画的背影,心里有些异样的情绪。这种情绪让她顿时一惊。
“喂…我说。”
白宁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有蝴蝶。”
真幼稚。冷凝月不屑,走下床扯了下白宁霄的衣袖,“一只蝴蝶有什么好看的。”
白宁霄的思绪都集中在那蝴蝶上了,丝毫没有听到冷凝月的声音,他画笔如飞,不一会的功夫,蝴蝶停靠在窗台上的美艳样子都尽显纸上。
突然刮起一阵清风,蝴蝶扑了下翅膀,飞走了。
“真可惜…我还没有画完…”白宁霄叹了口气,有些惋惜。他活动了下僵硬的胳膊。猛然转身站起,却忽略了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冷凝月。冷凝月撞上了他的胸膛。
白宁霄吓了一跳,有些重心不稳地向前倒去,身子不偏不倚地将冷凝月压倒在了床上。他嘴唇轻轻碰了一下冷凝月的嘴唇。
“白宁霄,你再不给我滚起来。我让你祖宗十八代都做太监。”冷凝月怒吼,她刚才不仅被白宁霄吓到,还被自己给吓了一跳。刚才他压上来的时候,她既然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耳根子还着发热。
白宁霄急忙站了起来,“对不起。”
“能让我失去冷静的人,你是第一个。”
白宁霄一笑,“那我还真是荣幸…。诶,我说,冷大小姐…关于刚刚那件事,需要我负责吗?”
冷凝月表情突然一变,“…。你是认真的吗?”
白宁霄一笑,“我就站在你的面前,像往常一样跟你说着话。如果你不信,我没有办法。但如果你相信,我的一颗心就在这里。”
冷凝月闭上眸,叹了一口气,“今天你先回去吧。”
“好。”白宁霄点了下头,没有再说什么。提着画板走出了房间。
她有些倦,坐在了白宁霄一直坐着的凳子上。她突然发现在窗台上放着一本画册。是他漏下的吗?
冷凝月好奇,翻着看了一下。里面二十多张画,画的都是同一个人。竟然是她?
睡着的,喝着咖啡的,还有不经意间走神的。这些细节都被白宁霄给画了下来。冷凝月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有一阵的暖意。
最后一副画下面写着一行小字,‘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冷凝月静了下来。
明明只有二十天,在这个宽大的没有一个人的房子里,她好像已经有些习惯了看着他画画的背影。如果他走了…她应该会寂寞的吧?但是只有二十天,这个人是否值得相信?如果像她当初那个狠心的母亲…。
第二十一天,白宁霄又来了,他刚走进房门。冷凝月就扑倒在了他的怀里。
她一咬牙,飞快说出,“以后不准抛下我一个人。”
白宁霄轻轻一笑,“我答应。”
六年后
2013年
“大小姐。韩先生找您。”
冷凝月坐在沙发上,一手撑着头,一手随意翻着报纸。韩先生全名为韩雨,是现在冷氏集团老大的生意伙伴。
“不见。”
“他说有很重要的事。关系到冷氏的兴败。”
冷凝月挑了下眉,“好,你叫他进来吧。我就听听他到底想说什么。”
“不用麻烦了。”她话音未落,韩雨就自己走进了大厅。“冷小姐,别来无恙。”
“请坐。你要喝咖啡还是龙井?”
韩雨斯文地坐下了,“不用,我这次前来是有要事要和你商量。”
冷凝月挥退了一旁的人,冷声说道,“说吧。”
“警察向我询问了前一段时间在三叉口地道发生的枪战的事情。死了二十个人。”
“嗯,我知道。”
韩雨见冷凝月面色淡定,不禁有些着急,“你们下手这么狠,就不怕警察找上门来吗?这可是要判死刑的。”
“那韩先生会说出去吗?”她反问。
“我和你的表哥有生意来往,怎么会轻易背叛伙伴呢?就是怕我的家人会守不住口…。”
冷凝月闻言,嘲讽一笑,“好吧,提出条件,别再拐弯抹角的了。”
“冷小姐,你那么美丽成熟。我自从看你第一眼后就喜欢上你了。如果你能成为我的妻子。我想我的家人就会守口如瓶了。”
冷凝月低头数秒,忽然冲着外面喊道,“送客。”
“等等。我话还没说完。”
“还是别说了。韩先生,如果你真的将冷氏集团的事情给说了出去,我保证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韩雨双眸顿时一睁,面色有些震惊。“你难道就不怕我断绝与冷氏集团的生意来往吗?”
“随便你。”
韩雨气急,站起身,“冷大小姐,就算你那可爱的妹妹出了什么事也没关系?”
冷凝月听出端倪,垂眸,“你做了什么?”
“我只不过请她去我家里小坐一会儿。不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冷大小姐,你如果不和我结婚,我就将她卖去非洲。”
脚步声渐渐远去,冷凝月眼下浮现了一阵担忧。
晚上,她全副武装,带上了三把枪支。穿着一身黑衣。
“凝月,等等,你这是要去干什么?”
“宁霄…。”冷凝月咬了下唇,“我要去救晞月。如果不去的话,她一定会出事的。表哥不可能为了她而与韩雨撕破脸皮。”
“你一个女子,能做些什么?”白宁霄挡在冷凝月的面前。“让我去吧!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不能保护,那算什么男人。”
冷凝月脸一红,她以为白宁霄说的是她,心中欢喜,竟真的让他代自己前去救冷晞月。
“宁霄,你知道地丁吗?”
“那是你以前的名字?”
“嗯,也是一种花名。其实地丁还有另一个名字,叫紫堇。是一种很漂亮的花。宁霄,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我等着你。”
三天后。白宁霄将冷晞月毫发无伤地带回来了。“后来呢?”马车轱辘轱辘往前行,柳如煜看着坐在身边的冷凝月,忍不住发问。
“为什么你会对我的事情那么好奇?再说,我说的话你真的信吗?”
“鬼神之说在北冥国很早就盛行了。你说的异世界可能真的存在吧。”
冷凝月低下头,苦笑,“那就好…。你知道吗?我那个时候真的以为妹妹和宁霄是最真待我的人,却不曾想,她们连我的父亲都不如。晞月回来的那天,她说想放松心情就把我带去了一座山上。但是,她却想杀了我。”
“我才知道。她心里一直最怨恨的人,是我。因为我和我母亲的出现,才让父亲将她的母亲遣去了地街。她目睹了母亲的死亡。也看见了冷氏集团的无情。她…恨我。所以一直伪装着,为了让我在瞬间失去一切。宁霄其实是她的男人,她将宁霄介绍给我,就是希望我承受那种被所爱之人背叛的痛苦。”
“凝月…还是别说了。”柳如煜抚上冷凝月的秀发。
“我没事的…。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回皇城。”
冷凝月突然想起樊素说的话,一急,“糟了,皇陵里…。”
“不用担心。我在去找你的时候,遇到了薛铭衿。他叫我务必要将你带回皇城,剩下的事情交给他。那家伙看见我的时候,差点冲上来打我,真是莫名其妙。”
冷凝月轻笑,“那你连自己的妹妹都不管了?”
柳如煜紫眸流光溢彩,“她都这么大的人了。我也总不能一直照顾着她。是时候让她自己去尝试了。”
他一顿,接着看向冷凝月,款款说道,“这条路还很长,你靠在我身上睡一会儿吧。”